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6 文学评论最蓝的眼睛是黑人女性作家托妮莫里森的第一部作品,采用双叙述视点女孩克劳迪娅视点(第一人称)和全知视点(第三人称),并使用倒叙和插叙的叙述方式,呈现了一个发生在美国中东部地区俄亥俄州洛兰镇的故事:黑人女孩佩科拉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父亲乔利酗酒,与母亲波莉常年争吵,给她和弟弟山姆带来了无尽的伤害,她又因为长相丑陋在学校不受任何人包括老师的待见。渴望改变这一切的她连续一年在夜晚祈求能够得到一双白人才能拥有的蓝眼睛,认为这样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会改变。在稀松平常的一天,佩科拉洗盘子时,酗酒回家的父亲强奸了她,之后佩科拉怀孕了。在此种境地下,佩科拉找到镇上的皂头牧师埃利休,请求他将自己的眼
2、睛变蓝,埃利休用某种方式让佩科拉“如愿以偿”。最后佩科拉的孩子死去,弟弟离开,父亲死于贫民收容所,只有她与母亲留在了小镇,至此她的精神彻底崩溃。外着和内附:最蓝的眼睛中的男性行为直接导致佩科拉一生悲剧,以及对其产生重大影响的是两名男性人物乔利和埃利休。可以发现二者共同存在外着,即对客观物体的欲望;以及内附,即自我内心的一种运营方式。在外着和内附的同时驱动下,人物面对外界变化会反馈出与其相符的行为,以此揭开他们对女孩儿做出这些行为的原因。首先是乔利布里德洛夫,即佩科拉的父亲,他既使佩科拉获得了生命,也让佩科拉的人生得到了毁灭。他的外着为葡萄,尤指野葡萄园中半生不熟的葡萄,代表其年轻时“对未来的甜
3、蜜憧憬”,这份美好最终被白人破坏,照着他与达琳的那道手电筒灯光使葡萄的酸甜变成了“胆汁的恶臭”,他对葡萄的喜爱就此在未成熟处戛然而止,成熟葡萄的甜汁永远不会出现在乔利的生命中,乃至之后在遇见波莉和看见佩科拉时所涌现的情感也仅是重新唤起对半生不熟葡萄的渴望。乔利的内附是一种不断循环的混乱,最初表现于父母的缺失,在他尚未出生时父亲便逃之夭夭,出生第四天被生母弃养,在唯一照料他的吉米姨婆逝世后举办的葬礼上与达琳相遇,两个人在偷尝禁果时被两个白人发现。白人讥笑他们还用手电照亮乔利的臀部,之后他并不记恨那两个白人,却记恨起达琳。葬礼结束后本应跟随舅公回家的他突然害怕达琳怀孕,以及伴随的责任。就此,一种没
4、有任何亲人羁绊的支离破碎的生活使他自由,变成只顾自己感官享受的野兽。遇见波莉后这种兽性有所冲淡,可惜这段婚姻中无休无止的争吵最蓝的眼睛中的男性形象 田菁文学评论107文学评论让他再度陷入绝望。埃利休米伽韦特克姆是洛兰镇上的牧师,也是“赐予”佩科拉一双蓝眼睛让她愿望成真的“神”。他的外着为各类物品,虽然他憎恶人类,但懂得把这种负面情感转化为对人类用过物品的喜好,残留在物品上人的精神也是其唯一能忍受的。埃利休的内附是对混乱和衰败的矛盾迷恋。最为明显的特征是选择性理解事物,这与他家人维护白人血统,并保护破落勋爵的基因息息相关。遇到维尔玛后,本以为凭借她的喜爱和热情能够让他逃离家庭,遗憾的是前者在发现
5、他享受抑郁症并渴望同化她后选择离开,希冀与自身难以解除的恶劣在他体验这份痛苦的同时又难以自拔地享受着,以至于对她的告别一直耿耿于怀,直到最终也没有饶恕她。愤世嫉俗给予他自在与勇气,同性倾向和对儿童的异常偏好则揭示了他精明的一面如何既不被任何人发现他可怕的欲望又能看似正常地待在这个他并不喜爱的世界里,并通过极具自我的防御机制形成一套具有独特价值观的生活方式,漂洋过海来到洛兰镇谎称自己是牧师,继而顺理成章地留下。面对人们的请求时,他时常禁锢在自己规定的道德感中,在憎恶中品尝不为人知的快感。但他又是胆小的,面对房东饲养的令他厌恶的老狗,他一边欺骗自己是由于仁慈之心无法下手,一边等待着邪恶情感带给他让
6、老狗死去的力量。在两位男性人物相异的外着和内附下,面对佩科拉所做出的一系列心理活动与行为便显得有迹可循。乔利的行为在见到佩科拉刷盘子后先是出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觉得不自在,继而又被喜悦代替,之后感情发展的顺序是嫌弃、内疚、怜悯,然后是爱怜,看见女儿那惊恐却又充满“爱意”的双眼,又使他烦躁且暴怒,唤起他对自身无能的审视,这种审视很快又追溯到源头女儿的眼神,为了消灭便对源头产生嫉恨,同时令他作呕。就在恶劣情绪占上风的时候,佩科拉的行为改变了,她做出和当年乔利初见妻子时一样的动作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的大脚趾挠着小腿肚。这个动作唤起的不仅是他曾经遇见波莉后改变的人生节点,更是唤起他对半生不熟葡
7、萄的喜爱,对美好的回溯,或许还是上天给他抓住幸福的又一个机会。乔利重复着举动,毕竟是能让彼此感到愉悦的方式,他盯着幸福开始实施计划,发现这比当年还要完美,控制不住欲望的他开始在女儿的身体里回溯。一切结束后,在爱恨交织的感情驱使下,他把她丢在原处并盖上被子。在某种意义上,乔利对达琳到布里德洛夫太太,再到佩科拉所产生的行为是如此的顺理成章,最后者是对次后者感情的回溯,次后者同样如此,直至追溯到最初的酸甜葡萄上,摧残后发现她们终究不是最初的那份渴望,因此憎恨着,在一次又一次尝试中,带来的永远是相同的结局讽刺的是乔利从不知道什么是完美结局,却也不妨碍他造就了进攻式的损耗性循环;最后一次“尝试”也不再带
8、有任何希冀,只剩下极具意识的自我毁灭。埃利休面对佩科拉想要一双蓝眼睛时,先是舔了舔金牙,认为这种请求荒诞又合理,并泛起了爱怜与同情,继而怨恨,渴望得到某种力量以创造奇迹,明白自身与神之间的差距后依旧想要达成她的心愿,他用尽气力为佩科拉祈祷,于是肉体紧缩,毛骨悚然,在闷热的房间里感到寒冷。面对拥有一双蓝眼睛的请求,他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答案既满足他维持权势的邪恶之心,又使他等来杀死老狗的绝佳机会一个令他憎恶的生物消失换来另一种更伟大的拥有神之力的虚荣。他也这么做了,在等待事情发生之时依旧展露出所谓的怜悯,老狗的死去和女孩最后的离开,昭示着他神之力的展现。这双蓝眼睛是埃利休创造出来的,这件“物品”
9、打破了他的外着,不是任何残留人类精神的物品,是靠他自己凭空变出的,不管过去未来都不会承载人类精神,唯一残留的,是证明他拥有了造物主的能力。但这依旧没有脱离他的内附,埃利休看见了佩科拉身为“丑陋的黑人”却想要一双“独属”于白人的“最美丽蓝色眼睛”的请求,被基因以及自身意识禁锢下根本无法实现的期望,这本就与其自身矛盾性和所迷恋的事物惊人一致,唯一不同的是此次他将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他在自己身上无法完成的、超出人类范畴的和谐。救赎和进化:最蓝的眼睛中男性人物结局比较乔利和埃利休均对佩科拉的人生造成了深远108 文学评论影响,就在他们行为完成的同时,佩科拉作为承担者的行为也同样反馈到了施加者身上并产生了
10、一定后果。那么两名男性人物在此期间是否得到了进化或救赎?乔利得到救赎了吗?从他一次又一次行为后的结局来看,恐惧达琳可能会怀孕便逃离,在和波莉不断争吵中对婚姻绝望,女儿怀孕后逃离。若非和波莉是合法的婚姻关系,那么他在波莉怀孕后也会做出同样的逃离选择。正如弗洛伊德在群体心理学和自我的分析中所提出认同的基本概念:“认同是精神分析已知的与另一人情感联系的最早表现形式。它在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史上起一定的作用。小男孩会表现出对他父亲的特别兴趣:愿意像父亲一样长大,并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处处要取代父亲的地位。”简言之,儿子这个角色会将父亲当作塑造自身人格乃至为人处世的榜样,然而乔利对父亲的印象来自姨婆告知还有
11、亲眼见过一面,前者留下的是父亲对他的抛弃,后者则是见到他后无动于衷的面孔。因此对孩子的冷漠与逃离是他对父亲唯一的鲜明记忆。作者对乔利最后的结局着墨不多,寥寥数语交代其死于贫民收容所。一次又一次想要改变的努力,最后期望从自己女儿身上得到救赎,像是渴望尝到未成熟葡萄的滋味一般,但他从始至终也不知道,得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应该做什么。本书一开始便表明了他的命运,和其他“恶劣”的黑人一样,只是在重复上演已经发生过的故事,更何况他对佩科拉所做之事已然违背人伦,即使从中得到救赎,踏入的也仅仅是自我消亡的困境。与乔利的无法得到救赎不同,埃利休在佩科拉走后开始写信,讲述他在佩科拉到来之前,还在为维尔玛的离开感到
12、难过,对自己的过往行为进行了分析,并对神是否尽到职责产生了质疑,认为自己替神完成了工作,创造了奇迹。信件结尾抛弃了过往,体现出一种类似道家“无”的含义:“对你,对死亡,甚至对生活不再惧怕,对我来说,维尔玛、父亲、大小安的列斯群岛都无所谓了,无所谓了”。在佩科拉到来之前,埃利休始终认为不论是父亲、维尔玛还是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来自外物,周围人的走入离去他都无法决定,如同“皂头牧师”这个名字一般,他永远是一个被动的承担者,在这种生活中却接受着它带来的强迫性。佩科拉到来之后他也是被动地接受佩科拉的请求,可与之前坦然容纳不同的是,他不再按照自己适应的道路前进创造出“神迹”,好比在永久走不出的莫比乌斯环上切
13、开了一个口子,步入另一种维度的道路他通过被动的接受达到主动的进化,尽管那份奇迹只有一个人能瞧见。就算这也许是他说服自己的自我欺骗,之后继续作为一个皂头牧师生活,毕竟这是一个会说服自己拥有仁慈之心的牧师。他写完信后缓慢地、刻意地自我欣赏,舒服地睡着了,这一系列动作表明,在这一刹那,他得到了救赎。二者都从佩科拉身上得到了“救赎”,前者主动接触后毁灭故而无法进化,后者被动接受后选择了进化。两个人对佩科拉的态度,无论是否出自内心扭曲的善意,目的都是得到内心片刻安宁。最蓝的眼睛描述了底层黑人的生活,塑造了一个在家庭、社会双重影响下被所有人丢弃乃至自我放逐的女孩。她的父亲乔利是混乱的,他对最喜爱葡萄的未成
14、熟且不完美特质束缚一生,发觉接触的女性与自己最爱物品的特征完全不同后,愈发暴躁且不知所措,在最后一次尝试中竟将手伸向自己的女儿,他承受不住继而重复曾经的步调,至死也没有想过应打破这种循环。给她一双蓝眼睛的埃利休是富有逻辑的,他极为清楚自己的欲望来源,懂得向他人隐藏自己令人不齿的另一面,厌恶物品却又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逻辑似乎充满破绽但也更加说明他作为人的复杂性。面对女孩儿同样具有他迷恋的矛盾请求时,他再次享受这种存在的悖论性,完成了他这辈子第一次神都无法完成的事情,作为他人生的重要转折。信中结尾处写出多次“无所谓”,证明他在某种程度上不再局限于循环,而是开启全新的人生。“蓝色的眼睛”这种极为荒谬的请求看似只属于黑人女孩佩科拉,但实际上应是书中多数黑人心底的诉求,每个黑人都将对最蓝的眼睛的渴求藏在心中,通过各种行动不断呐喊着,乃至伤害与自己相同的人。托妮莫里森以这样一种特殊方式书写出白人的霸权和黑人的困境,让读者从社会、种族歧视等方面进行诸多思考。(作者单位:云南民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