1、以书写裂解现实与梦杨宗翰1995年皇冠出版社一举推出四本“新感官小说,分别是陈雪恶女书、曾阳晴裸体上班族、纪大伟感官世界与洪凌异端吸血鬼列传。二十年过去了,她成为四人中唯一没走入学院体制任教,坚持以作家为职业(在台湾这就意味是无业)的创作者。自幼她便处于比同时代作家更为困窘的生活环境,挥之不去的经济压力及一身病痛下,还是交出了八部长篇小说集与三部短篇小说集的精彩成绩单。恶女书是陈雪第一本小说集,暗示了她未来小说创作的经纬度与关键词:女女、情欲、伤害、疯狂、梦境恶女书仍有局部生涩的抒情笔法,到了中期陈雪的书写题材及表达能力大为扩展,她笔下的黑道、酒家、街边小店等庶民生活场景与市井人物塑造,远非长
2、期待在学院内的知识分子或评论家可以想象。她从不避讳通俗小说或罗曼史创作的故事框架,因为这位作者确实有本领在其中翻转出新貌其间差异,当然不止外表的“同志一端。她的小说里恒常有一个大学毕业、专事小说创作、符合陈雪个人背景的角色,恶魔的女儿(2000)、爱情酒店(2002)、桥上的孩子(2004)、陈春天(2022)、附魔者(2023)等几部长篇小说集也都采用同样个性、地位、背景的主角。易言之,小说家宛如不断在用不同的“分身,寻找与安排自己的“身份。陈雪的另一个身份是散文创作者,从人妻日记(2023)、恋爱课(2023)到我们都是千疮百孔的恋人(2023),对爱情、出柜、前女友、亲密关系等等反思,让
3、这三本成了广受欢送的“恋人们疗愈之书,她与伴侣“早餐人更成为同志圈乃至台湾文学圈无人不知、屡被提及的佳偶。这些小说书写的“副业,让陈雪拥有许多从来不接触严肃文学的读者,以及更甚于以往的媒体曝光。她笔下的创作过早被贴上“私小说标签,成了窥淫癖及索隐派读者的心头好。但这样的理解方式其实小看了陈雪,也不当压缩了对其小说的诠释空间。沿着上述脉络阅读陈雪最新短篇小说歧路花园,当可发现与前一部长篇摩天大楼(2023)一样以全知观点来调度角色,女主角也同样是在困顿生命中尝试寻找救赎。这次没有出道作恶女书的酷儿妖言,也没有20年后摩天大楼的解谜推理。而是将以小说创作为业的主角“小尹与大她17岁的学者“大叔间情
4、感纠葛为线索,在处处奇花异草的歧路花园内,打造一座思辨“爱与伤害的故事迷宫。是思辨而非思辩,乃因辩论只是方法,不是目的。小说中也不去仲裁大叔与小尹挚友、同为小说家的“毕路两人间“高难度的哲学辩论胜败上下。毋宁说只是透过对话形式,凸显“伤害是爱的一局部,伤害是爱无能完成的必然损伤之说。更值得注意的是,辩论中提及:“她的小说,她的梦想,她的病,她的梦,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把小说、梦想、病症与梦境四者并举,皆为陈雪持续关注与反复书写的主题。但歧路花园以书写裂解了角色的梦,同时也裂解了人物的现实,能够真实而醒目存在着的,竟是小说中闪现的动物。譬如在小尹生命最破碎时刻捡到的猫(“这些都是她自己的大脑虚构的,是过一会就会被猫叫声完全打破的梦境),抑或学者大叔正在培养中、长相与他相仿佛的牛蛙(“并不是丑,那是一種人类很少出现的表情,像是看不懂其他人,或觉得自己并未得到理解,因隔膜与无能表达呈现的迟钝)。从猫与蛙简单直接的动物性反响,联系到大叔、小尹、小尹丈夫、挚友毕路四人间的复杂纠葛,成为陈雪这篇小说中隐藏的比照。争论与误解的是非不须厘清,梦与现实的缝隙何必弥补,小说家以书写揭开的世界应已俱足,不劳窥淫癖或索隐派读者费心。至于林中花园闪现的艺术家判关及哲学家尼旺两人,或许将在陈雪下一部作品里扮演一定角色,或许现在仍在歧路花园中迷途难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