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普惠制待遇取消与出口贸易 基于中国出口数据的影响评估及对策研究桑百川，宋寒凝，殷高峰摘要:中国海关总署发布公告不再向32 个发达国家签发普惠制原产地证书。停止普惠制原产地证书的签发是否意味着普惠制待遇的取消?普惠制待遇取消对中国出口贸易带来的负面影响如何?文章梳理中国享有及失去普惠制待遇发展历程，还原事件真实始末，通过关税损失测算、出口趋势分析和双重差分检验评估出普惠制待遇取消对中国出口贸易造成的损失程度。结果表明，普惠制待遇取消对中国出口贸易造成的冲击时间短、损失小，对中国出口贸易全局不构成实质影响。中国产品出口已经脱离依靠关税优惠带来价格优势争取市场的阶段，要抓住全球供应链重构的关键时期，
2、打造出独特而强劲的外贸竞争力，助力中国对外贸易行稳致远。关键词:普惠制;出口贸易;原产地证书;损失测算;双重差分法中图分类号:F74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0594(2023)02002116一、引言与综述2021 年 10 月25 日中国海关总署发布 84 号公告称，自2021 年12 月1 日起，对输往欧盟成员国、英国、加拿大、土耳其、乌克兰和列支敦士登等已不再给予中国普惠制关税优惠待遇国家的货物，海关不再签发普惠制原产地证书。曾经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的发达国家有 40 个，而该公告涉及的国家多达 32 个。截至中国海关总署 84 号公告发布时点，仍然保留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的国家只
3、有挪威、新西兰和澳大利亚(达乔 等，2021)。普惠制(GSP)是在最惠国税率基础上，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进一步减税或免税的优惠关税制度，具有普遍性、非歧视性和非互惠性，旨在提高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增长和出口收益，进而促进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Dos Santos Cunha，2005)。20 世纪 60 年代，有关普惠制的构思在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以下简称“贸发会议”)中被广泛讨论，1968 年联合国第二届贸发大会通过了建立普惠制的决收稿日期:20220623作者简介:桑百川(1966)，内蒙古赤峰人，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国际贸易、区域经济一体化;宋
4、寒凝(1989)，女，河北石家庄人，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研究院博士后、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国际贸易理论与政策;殷高峰(1990)，吉林吉林人，武汉大学董辅礽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国际经济与金融。感谢匿名审稿专家提出的修改建议，文责自负。12DOI:10.13687/ki.gjjmts.2023.02.001议。1971 年 6 月世界贸易组织前身的关税及贸易总协定采纳贸发会议的决议，同年7 月，当时的欧洲共同体首次向发展中国家产品出口实行普惠制。普惠制历经 50 年发展，已经成为让广大发展中国家享有贸易优惠待遇的最具代表性的优惠计划(Ornelas itel，2020)
5、。据贸发会议统计，全球共有 42 个国家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普惠制，涉及给惠方案 13 个，受惠国家和地区超过 200 个。但是，出于保护自身利益的考虑，实施普惠制的发达国家普遍在其给惠方案中施加了限制条款和保护措施:准入条款方面，普惠制原产地标准是出口产品享有普惠制关税准入条款中的核心组成部分(毕红毅，2003)，普惠制原产地证书(GSP Form A)是根据给惠国方案中的原产地规则和其他相关要求，由受惠国授权机构出具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明文件，是享受减免进口关税优惠待遇的凭证;退出条款方面，普惠制待遇存在“产品毕业”和“国家毕业”两类毕业条款，发展中国家不能永久享有发达国家单方面给予的关税优惠待
6、遇(蒋小红，2013)。普惠制待遇的取消带来的贸易损失可视同关税加征。近年来国内学者关于关税加征的研究大多基于中美贸易摩擦背景，已有研究主要从两方面衡量关税加征所带来的损失:一方面是贸易摩擦加征关税对宏观经济中物价、就业和产业等的影响(刘维林 等，2020;叶君、谢建国，2022)，其中，蒋茂荣 等(2020)基于投入占用产出技术、计量经济学模型、现代消费理论和新凯恩斯投资理论构建投入占用产出局部封闭模型，测算中美贸易摩擦中关税加征给中国带来的短期综合影响，是较为经典的关税加征与经济影响研究;另一方面，还有一些学者从关税加征导致无谓损失增加的角度对各国福利损失进行测算研究(王晓星、倪红福，20
7、19;樊海潮等，2020)。一些学者关注到普惠制待遇并进行相关研究，zden einhardt(2005)的研究表明，普惠制待遇的实施能够有效增加受惠国向给惠国的出口额;相反，普惠制待遇取消会给受惠国向给惠国的出口额带来负面影响(Hakobyan，2020)。国内学者普遍认为普惠制曾经对扩大中国产品出口、提高中国的工业化程度起到了积极作用，并分析探讨各个阶段普惠制方案改革对中国出口贸易的影响(万正华，1998;程开宇 等，2005;沈木珠，2012)。2021 年10 月以来，国内大量媒体发布文章称海关总署 84 号公告“标志着 32 国正式取消对中国的普惠制待遇”，这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中国未来
8、外贸出口形势的讨论，其中不乏担忧论调(Blankenship，2021)。关于普惠制待遇取消对中国出口贸易影响评估的研究还为数较少，有研究从企业角度切入，认为不再享受普惠制待遇意味着进口关税成本上升、合规成本增加，跨国公司要重构其生产加工基地的全球配置(海艳，2022)，因此短期出口遭遇阻碍，利润挤压，必然引起阵痛(李娟，2015);有研究认为普惠制存续期就存在利用率不高和使用效率欠佳等问题，普惠制并未被充分利用(陈广，2014);也有研究认为海关总署停止签发“普惠制原产地证书”带来的不利影响有限，并非某些媒体所说的西方“联手遏华”新动作(陈兆源，2022)。22桑百川，宋寒凝，殷高峰:普惠制
9、待遇取消与出口贸易普惠制待遇取消意味着出口企业的关税成本增加，带来价格压力，直接影响到原本能够享受普惠制优惠的产品和企业。外贸企业或者承受关税高成本带来的出口利润损失，或者减少出口数量导致贸易规模缩减，或者调整经营策略、出口至其他国家产生贸易转移，均对中国出口贸易总金额产生不同大小的影响。本文着眼于普惠制待遇取消对中国出口贸易整体的冲击作用，来自国外的研究证据为本文探索普惠制待遇取消对中国出口的影响效应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但是国内定量测算或者以中国为案例的实证证据还处于空缺状态。本文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定量评估，边际贡献和创新点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通过对中国作为普惠制受惠国的历程梳理，
10、澄清海关总署 84 号文与中国“失去”普惠制待遇的联系和区别，研究具有历史纵深感。第二，准确刻画出普惠制待遇取消对中国出口贸易带来的冲击特征，阐明影响机理，充实关税变化对出口贸易影响的相关理论研究。第三，通过双重差分法，采用海关总署 84 号文涉及的32 个国家的贸易数据对其取消中国普惠制待遇给中国带来的损失进行定量检验，得出“取消当年构成一定冲击，第二年影响减弱，第三年起影响不再显著”的结论。本文研究方法和测算结果更加准确地刻画现实，为后续研究提供了数据基础。二、中国的普惠制待遇:特征与事实(一)中国获得和失去普惠制待遇的历史沿革梳理自 1978 年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全球先后有 40 个国家
11、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表1 显示了中国享有普惠制以来部分年份签发的普惠制原产地证书数量及签发金额。除 2012 年以外，中国普惠制原产地证书签发数量和金额整体呈现快速增长态势，按照 15%税收优惠测算的普惠制关税优惠金额也保持增长。2012 年，由于乌克兰取消了对中国的普惠制待遇，加之中国大量出口产品从普惠制其他给惠国“毕业”，普惠制原产地证书签发数量、金额以及关税优惠金额都显著下降。19812012 年中国享有的普惠制关税优惠金额占总出口比重先增后减，其中 1996 年比重高达 4 12%，这对提升中国出口产品价格竞争力、提高中国出口产品在世界市场的份额、推动中表 1:普惠制原产地证书签发及关
12、税优惠时间普惠制原产地证书签发数量(万份)普惠制原产地证书签发金额(亿美元)普惠制关税优惠总额(按签发金额15%测算，亿美元)出口总额(国家统计局口径，亿美元)普惠制关税优惠占出口比重(%)1981 年901239135922007163%1996 年164 70414696220151048412%1981 年 2000 年(年平均值)83 0018565278591628304%2001 年200 004707050266098265%2011 年327 76119698179551898381095%2012 年278 04101025151542048714074%数据来源:中国海关总
13、署、国家统计局。32桑百川，宋寒凝，殷高峰:普惠制待遇取消与出口贸易国出口贸易的增长、加速国内工业化进程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但是这种推动作用从 1996 年起持续大幅减弱。随着中国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出口产品竞争力持续提升，中国的出口产品开始陆续从一些给惠国的普惠制计划中“毕业”，不再享有普惠制关税(申皓、杨勇，2005)。中国在 20112013 年连续三年被世界银行列为中高收入国家，具备了“国家毕业”的条件，因此自2012 年以来曾经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的经济体陆续取消了对中国的普惠制待遇。截至 2021 年底，仍然保留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的有挪威、新西兰、澳大利亚等 3 国。各国对中国普惠制
14、待遇起止时点和中国海关总署停止签发普惠制原产地证书时点见表 2。一般而言，一国取消中国普惠制待遇和中国海关停止签发普惠制原产地证书的时间应该是同一时间。中国海关停止签发输往欧盟 27 国、英国、加拿大、土耳其、列支敦士登和乌克兰的普惠制原产地证书时间是 2021 年 12 月 1 日，然而这些国家早在几年前就取消了对中国的普惠制待遇。造成这种“延迟”的因素主要包括以下三方面:第一，普惠制原产地证书最初由原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下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签发，2018 年 4 月中国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成为海关总署重要部门并开展业务整合，但未能及时将有关普惠制的任何变化通知业界。第二，中国与一些普惠表
15、2:40 国普惠制起止时点、中国海关总署停止签发原产地证书时点及自贸协定情况序号国家给予中国普惠制时间是否已取消普惠制取消中国普惠制时间中国海关总署不再签发原产地证明时间是否签署自由贸易协定1俄罗斯1992 年 8 月 1 日是2021 年 10 月 12 日2021 年 10 月 12 日否2白俄罗斯1994 年 4 月 1 日是2021 年 10 月 12 日2021 年 10 月 12 日否3哈萨克斯坦1996 年是2021 年 10 月 12 日2021 年 10 月 12 日否4欧盟(28 国，含英国)1980 年 1 月 1 日是2015 年 1 月 1 日2021 年 12 月
16、1 日否5土耳其2002 年 1 月 1 日是2015 年 1 月 1 日2021 年 12 月 1 日否6加拿大1979 年 12 月 6 日是2014 年 7 月 1 日2021 年 12 月 1 日否7列支敦士登1979 年 7 月 30 日是2014 年 7 月 1 日2021 年 12 月 1 日是8乌克兰1993 年 1 月 11 日是2012 年2021 年 12 月 1 日否9日本1980 年 4 月 1 日是2019 年 4 月 1 日2019 年 4 月 1 日是10瑞士1979 年 7 月 30 日是2014 年 7 月 1 日2014 年 7 月 1 日是11澳大利亚1978 年 10 月 17 日否否12新西兰1978 年 10 月 13 日否否13挪威1979 年 3 月 22 日否否注:(1)本表覆盖全部 40 个给予中国普惠制的国家和地区。(2)欧盟在给予中国普惠制时还是欧洲共同体，共 12 个成员国。(3)欧盟取消普惠制时英国仍然是欧盟成员国，因此仍然将英国视为欧盟成员国的一部分进行讨论。数据来源:WTO 特惠贸易协定数据库(Database on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