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24 卷，第 1 期，2023 年 1 月Journal of 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Vol 24，No 1，Jan 2023王亚萍 论北齐“藻思之美、雅道犹存”的骈文创作:从邢劭的骈文谈起 J 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24(1):70-76DOI:10 16698/j hpu(social sciences)1673-9779 2023 01 010论北齐“藻思之美、雅道犹存”的骈文创作 从邢劭的骈文谈起王亚萍(武汉轻工大学 人文与传媒学院，湖北 武汉 430040)摘
2、要:北齐骈文在北魏文坛渐重藻饰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同时受到南方骈俪文风的影响，文章的骈俪化倾向明显增强;同时北朝重视儒家诗教观的文学传统在北齐骈文中亦有表现，以邢劭的骈文创作最为突出，他在学习南朝骈文重藻采的同时又将北朝历来重儒家诗教的传统用于骈文创作，进一步加强了北齐骈文“藻思之美，雅道犹存”的总体特征。关键词:北齐骈文;藻思之美;雅正犹存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9779(2023)01-0070-07On the parallel prose with“the beauty of thinking and elegance”In the Northern Qi
3、 DynastyA case study of Xing Shaos parallel proseWANG Yaping(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Media，Wuh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Wuhan 430040，Hubei，China)Abstract:The parallel prose of the Northern Qi Dynasty further developed with the gradual embellish-ment in the literary circle of the Northern Wei Dynast
4、y At the same time，influenced by the style of theparallel prose of the South，the tendency of parallism was obviously enhanced The literary tradition ofattaching importance to the Confucian concept of poetry education in the Northern Dynasty was also reflec-ted in the parallel prose of the Northern Q
5、i Dynasty，with Xing Shaos parallel prose being the mostprominent While learning from the Southern Dynastys parallel prose，he used the Northern Dynastys traditional emphasis on Confucian poetry education in his parallel prose，further strengthening the over-all characteristics of“the beauty of thinkin
6、g and elegance”Key words:the parallel prose of the Northern Qi Dynasty;thinking;elegance北齐骈文在中国文学史上成就较高，尤其是在用典与藻采两个方面均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艺术收稿日期:2021-03-01;修回日期:2021-05-10基金项目:湖北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后期资助项目)(2021038);武汉轻工大学引进人才科研启动资金项目(2022Z046)。作者简介:王亚萍(1984)，女，河南新乡人，博士，讲师，主要从事汉唐文学研究。E-mail:cathy-28686163 com美。北齐骈文在北魏重视
7、辞藻的基础上有更进一步地发展，且不断受到南朝骈俪文风的影响，骈俪化趋向明显增强。再者，北朝重视儒家诗教观的文学传统，北齐书文苑传序指出:“江左梁末，弥尚轻险，始自储宫，刑乎流俗，杂惉滞以成音，故虽悲而不雅。爰逮武平，政乖时蠹，唯藻思之美，雅道犹存，履柔顺以成文，蒙大难而能正。原夫两朝叔世，俱肆淫声，而齐氏变风，属诸弦管，梁时变雅，在夫篇什。莫非易俗所致，并为亡国之音。”1 416“武平”是北齐后主高纬的年号，高纬在位期间是北齐走向覆亡的时代，但对于骈文的创作而言，却成为北朝的辉煌时期，北齐骈文创作既有藻思之美，又蕴含儒家诗教观，是为“雅道犹存”。一、藻思之美仔细考察现存的北齐骈文可知北朝文人着
8、意追求骈俪的文风，首先表现为对藻采的自觉追求，尤其是在南方侯景之乱以后，大批文人北迁带来了南方华辞丽藻的文风，促使北魏文风更加追逐华美，“藻思之美”成为一时风尚。东魏北齐文人对骈俪的追求以邢劭最具代表意义。他坦言文章追求骈俪是文学自身的发展规律:昔潘陆齐轨，不袭建安之风;颜谢同声，遂革太原之气，自汉逮晋，情赏犹自不谐;江北江南，意制本应相诡。2 37他从文学自身变革入手来谈论东魏北齐文风的渐变华丽与南北文风的不同，建安风骨让位给太康之英，元嘉藻采也革除了永嘉遗烈的英豪之气。邢劭对南北文风持有包容的态度，北方的质朴与南方的俪辞本就不同，因而也没有必要强争高下，更没有必要以统一的标准来衡量二者差异
9、。虽然他没有再论及南北文风是否可以融合这一问题，但从他的创作可以看出此时北方文风对南方文风的吸收在所难免，邢劭本人便是南北文风融合过程中的实践者。北史邢劭本传称其“自孝明之后，文雅大盛，劭雕虫之美，独步当时，每一文初出，京师为之纸贵。”1 329其所作“文章典丽”“藻思华赡”“文体宏丽”。邢劭所存诏令“每公卿会议，事关典故，邵援笔立成，证引该洽，帝命朝章，取定俄顷。词致宏远，独步当时”1 331。以至朝廷有大型文学集会，邢劭总是压轴出场:“文宣幸晋阳，路中频有甘露之瑞，朝臣皆作 甘露颂，尚书符令邵为之序。”1 331序文虽今不存，但从其恢宏壮丽的甘露颂亦可见一斑。再如天保六年(555)十一月，
10、北齐收石头城，百官推举邢劭代为贺表，表文气势宏大，文辞典丽。这些均与邢劭自觉学习、吸收南方骈文的创作特色有关，他与来自南朝的萧悫、颜之推交往甚密，褒奖沈约并学其文。比他稍稍年轻的魏收则学习任昉，与邢劭笔法不同，北史魏收传载:“始收比温子升、邢劭稍为后进，邵既被流出，子升以罪死，收遂大被任用，独步一时。议论更相訾毁，各有朋党。收每议陋邢文。邵又云: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闻乃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3 1346魏收讥刺“邢文”，既可指宽泛意义上的诗文，也可仅指文章而不及诗歌，曹道衡、沈玉成 南北朝文学史认为邢劭“诗文取法南朝沈
11、约”4 383，葛晓音 八代诗史亦将其释为“挖苦对方剽窃齐梁诗文”5 289，均将“邢文”释为宽泛意义上的诗文，以探讨北朝诗人对南朝诗风的模拟。应用文在南北朝以骈体为主，邢劭与魏收均有撰制诏书的经历，邢、魏之争是争胜于骈体公文的写作，他们所制诏册、碑志等化用甚至直接借用南方沈约、任昉的骈体公文。文字化用沈、任文章的，如邢劭 并州寺碑:“虽慧日已照，而太夜莫晓;香雨时流，而深尘未息。”2 40沈约 法王寺碑已有:“慧云匪由触石，法雨起乎悲心。”6 212邢劭 文宣帝哀策文:“攀蜃辂而雨泣，仰穹苍而抚心，悲风发而地骇。齐光日月，比祚华嵩。同乘云而永逝，异骑龙之更返。”2 38-39他的另一篇 齐宣
12、帝谥议:“百揆载清，四门唯穆。”2 35这两篇文章均模仿沈约的 齐明帝哀策文:“望东川而不追，仰昊天而自诉。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百揆，百揆肃肃。北极齐光，南山献寿。背朱阙以南转，乘翠龙而东度。”6 199-200可看出较为明显的模仿痕迹。魏收借鉴任昉文章就更为明显，他所制撰的魏齐禅代诏册，对任昉所撰齐梁禅让文诰多有因袭。试看:魏收 册命齐王九锡文:王抟风初举，建旟上地，庇民立政，时雨滂流，下识廉耻，仁加水陆，移风易俗，自齐变鲁，此王之功也。仍摄天台，总参戎律，策出若神，威行朔土，引弓窜迹，松塞无烟，此又王之功也。逮17第 1 期王亚萍:论北齐“藻思之美、雅道犹存”的骈文创作:从邢劭的骈文谈
13、起光统前绪，持衡匡合，华戎混一，风海调夷，日月光华，天地清晏，声接响随，无思不偃，此又王之功也。2 46-47任昉 策梁公九锡文:永明季年，边隙大启，荆河连率，招引戎荒，江淮扰逼，势同履虎。公受言本朝，轻兵赴袭，縻以长算，制之环中。排危冒险，强柔递用，坦然一方，还成藩服，此又公之功也。在昔隆昌，洪基已谢，高宗虑深社稷，将行权道;公定策帷帐，激扬大节，废帝立王，谋猷深著，此又公之功也。建武阐业，厥猷虽远，戎狄内侵，凭陵关塞，司部危逼，沦陷指期。7 442从文章整体结构上看，任昉 策梁公九锡文连用 14 个“此又公之功也”，魏收 册命齐王九锡文连用 12 个“此又王之功也”，此魏文借鉴任文其一;从
14、文章内容上看，魏文同于任文，所论均涉及军事、政治、礼乐、教化等方面的内容，可看出魏收对任昉之文有明显的偷梁换柱嫌疑，此魏文化用任文其二。不同的是，魏收与邢劭的骈体公文更加简洁流畅，气势也偏于刚健雄壮，魏收文与任昉文的差异很能代表南北骈文的不同。北齐骈文篇幅普遍短于南方骈文，行文中喜用虚词、联词、感叹词如“且”“岂”“亦”“呜呼”“嗟呼”等词语，尤其是“兮”字，虚词的大量使用冲淡了南朝骈文因多用华辞丽藻而过于丰腻的行文，使行文更富于变化。如邢劭 文宣帝哀策文:“清笳奏兮野风急，金鼓震兮日光晚。”文风疏宕，辞采华丽，符合“藻思之美”的特征，却又不至于冗长塞滞，这也是北朝与南朝文字最大的异处。邢、魏
15、主要是模仿、学习南方沈、任二人的缛采文风。南方文坛有“沈诗任笔”之称，称道任昉之文与沈约之诗，二人文风有异，但都以藻采为共同追求，魏徵在 隋书文学传序中论述南北文风:“于时作者，济阳江淹、吴郡沈约、乐安任昉、济阴温子升、河间邢子才、巨鹿魏伯起等，并学穷书圃，思极人文，缛彩郁于云霞，逸响振于金石。英华秀发，波澜浩荡，笔有余力，词无竭源。”8 1163魏徵于此将沈约、任昉、邢劭、魏收放在一起加以论述，是因为他们的骈文均以缛采为主要特征，同时还可看出模仿在南北融合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北齐邢劭骈文成就很高自不待言，魏收也是以文才见称的大家，所作辞赋 南狩赋 聘遊赋 皇居新殿台赋 怀离赋 庭竹赋等，极富藻
16、饰之美，如 聘遊赋“辞甚美盛”，皇居新殿台赋“文甚壮丽”，南狩赋“富言淫丽”。祖珽“词藻遒逸，少驰令誉”，为他人代作 清德颂因“其文典丽”1 354-355而被神武帝高欢重用;王昕“雅好清言，词无浅俗”1 290，喜与邢劭等友人剧谈，不以政事为怀，颇具名士风度;其弟王晞“意识深远，旷达不羁，简于造次，言必诣理，吟咏情性，往往丽绝”1 290。骈俪化的文风追求还表现在北齐文士审美意识的提高和声韵之美的研习。东魏孝静帝已重辞采之美，如李谐因文采被推举使于梁、崔赡因词美被荐为官。北史李谐传载:“(东魏)天平末，魏欲与梁和好，朝议将以崔甗为使主。甗曰:文采与识，甗不推李谐;口颊，谐乃大胜。”3 1062且李谐成为邺下文人群体中重要的一员。北史崔赡传载:“杨愔欲引赡为中书侍，时卢思道直中书省，愔问其文藻优劣，思道曰:崔赡文词之美，实有可称，但举世重其风流，所以才华见没。愔云:此言有理。其日奏用之。”3 574这种风气影响下的北齐，文采高华往往成为选拔人才的重要标准，文采出众的才士无论是言谈还是写作总是受人青睐，更成为入仕的重要衡量标准。天保九年(558 年)任城王高湝 遗尚书令杨遵彦书荐李德林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