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道酬勤读张恩和的散文张恩和是一位学者,是中国现代文学专家,尤其是鲁迅研究专家,也是一位散文作家。张恩和从小怀揣文学梦,后来果如所愿又不尽如愿地与文学结下不解之缘。说不尽如愿,是因为他后来的专业,并非梦想的文学创作,而是研究和教学。他在现当代文学研究,尤其是鲁迅研究方面的成就,是有公论的。他的编与著,可以列一个很长的书单。他的散文虽如他自己所说是业余创作,却也相当出色,令人刮目相看。“因为我专门的工作是文学教学和研究,业余写点随笔和散文也是半路出家,就像老百姓说的搂草打兔子,是不误功夫的额外收入我的文学梦,见灰羽随风张恩和散文。文学创作诚然是业余吧,一如他的书法也是业余,却到达了专业水准,业余
2、文学创作同样有所成就。就我个人而言,较之于他的书法,更喜欢他的散文。张恩和的散文,最可珍贵的是一个“真字本真。只说由衷的话,自己想说的话,必须说的话。在罗马,游真言口,“我也不想免俗,凑热闹地让朋友为我照了一张手放在真言口中的照片,神态极为自信。倒不是因为我明知石刻的真言口不可能咬住我的手,而是实实在在地平生不说谎话罗马游踪,见灰羽随风张恩和散文。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说的话,说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信。张恩和说这话,我信。他的文,无论是文学研究彰显的学术人格还是散文随笔写作表现的心迹,都是最好的注脚。平生不打诳语,何况属文!“此时我早过了轻狂急躁的年龄,不能说完全看破了名利,至少已看得很淡,
3、但体内的文学细胞时不时还会引发冲动和激情,就像戒不掉的烟酒瘾,总是挠得人心痒手痒,终于按捺不住,动笔写起了散文随笔。那完全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发之于情,情动于衷,衷求乎表。书文专辑我的文学梦因为是业余写作,是客串,便无文名所累,也无文债要还,更无上命须遵。列子乘风啊,这样的状态,这样的心境,说什么假话,说什么废话,说什么不由衷的话?发乎衷者何?情也。情动于衷。是性情。性者,天性也。“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出于天道天性之情,真情也,纯情也,至情也。张恩和的文学梦,肇于童真时代。童年,是每一个人成为这一个人的基点,是生命长河中每一滴水最初的汇入点。童年的记忆,沉淀为潜意识,是人之思想、
4、心灵生成的底色。某种程度上,童年与原乡,同属伊甸园,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概念。因此,童年、原乡是绝大多数作家文学创作、意象生成不竭的源泉。张恩和于1936年,也就是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前一年,生于南昌,它“是南方的一个省会,却是小城市我的文学梦,见灰羽随风张恩和散文。在原乡,他生活了18年,过了成人节。本已参加工作,成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南昌市委组织部的一名干事,起点不可谓不高。在一般人眼里,那是命运为他铺上了红地毯。但是,为了逐梦文学梦,他毅然去職从学,北上进京,此后一直生活工作在京城。白先勇先生在台北人的扉页题日:“纪念先父母和他们那个忧患重重的时代。很简短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却深深地击中了已
5、不年少的我。白崇禧他们的时代,无疑是忧患重重的时代。神州板荡,山河破碎,血雨腥风,惨绝人寰。但是,如果单从精神层面看,张恩和、白先勇他们白比张晚生一年的时代,恐有过之而无不及。传统解构,价值颠覆,尤其是十年浩劫这个体内生长的巨瘤的扭曲和毒化这一点,白先勇们虽然远在海外或海峡此岸,但假设从汉文化嬗变的整体来考量,同样身在其中,也是敲骨吸髓、天翻地覆啊。所幸,生命体验,只有一次,幸与不幸,一体两面,他们虽然生长于战乱,赖于扎根的还是传统的土壤。新文化已然奠基但传统尚未彻底解构,旧学儒释道融合的价值观尚未完全颠覆,十年浩劫的毒瘤还在体内酝酿。以大陆的语境,张恩和们受的是民国和所谓“十七年教育,因而植
6、入了传统的基因。上文说过,说他传统,他肯定是不认可的,但我还是要这样定位他。他当然不是儒家,也不是所谓新儒家,因为他对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学王治、礼教、理学,总之是道统吧,是持彻底的批判态度的。但早期教育濡染的底色,至少是儒家所谓内圣的那些东西,他是摆脱不了的。而且我还要说,就是鲁迅,反传统那么决绝,也没有摆脱,这就是他自所谓“内心的毒气和鬼气。时下,论及20世纪汉文化的嬗变,人们好用“最后的概念:最后的五四学人、最后的民国学人、最后的儒家、最后的背影我倒以为,论到传统,眼前的张恩和们,将来的背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的背影。张恩和的文学创作,先后于1996年和2001年被收录于国门内外百花文艺
7、出版社和深山鹧鸪声福建人民出版社两本散文集。2023年,他对前两个集子进行筛选,并收入2001年以后的局部新作,选编成散文集灰羽随风知识出版社。关于童年、故土的篇什不多,算上饥饿的旅程张恩和将人生履历由南昌改写到北京之后第一次回望故土也只有七篇,比例很小,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排除同为老表,更容易引起共鸣的因素吧。我以为,比例虽不大,但在他全部的创作中,却是不容无视、极为重要的局部。烟波浩渺的母亲湖,不期而遇,仅此一瞥却终生难忘的江猪鄱阳湖遐思;仿佛天外回音壁上传来的故土的市声故土的市声;易代之际突然不知所踪的大龄同学分手;只见过几面,“连我自己都很难说清是什么原因,“却一直深深埋藏在我的记忆
8、里,花季弃生的年轻老师,划过夜空,闪着亮光,似乎还砰然有声的那颗流星一颗闪亮的流星;很容易令人联想到都德最后一课的沦陷区课堂,那位其貌不扬,甚至“有点滑稽,“腐儒模样,却胆大包天,带着孩子们到荒山坟地教唱救亡歌曲的老塾师;还有叔父那场不被人们理解也不为少年的“我理解,甚至感到被伤害,后来却深感歉意的婚恋所有这些童年记忆,是一坛陈年老酒,经过几十年窖藏、发酵,如此醇香绵厚,凸显其人初天性。“我本善良,有底层情结、赤子之心,也有天地正气。发而为文,白有一种含蓄的张力。这些是张恩和生命的底色,也是他所有写作的三原色。家国情,还是要赋黍离吧。“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
9、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家国忧思是贯穿张恩和全部文学创作的一条主线,这在他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作为传统文人,进忧退忧是其本质特征。不幸,他又是铁杆“鲁党。鲁迅永不满于现实的批判性,鲁迅“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赤子情怀,对他影响甚巨。他的随笔、言论,那些偏于杂文的散文白不用说,都是对丑恶世相的直接抨击。即便是游历散文,本来应该是怡情悦性的吧,在他笔下,也并不轻快放松。一如他记维也纳之游的文题,寻寻觅觅,就差凄凄惨惨戚戚了。身在国门之外,心系国门之内。小别归来,乍见国门,即便是那么简陋的国门,“只见几根捆扎一起的木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给我的印象就是建筑工地上的脚手架,但是,“刹那间我心中升起一种神圣的感觉国门
10、。无论何时,每到一地,每逢一人一事一情一景,无不充满与吾国吾民的比照观照。美丽的莱芒湖畔,对乞食天鹅的歉疚,欧洲的城市“真是鸟类天堂洛桑风情的感慨,不是无感而发吧。读了说一只天鹅十八斤肉便知,那是反感于国人“一路吃下来的野蛮愚昧。洛桑大学的一顿简单的午饭,为什么使他感慨不已?他禁不住问道:“这一切,在我们国内能够做到,能够想象吗?洛桑风情圣诞之夜,在彼得大教堂,“突然扩音器里传出我极为熟悉、倍感亲切的话语,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在梦境,然而那确确实实是我们炎黄子孙日常用的语言,“这时的我,真希望人类,首先是说汉语的炎黄子孙真能做到教皇所说的。我想,那时的中国,那时的世界,又该是怎样的
11、情景啊!而在布加勒斯特,因为罗马尼亚人民有别于“欧洲有些国家的人,“男女老幼对我们中国人都十分友好,“当时着实让我们感动。但是,“前不久听刚从罗马尼亚回来的朋友说,因为近年去那里做生意的中国人特别多,而一些人的素质又太差,使当地人有些不能忍受。“一家大银行门口专门用汉字写了一块禁止随地吐痰的告示,让许多有自尊心的中国人感到难堪。我虽未亲见,听后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大抵,张恩和的心从来都难于平静。张恩和的文学创作,最令我动容的是怀人的那些文字。假设赋诗的话,当为伐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毋庸赘言,只说一点吧:我看很多人写此类文章,不是怀人,而是怀己;不是留恋,而是白恋;不是为人立传,而是为己贴
12、金,字里行问,满满都是“我。张恩和没有,他只有真情,只有哀悼,只有沉郁。看似平平淡淡的表达,却有无语凝噎的效果。无他,心而已。不能说没有我吧,但我只是哀者,或者说只是一种折射,折射逝去的师友的光芒,却没有一己私情。说起来,张恩和的人生遭际,其实很坎坷。但在他的文字里,从不涉及。“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如果要论写作技巧,我以为,张恩和的技巧就是没有技巧,不讲技巧。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完全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發之于情,情动于衷,衷求乎表。书文专辑我的文学梦一个字:朴。止于朴。或有人以为,我这个止字,下得不亦过乎?止,在儒学的语境,可是一种大境界。我觉得,洗尽铅华,返璞归真,于文,也是一种大境界。说到底,写文章就是说话,好好地说话。但有很多人作起文来连话都不会说了。语不惊人死不休,浓得化不开,酽得倒胃口。张恩和的文,贵在真,在实,在情,在朴。话说回来,我亦觉得,先生有时候也太不讲究了。作者单位:江西省进贤县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