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克拉玛依，爱的驼铃响过黑油城 克拉玛依沙漠公园前言 在西部采风，我遇上晋城。他眼中有股死亡味道，那是一种毫无希望的彻底沉沦。他的复杂情绪我几近无法形容：不安、矛盾、心痛、脆弱和绝望，是一种折磨的交织。 他的故事细小琐碎，却令我窒息，不知何去何从。 她笑笑，没作声，风一般悄无声息旋下楼梯 从中原去西部工作，一为响应国家号召，二因大城市职业竞争力太强。我学工业设计，最终选择了油城克拉玛依。最初，我租住在明珠酒店的附近小区。休息日买完菜冲往四楼的家，差点撞上人。对方是个长发女孩，穿湖蓝色长袖衫，没有化装，皮肤极其白晰，细媚的眼睛似笑假设笑。 她闪开后咯咯地笑,问：你是我家对门的吧？走路也不看人。 声
2、音如山谷间一泓碧湖水面传来之回音，洞透心扉的明澈。我红着脸举起手中的菜，说，欢送到我家做客。 她笑笑，没作声，风一般悄无声息旋下楼梯。我傻瓜般呆楞很久，才想起上楼。开门时心情温暖安定，想到她就住在我对面，空落落的生活因这样一次相逢已然填满。 进门放好菜，听有人敲门。是她。她说忘了带钥匙，刚刚下楼本想去同学家，转念一想，不如到我这儿。我吃惊地搓着手，信口问，我们就一面之缘，你不怕我是坏人？ 她笑假设银铃，说，你要在这长住，想坏也不敢啊。你忘了，有次你帮我爸搬花盆，说自己在工业管理局上班，得在这儿工作一辈子。 后来，她大方地说自己还没吃饭，我便自告奋勇下厨房。再从厨房出来，到处扔着足球报、CD和书
3、籍的房间，已干净整洁。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把臭袜子扔在客厅里，不然会很糗。 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死去的幼小灵魂。 依依，轻盈美丽的女孩名字。她小我三岁，中专毕业后在某酒店当了五年出纳员，梦想当电台主持人，苦于没有时机，偶尔会在酒店举办的活动上客串。认识后，她会带我认识这座只有三十万人口的黑油城，看这片沙漠中的绿洲。 那时，友谊馆旧址上已建起广场，黄昏亮着三百多盏昏暗灯光，少有行人。依依说，这是震惊全国的那场大火遗址。她话语哽咽，说：这里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死去的幼小灵魂。 久久无语，我被她的善良感染，却也有说不出的痛涌出。依依心里，似乎预感着某种说不清的忧伤。那忧伤是什么，我不知，她自己也不知。她喜看悲情
4、小说，随情节喜笑哀伤。我想，她太多愁善感，再不许她来这广场。 05年3月，我在驾校学习，不春不冬的阴冷气候令我非常不适。下午四点多，我在训练场练了二个多小时，心情很烦燥。突然发现依依出现在训练场门口！她吱唔着说，休息日没事做，所以来看你练车。 幸福带来的眩晕向我袭来。回去路上，她的脸被冷风吹得干红，鼻尖通红，头一直缩进肩膀，我怜惜地揽住她的肩。她并没挣脱，羞涩地低下头，我便把她柔软的手暖在自己手心。 恋爱顺理成章。我们的爱情如棉花般洁白，像云那样高尚。夏日黄昏，她带我去西月潭玩。蓝绿色湖水如她眼神纯澈。她说自己从未到过克拉玛依以外的城市，有时很向往。后来狡黠一笑说，你留在这儿了，我哪也不去，就
5、赖着你。 久了，就不再和她玩小孩子的把戏。 一切逃不过她父母的眼睛，长辈很赞许。06年春节，我带依依回山西老家，她与家人相处甚为和睦。你想，她那样单纯善良女孩，不可能有人不喜欢。 母亲拿出祖传的银簪子送她，算订亲礼。我开始琢磨结婚的事。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一年，没有能力买房。父母说要为我出钱做首付，但他们供我读完大学经济已十分困难，除非去借贷。我知道依依并不在乎房子，却觉得男人结婚无房脸上无光。我开始接多个网站后台管理的兼职，把休息时间都搭在上面。 我的房间有一串驼铃，是去沙漠公园时依依买给我的。她说，只要听见驼铃响，我就要休息。最初我遵守约定，久了，就不和她玩小孩子的把戏。有时整个休息日，我都
6、始终面对，依依独坐客厅看那些情感杂志。任凭她使劲摇动驼铃，我也不理会她。 我们不再谈论时小陶的椒麻鸡、眼睛虾王的炒虾、黄胖子家的抓饭和黄面或是仲氏饭馆里的小黄鱼。再也没有去过九月潭，也始终没去约定的独山子泥火山。哪怕是在小区夕阳中散步，我们都全部取消。 依依说，晋城，别这样拼命。我们可以和我爸妈一起住。再说，像现在这样租房也很好。 我恼怒地吼，你照顾一下我这个大男人的尊严好吗？直到听见她的啜泣，我才发现自己确实过份。但工作仍在继续。我劝她，用不了几年，一切都会有的，到时候我好好陪你。给我时间，好吗？ 她献给我的是终身贞洁 半年后，依依渐渐开始反常。她经常哑着嗓子，喝很多水，干咳，喉咙痛。为节约
7、时间，我让她一个人去医院，她说去过了没什么事。但每天都喝胖大海，又常为一点小事莫名流泪。面对她的多愁善感，我感觉到难以言说的疲惫。 一个休息日，我继续在上奋斗。依依站在背后，犹豫很久，终于开口说：我想去北京参加主持人培训班，将来参加“挑战主持人的选拔。我想为梦想做一次努力。 原来她是在向往外面的世界。我心里不快，故作大方地头也未回，说，你去吧。 很久后，我听见背后一直有哭泣声。回过头去发现她已全身赤裸。我忙用衣服把她裹上，她抓着我始终不放手，眼神幽怨地问：你根本不爱我，是吗？你不愿理我，也不想要我？ 世界变得嘈杂，我的思维极其混乱，血液凝结。当两人合二为一，依依的哭泣、疼痛与血色告诉我，她献给
8、我的是终身贞洁。 依依去北京时，伯父陪她。送别时，她并不开心，眼睛红肿。我笑她一看就没出过远门，不就是一节目嘛，输赢无所谓。奇怪的却是伯父也神色凝重，火车开后，我隐约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天后，伯父打来说，小晋，依依打算在北京开展，以后可能不回克拉玛依。她怕你怪她，让我替她打。她说对不起你，让你再找个好女孩。 我似乎被东西噎住，无法相信这是她的决定，不能相信她会为“开展放弃爱情。她从未出过克拉玛依，怎会立刻决定留在北京？ 我大脑似有千万蚊虫轰乱，只好去找伯母。她在我的追问中闪烁其辞：远房亲戚给依依介绍了北京男友，这次是去相亲的。双方都满意，依依就要留在北京。 愤怒冲昏我的头脑，我想砸烂她家的
9、茶几，最终忍住。我在伯母复杂的神情中摔门而去。 生活变成另外模样，没有激情，平淡中有小小温暖。 我迅速搬离，并停下所有兼职。一些奋斗变得毫无意义。在单位，我开始被领导批评，所有人都知道我失恋了，都替我骂依依负心。我一次次捧着那张与依依合二为一的床单，回味相识的每个细节，最终明白，女人需要呵护与关心，冷落正是爱情的最大杀手。 06年底，我在领导安排下，与一个中学教师相亲，彼此波澜不惊。三个月后，我们共同支付了房子首付款，登记结婚。 生活变成另外模样，没有激情，平淡中有小小温暖。下班时，她已把饭菜做好，再递过温润的毛巾让我擦脸。我时常经意或不经意地碰响挂在门边的驼铃，呆坐很久，然后离家出走去戈壁烧
10、烤喝酒到醉。 依依始终没有回来，停机。酒可以麻醉神经，渐渐地，我不再恨她。她的幸福也许是我内心最大安宁。 妻子很开明。她并不阻挠我打听依依的消息，在我去喝酒时，也不与我吵闹。 所以，我以为，现在的生活就叫做幸福。 有些事件所料不及 无法想到，08年元旦，我又遇上依依，就在克拉玛依！ 那天，我陪怀孕的妻子去医院检查。挂号时，我们都愣住。我终于知道了真相。依依并非去北京参加比赛，而是声带长有异物，位置十分特殊，并且有恶化可能。由于手术风险极大，如不能成功，将永远无法讲话。她和伯父在北京看过几家医院后，也都毫无方法。在我结婚后一周，她终于选择放弃手术，回克拉玛依吃中药治疗。 她说，她担忧失声或病情恶
11、化都会成为我的拖累，便选择了离开。为了让我死心，又请父母共同隐瞒实情。 依依继续在纸上写道，希望我在你心里永远是完美的。 她的眼神里，我仍然看到了爱。我终于明白，依依给了我一场何其伟大的爱情，而我从头至尾都未能懂得。一味在所谓男人尊严与极度自私中残酷地让她为我等待。 后来，我摘下那串驼铃拿给依依看，告诉她，自己错了。依依耸动着双肩，扑进我的怀里啜泣，一如从前。我突然看见，妻子就站在青禹然饭店的进门处。这里曾是我和依依常来的地方，也是我和妻子结婚请客的地方。她略显圆壮的腰身里，是我们已经30周大的孩子。 后记 晋城说，我想过与妻子离婚，但她坚决不同意；我也想过忘记依依，或者把她当成妹妹看，但我做不到。只要停下工作，眼里心里都是她的身影。我想离开克拉玛依，到另外城市生活，眼下又无法做得到。妻子的工作，我的工作，等等。 我一直无语。最初看似简单的美丽爱情，常常带着遗憾的伤悲结尾。这也许，就叫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