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作者简介:涂晴,中山大学博士研究生,吉首大学讲师,从事系统功能语言学研究;丁建新,中山大学教授,博士,从事批评语言学、体裁分析、功能语言学、边缘话语与社会等领域的研究。论沃尔夫的型式、点、联结与关系涂晴1,2,丁建新1(1 中山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510275;2 吉首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张家界427000)摘要:型式、结构、联结、型式中的点与共鸣理论等共同组成了一种理解语言性思维的方式。在继承萨丕尔有关语言型式的理论基础之上,沃尔夫基于音位型式,提出了英语单音节词结构式,论证了型式中的点模型,认为任何内化系统中的点既是不确定的,又是相对的。点与点之间如神经元一般产生一种联结力量,
2、而这些联结处于关系的控制之下,从而整体构成了语言的型式。沃尔夫对型式、点、联结与关系这四个语言学理论核心概念的论述为语言科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语言、认知及社会研究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关键词:型式;点;联结;关系中图分类号:H0 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394X(2023)01-0065-08自约翰卡罗尔(J Carrol)编纂的沃尔夫(BL Whorf)文集 Language,Thought and eality 1956 年出版后,学术界争辩的议题主要围绕“沃尔夫假说”展开,论辩“语言决定论”与“语言相对论”的真值问题。国内外学者就“语言相对论”展开了系列实证研究以及思
3、辨与综述研究。实证研究主要从语料视角论证“沃尔夫假说”弱式说,即语言影响思维,语言不同的民族,其思维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有差异;1思辨研究主要解读“沃尔夫假说”的内涵,论辩语言与思维的关系。作为人类语言学家,沃尔夫对语言学的贡献远不止于引发人们对语言与思维、语言与民族的关注,他与萨丕尔(Sapir)对语言现象中的型式(pattern)、结构(configuration)、语言型式中的点(“points”in linguistic patterns)等语言学理论核心概念的探索与阐释尚未得到国内学界应有的重视。20世纪上半叶美国语言学界所谈论的型式、结构和联结,沃尔夫关于语言型式中的“点”具有不确定性
4、本质的见解,以及霍凯特(Hockett)关于共鸣理论(reso-nance theory)的阐释,它们共同组成了一种谈论认知中的语言即语言性思维(linguistic thinking)的可行方式。2 37而沃尔夫有关语言性思维的思想则集中体现在他关于型式、点、联结(linkage)与关系(rap-port)的思考。本文主要探讨这四个核心概念的内涵与关联,试图阐明其起源与发展,从而从理论根源上厘清语言、认知与社会研究之间的关系。一、型式萨丕尔 1927 年在社会行为无意识型式 一文中阐释了各类复杂微妙的社会行为型式。理解型式这一概念首先在于区分个人行为与社会行为的差异。以人类呼吸为例,特定个体
5、的呼吸特征、节奏一般是严格的个人问题,但是在特定社会语境下因礼貌、社会习俗而考虑某种呼吸方式,此时呼吸问题便成为社会型式问题。印度瑜伽信徒规律的呼吸方式,出席葬礼时抑制的呼吸方式都可独立视为社会行为模式,在人类文化史上具有特定的地位。3 546萨丕尔为型式做了如下定义:“型式是在既定社会典型56事件中具有意义的行为理论。从功能角度看,型式是形式。看似一样的事物并不一样,除非他们功能相似。”4 106萨丕尔一贯声称“所有文化行为都是型式化的”3 546,并将型式定义为“重要事件的聚集,带有一把术语的钥匙”,呼吸行为、手势行为、经济行为等非语言行为可以证明无意识文化型式的存在,但“语言是所有文化中
6、最广泛的无意识型式”4 53。“语言行为的无意识型式不仅发现于语言的显著形式,而且也一定发现于组成语言的成分之中,即元音辅音、重音与量的变化以及言语转瞬即逝的语调”3553 554。譬如,在英语的语音中,“kill”中的 k 与“skill”中的 k 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如同“kill”中的 k 与“gill”中的 g 的主要区别一般。显然,英语中 k 的两个不同的音及两种 k 的发音方式,客观上来说是可比的,甚至是同一现象,但从型式的角度来说却完全不同。普通言说者并不具备这些潜在的声音构型知识,他们只是无意识地遵循了社会音位型式。齐里格哈里斯(Zellig S Harris)表示,“萨丕尔对
7、语言学的最大贡献不是语料的处理模型而是语料的型式化”5 73。萨丕尔并不只是关心“枯燥乏味的分布排列”,而是关注“型式化的事实,以及从语言 是 人 类 行 为 的 型 式 这 一 发 现 中 能 得 出 什么”5 77 78。对萨丕尔而言,事实的重要性在于人类行为中的型式主要是无意识的,在社会中产生。“承认型式的纯粹分析性地位的重要性”在于个人并不会意识到他们“参与了文化型式”5105。在这一点上纽曼(Newman)进行了补充,“正是语言形式的证据让萨丕尔认为语言形式对于理解人类行为具有深刻含义。语言形式是一种型式现象;在个人或群体中这些形式结构得以无意识、本能地依附或再创造”6。特拉格(Tr
8、ager)认为,沃尔夫与萨丕尔的联系“在于萨丕尔对他语言性思维的重要影响”7。沃尔夫后期著作中随处可见有关型式与结构的论述。沃尔夫认为语言型式化的不同层次形成了整体的层次序列,每一“平面”包含了置于该层之内的上一层级别 8 248 249。他注意到梵文在“广义含义上的语言秩序”中拥有不同的术语来指称各语言层级。“名 Na-ma(梵文)是词汇化过程层级,或是赋予多种多样经验不同部分词汇(名)的层级”8 253,这些活动发生在“意的层面”。“意Manas(梵文)在广义上是世界层级结构中的一个主要层面”8 252,这一术语恐怕是梵文中最接近于命名“语言秩序”的词。梵文中的“Nama”与“Manas”
9、,即沃尔夫所论述的“名”与“意”实质上指向了语言的不同层级,诸如索绪尔(Saus-sure)的能指与所指,叶尔姆斯列夫(Hjelmslev)的内容与表达,乔姆斯基(Chomsky)的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兰姆(Lamb)的语音层、语法层和语义层,韩礼德(Halliday)系统功能语法的语境层、形式层与实体层这些有关语言层面的区分。在意的平面,有两个主要层面,分别叫做色(upa)和无色(Arupa)。较低层的是“名称与形式”的王国,即名与色。此处“形式”是指空间结构(“我们的”三维空间)。由此,色与名 形状切分和词汇 是语言秩序的一部分,但只是较为初级的,无法自足的一部分。它依赖于更高层的结构,也
10、就是其组合模式出现的层面。这就是无色界 最佳型式世界。无色界是一个型式王国,可以在较低层面的物质时空中“实现”,但它们本身独立于时间和空间。这样的型式与词的意义不同,但是与意义在句子中出现的方式有些相似。8 253在上述论述中,沃尔夫明确区分了形状和形式世界中语言现象的外显事件 在时空意义上可以测量的事件 与生成这些事件的关系型式模型。客观存在的语料是型式关系隐性秩序的沉淀或体现。沃尔夫所论述的“色与名”也就是语言的词汇语法层,词汇层指称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以宇宙中的某种空间或视觉形状为参照,人们用词汇指称客观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概念,用语法联系概念之间的关系,而“无色界”则是语义层,甚至是语境层,经
11、由词汇语法层最终得以体现。如果仔细研究沃尔夫有关花边图案墙的类比 8 248就会发现,沃尔夫并没有将型式王国中论述的层级和序列平面概念设想为分离的层面。相反,它们被定义为相互渗透的层面,但与此同时又可作为完全自给自足的系统存在。因此,复杂型式在心理层面是相互联系的。沃尔夫 1940 年提出的英语单音节词模式为人们理解复杂的音位型式提供了具体的模型。66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 年第 1 期图 1英语(标准中西部美式英语)单音节词结构式8 223在该音位型式中,英语单音节词的最简结构式为“C+V(辅音+元音)”。图1 第8 项大写“V”表示每个英语单词都有一个元音,且英语中的任何元音都
12、可以出现在单音节词中。第 1 项是零,表示元音之前可以没有字母。第2 项是“C”减去辅音“ng”,即单词可以以英语中的任何辅音开始,“ng”除外。第3 15 项的具体阐释参见 Language,Thought and e-ality。8 227 230在讲英语的人当中,每个 2 5 岁的儿童都在学习包括该结构式在内的语言型式,6 岁时,这个结构式在儿童的脑子里已经自动内化。不管这些儿童以后编造何种无意义的词,仍将符合这个型式。如常用词“word”,新 词“blurb”,无 意 义 词“mome raths”,野人的语言或动物的呼号“squonk”都脱胎于该结构式。沃尔夫认为这个单音节词结构式就
13、是型式的符号表达式,人们就可以进行操作,表达适用于语境的语义。然而,不同语言的型式具有差异,掌握了英语音位型式并不意味着在学习其他语言时具有优势,学习者会遇到其他语言的新的型式,这也就是为什么外语学习者的语音携带着其母语印迹的原因。正如无论何时我们用自己的语言说话或甚是制造无意义的词,我们并未意识到我们遵守了音位型式的复杂法则8 254,在选择词语时,我们同样受到来自“更高层、更智慧心理”的影响8 257,从而做出无意识的选择。人们的“语言天赋”,与“关系型式(pat-terned relations)王国”具有内在联系,“这些关系型式纷繁复杂,但又与语言丰富而系统的结构有着清晰可辨的联系”8
14、 247 248。型式化内在于所有的能量或物质之中。“语言的结构化和型式化的基本作用”8 250是人类运用语言性思维能力直接参与存在的普遍法则的反映。沃尔夫试图构想认知语言概念,以助于理解行为过程中语言性思维的复杂微妙之处,同时,他将这种现象置于普遍型式化的语境,即型式宇宙之中。但他的型式王国或关系模型的概念维持着一种相互连接的胶合状态,并具有在时空中以人类感知所能理解的整体外显形式体现它们自身的新潜势。萨丕尔与沃尔夫对语言型式化概念的阐释推动了语言科学的发展,“形式型式和自主现象”不仅包括音位型式、形态型式、句法型式,还包括语义现象、图像型式以及文化型式,并极大影响了后来韩礼德对“语言的无意
15、识性”9的见解。韩礼德不仅指出语言范畴具有无意识本质,更一直强调语言使用者在说话时往往不会意识到自己刚刚用过的词汇和语法,自发的话语具有丰富的语法型式,其节奏韵律型式也更有规律。10 语言型式的概念也引起了社会学家的关注。受到沃尔夫言说方式、一致性框架等言论的影响,伯恩斯坦(Bernstein)注意到文化选择(通过社会关系型式)作用于语法型式、语义型式,因而对认知意义具有重要影响 11,他提出的语码取向可视为对语言型式的进一步发展,限制语码与精致语码表征了特定群体的言说方式,是相应群体内化的独特型式结构在语言上的外显。布迪厄(Bourdieu)论述的惯习(habitus)理论 12则从更加广义
16、的范围扩展了包含语言性思维在内的人类行为型式的研究范式。二、点“型式中的点(points in the pattern)”认知结构模型表明了沃尔夫与萨丕尔以一种整体、动态、本质上相对论的方式,概念化我们视为系统内部的“事项”“单位”“物质”“成分”之间关系的能力。萨丕尔与沃尔夫的分析焦点是关系型式,以及连接可识别但76涂晴 等:论沃尔夫的型式、点、联结与关系抽象的“点”的联结系统 如一种语言的声音系统。沃尔夫将这些相对的点或抽象中心本身定义为不确定的、实际上不存在的物质,除非它们在言语情景中“被体现”。在“音位”这一术语在美国语言学界通用以前,萨丕尔声称一种语言的母语者能轻易区分的语音是那些“对应于 他的语言型式中的点”的语音。那些“细微的,勉强能听出来的语音区别,只要它们碰上了 型式中的点”,人们就能用自己的语言“容易地、并且自发地在写法上表现出来”13 56。霍凯特对此进一步阐释,人们实际上所听到的,从严格的听觉术语上来说可能几乎无法识别。听者们认为听到了他们所识别形式的“标准形状”14 48。“听者的内部回路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确认听到了什么,不是依据它的实际物理属性,而是依 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