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坛书地坛书事 北京城里有许多坛。所谓“坛就是古代皇帝祭祀之处,这些极具形式化的建筑凝聚着中国古典的政治哲学天人合一。人所崇敬的,是天地日月的公理。东北边有天坛,就是有回音壁的那一处,初中物理课上总是拿它来做声音传播规律的典型事例,所以赫赫有名。南边东西各一处的月坛和日坛就极少有人问津了,连北京一日游的旅行小广告上也不会提到。至于地坛,如果没有史铁生的散文和书市,大概也要泯然于喧闹的二环内了。 地坛始建于嘉靖年间,原称方泽坛。方泽坛的名字来自于周礼中的“夏至日祭地祗于泽中方丘,改叫地坛大概是老百姓图个顺口。它的修建者嘉靖皇帝在后人眼中,是一个捡到了皇位的浑小子,不仅自己神神叨叨地成天炼丹修仙,
2、还弄死了耿直清廉的海瑞。不过不可否认,地坛的设计和建造都是十分优秀的,也许嘉靖应该做一个建筑家。平日里,地坛安安静静,松柏森森。偶尔有京剧票友在亭子里亮一嗓子,只有“鸟鸣山更幽的意境。老得看不出年纪的老头老太太,拉着手慢慢地穿过回廊,低低地说着话。不过这是平日,到了书市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战场: 每年春、秋、冬三季,地坛都有书市。书市,就是厂家和书商把书都拉到一块儿来,比赛着谁的吆喝声大,谁的书品种多又廉价。一进门,占着最好最大的位置的,往往是大出版社的地方。中国叫得响的出版社,翻译外国图书的上海译文和译林;出古籍的中华书局,岳麓书社;出工具书的商务印书馆;什么都出一点,最适合小资们看的三联书店
3、。还有近几年活泼起来的出中国文学的燕山出版社以及财大气粗卖的最贵的凤凰出版集团。在地坛书市买书,就图一个热闹,其实新书的折扣,还不如网上买的划算。您要是看到六折以下的亮亮堂堂还带塑料膜的新书,别快乐太早这百分之九十是盗版的。 有意思的是买旧书。往里面再走走,就是孔夫子旧书店的地界儿了。有人说,书非借不能读也。因为借的书要还,不抓紧时间看就看不着了。要是自己的,供在书柜里,老想着下次找时间看吧,找着找着新书就摆成旧书。变成了旧书就更不看了,看着就想到自己虚度的时光,心烦。于是旧书打包,扫地出门。 买别人的旧书,感觉又不同。看见陌生人在纸上做的批注和涂涂画画的痕迹,就能在书外又见到一个故事。有的书
4、扉页上还有作家的签名,写着“赠xx兄雅正,看来这位xx兄雅兴缺乏,正好把书当废纸卖了。有的书是从图书馆出来的,最后一页的借书卡上写着借书人的名字和日期。我见过一本书,第一次借是在1989年,下一次借就到了202223年。要是书会思考,在这沉静而孤独的二十年里,它会想些什么呢。最好玩的要数一本毛主席语录了。前半本是毛主席说的话,后半本是主人写的日记。这本日记就像人民日报的剪报一样,事无巨细地记录着西哈努克亲王的每一次访华和毛主席的每一次讲话,却没有半点关于主人生活的记载。在最后一页上,除了政治任务之外,终于出现了一个男孩的名字“在厂门口遇见易建军。从遇见始,至遇见止,再没有更多的一个字。那是那个
5、年代的“山楂树之恋。 有的旧书不只是社会意义上的旧(被别人拥有过),还是物理意义上的旧。按照许多旧书的年纪,我该叫叔叔伯伯,甚至爷爷。买旧书不仅仅是图廉价和图乐趣呐,里面有好多讲究。有的书,市面上流行的都是一个版本的翻译,旧版的翻译都绝版了。从前olivertwisl翻译成奥利弗退斯特,里面的文字译得古朴大方。现在这本书叫雾都孤儿了,却没有从前那种英伦绅士的劲儿了。您知道报大仇韩立德杀叔父这本书吗。要是不知道,提醒您一句:这本书现在叫做哈姆雷特。当年“哈姆雷特就翻译成韩立德,故事还是用章回小说那种半百半文的形式写的。学多少文学史,也没有去翻一翻旧书学得快。旧书旧到一定的程度就有了收藏价值,1911年之前的书叫做古籍,乾隆年之前的书叫善本。这两种书在国家图书馆里都是不外借的,只能拿着它们的影印幻灯片一张张摇着看。 书市上还不仅仅是卖书。有的书摊上顺带卖别人的旧卡包旧钱包,卖成套的军功章和资历牌,卖牛仔皮封面带拉链的韩文圣经(圣经不算作书,而是日常用品)。走累了走饿了,还有卖烤肉串儿和糖葫芦的摊贩混杂其中,只是吃的时候小心了,弄脏了人家的书,可是要赔的。 编辑杨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