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郁龙余先生二三事郁龙余先生二三事 田克萍 能够称呼著名学者郁龙余教授为“郁老师”,是近几年的事。认识郁龙余教授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我们“相识”于印度文化论、天竺纪行、中国印度诗学比较等学术著作和“杰出印度学家奖”等各大媒体发布的新闻资讯之中,但真正认识“郁老师”仅三年有余。郁龙余教授与我的距离十分遥远,他是令人景仰与敬佩的文化名人;郁老师与我的距离却很近,虽然总共只见过几次面,交谈不过一两个小时,却仿佛熟识了一辈子。初次和郁老师见面,是在 2016 年 11 月于深圳召开的第二届世界印度学家大会上。当时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大会上汇报了自己的论文出世入世的张力之美论薄伽梵歌的世俗观。茶歇时见到郁老师
2、,他主动微笑着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的论文我从头到尾都听完了。”严格来讲这并不是一句赞扬,却在我心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以至于竟一时失语,不知如何回答。后来,在与郁老师的微信交谈中,他对我写道:“2016 年 11 月你在第二届世界印度学家大会上的发言,获得了中、外学者的交口称赞。当时我心中想多么难得的人才”这时我才完全确信,当时那句“听完了”的话,确有赞美之意。“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句话在郁老师这里不灵验了。在以往我所见过的成功人士那里,往往是不屑于关注小人物的小事情的。他们是如此的繁忙,要做的事情是如此的多、如此的重要,以至于终日被聆听,而失去了聆听别人的能力。郁老师在功成名就的一片赞美声
3、之中,依然保持着一颗谦卑、安静、天真、求知的赤子之心,令我大为惊讶。我好奇这样的心是什么样的生活锻造出来的。作家郁秀在看着父亲成长中这样描述了郁老师的生活:“他的生活,粗茶淡饭,青灯黄卷他喜欢工作,喜欢学问,这就是他的生活乃至生命他甚至认为他这才叫享受。”当看到郁老师谈起学问时投入、认真而又充满享受的表情时,就知此言不虚。虽然并非每个人此生都有幸取得郁老师这般的成就,但这种沉浸在自己所爱好的事业中的流畅体验,是可以令人羡慕和向往的。郁老师带给我的受宠若惊之感可不止这一次。他还为我写了一封亲笔信,被我永久珍藏。事情的原委是這样的:郁老师有一篇文章,叫作我的“中印文学交流史”研究之路。他希望我把这
4、篇文章翻译成印地语。当时我刚生了二宝不久,独自在家带俩娃,身心俱疲,实感难以担此重任,再三推辞。不料郁老师就此事写了一封长达两页的亲笔信,拍照片发给了我。这封信我不知反复阅读了多少次。每当生活和工作中有许多事情一起向我涌来时,我总是会想起郁老师在信中说过的几句话。它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带给我释放和解脱,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一般。郁老师在信中这样写道:“一般来讲搞研究需要较完整的一段时间,翻译较好些,可以断断续续。我从八十年代起,因要坐班,做研究养成了断断续续的习惯。近日写这篇文章也是如此,熬稀粥将火苗调小,洗衣服在洗衣机发出结束信号前,尽量利用点点滴滴的时间写稿子,能写几行、几个字,也是在推进。”郁
5、老师在荣获 ICCR“杰出印度学家奖”感言中提到了自己的座右铭“成事为重,名次之,利益为轻。”我恍然大悟,郁老师的“成事”何尝不是在排除万难与克服种种干扰之中的逆流而上呢?若要等到条件都具备齐了再去做事,也就意味着永远都做不了事。时间的碎片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把仅有的几分钟自由时间用在自怜与抱怨上,可怕的是小看了那几行、几个字的推进,可怕的是已经习惯于为“不成事”找各种貌似正当的理由。于是,在郁老师的鼓励下,我总算与外教合作完成了翻译任务。原来很多事的成与不成,有时仅仅是一种思维方式的问题。“贵人多忘事”这句话在郁老师这里同样不灵验。2019 年 11 月我到深圳大学参加印度文学年会。临行前印
6、度外教智辉老师反复叮嘱我帮忙把郁老师给他写的一封推荐信带回来。我把此事记在自己手机上,生怕忙着开会而忘记。郁老师是中国印度文学研究会的会长,想必要在众多学者中间迎来送往,十分繁忙。我得提前提醒他把信带到会场,又怕提醒的时机不合适打扰了他的工作。不料,会议还没开始,郁老师竟亲自走到我的座位上,把推荐信递给了我。我一看,是打印版。用的纸张和上次给我写的亲笔信一样,都是深圳大学印度研究中心的专用信纸。我记得智辉老师给我看的是郁老师亲自用笔书写的手写版。说明郁老师还特意把手写版誊录到了电脑上。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在这个技术化电子化的时代,漂亮的印刷体整齐划一地带给人一种冰冷感和距离感,不如手写体有温度。
7、哪怕写错画掉,都是一种暖洋洋的人性,无法被电脑的机械化所替代。这就是为什么郁老师的手写书信总是让我感到被尊重,被温暖。看来不只对我,郁老师对青年老师的真诚关爱是跨越了国籍的。关于郁老师,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就这一点点,仿佛也足够了,足够回味,足够美好,足够去认识一个人。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依然感觉很陌生。有的人只见过几次,却仿佛熟识了一辈子。郁老师于我,就像是这后一种人。我并非有幸成为他的学生,也并未真正地听过他讲课。然而这简短的几次见面,几次谈话,几条微信仿佛就够我用一辈子。当和郁老师在一起时,他头顶上的光环仿佛都不见了,如同邻家大伯般亲切可爱,又如博学鸿儒般智慧通透。他一生追求卓越,也喜欢推我们这些年轻人一把,与他共同卓越。一个人在某个领域取得成功或许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经历了一切繁华,却依然珍视平凡,依然拒绝把一切得到看作是理所当然。最后,愿以 2019 年 4 月郁老师发给我的微信原文,与各位同仁共勉:“不朽是每个人的追求。读书人用事业追求不朽。成为大学生、大学教师,极为不易,是前世修来的。犹如蝉鸣一夏,得在地下修炼数年。美国有一种蝉,得在地下修炼二十五年。既然做了大学老师,做了鸣蝉,那就得教好、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