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3.01142现得更早，春秋时期楚国器王子午鼎(图一)是现存最早铭刻了鸟虫篆的器物，可见其在春秋战国至秦汉期间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鸟虫篆自春秋以来的发展为鸟虫篆印奠定了文字基础，而玺印在战国时期的大量创作则为鸟虫篆印提供了应用空间，因此鸟虫篆印晚于鸟虫篆而发轫于战国，存世二十余方。而伴随着汉印的兴盛，鸟虫篆印于两汉时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步入了古代鸟虫篆印的辉煌期，存世三百余方。但是随着楷、草、行书体的流行，篆书和隶书退出日常实用的舞台，鸟虫篆也逐渐被世人所遗忘，而自汉末以来近四百年的动荡更是对社会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印章发展低迷，鸟虫篆印也陷入了长时期的创作低潮，直至明清时期随着文人篆
2、刻的兴起才重归世人视野，并于二十世纪进入了新的创作热潮。创作实践的发展离不开理论研究的支撑，然而相较于鸟虫篆印创作的热闹景象，当今学界有关鸟虫篆印的专著以谱录、工具书为主，期刊论文又大多归属个人创作经验的总结，研究成果相对单一、薄弱。因此在现阶段有必要从鸟虫篆印史的角度出发，归纳艺术风格，梳理艺术语言，内容摘要：鸟虫篆印是以鸟虫篆为印文的印章,其发轫于战国,兴盛于汉代,又随明清篆刻的兴起而复苏,并在二十世纪后步入新的创作高潮。古代鸟虫篆印以汉代鸟虫篆印为典范,可分为具象型、抽象型、羽饰型、双钩型四种类型。近现代以承袭汉代鸟虫篆印印风为基本面貌,而当代鸟虫篆印创作伴随着审美个性的追求,逐渐形成了
3、特色鲜明的创作群体。关键词：鸟虫篆印纹饰一鸟虫篆印是以鸟虫篆为印文的印章，而鸟虫篆则是在篆书的基础上，通过融入鸟虫纹饰或对线条进行盘曲，从而形成的一种具有较强装饰性的篆书字体。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较早地记载了有关鸟虫篆的内容：秦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依南唐徐锴校注，虫书即是鸟书，由此可以推断最迟至秦代，鸟虫篆已是社会主流书体之一，有着书幡信的专门用途。而在文物史料方面，鸟虫篆则出总结艺术规律，以古为鉴，借古开今，一方面为后学提供学习的方便法门，另一方面也可以丰富学界的研究成果。二古代鸟虫篆印以汉代鸟虫篆印为高峰，根据其中不同的艺
4、术表现，大致可以分为四种基本类型，分别为具象型、抽象型、羽饰型、双钩型。具象型鸟虫篆印注重鸟虫鱼纹的完整运用，在符合汉印空间匀称的基础上，往往有着较为灵活的篆字结构，柔韧有力的线条质感，丰富多样的纹鸟虫篆印概论李明桓篆刻图一王子午鼎拓片DOI:10.16769/ki.31-1067/j.2023.01.0332023.01143饰语言。这种鸟虫篆印类型在先秦古玺中就已出现，公孙秦胥留(图二)等印是为先例。然此时的具象型鸟虫篆印在鸟虫鱼纹的运用方面较为简单，基本是将某一单独笔画赋予具象形态，而其余笔画并未配合着进行装饰，实际出现的纹饰图样也较为单一，基本以鸟首为主。而来到汉印之中，具象型鸟虫篆印
5、得到了深度的发展。此时的具象型鸟虫篆印以玉印为主，线条相对挺拔，转折丰润圆劲，纹饰语言灵活多变，纹饰与点画浑然一体。以武意(图三)为例，武的戈部呈现为振翅翱翔的鸟形，其中有昂扬的鸟首、挺立的冠羽、上翘的尾羽，原本平直的横画呈下卷的形态以表现飞翔的双翅，短小的斜画则塑造为坚实有力的鸟爪，而意的起首一横更是直接表现为腾跃而起的鱼形，使整个印面更具艺术张力。具象型鸟虫篆印往往不额外增加笔画，但会在保证篆字结构稳定的情况下，更注重纹饰形象的完整，因此会对一些笔画进行弱化或变形处理。武字的止部表现为反S形与鸟形两个部分，篆字中竖的贯连则以细挺的鸟后肢进行示意，意中的第二横更是为了完整表现出鸟首的形态而分
6、为三段。具象型鸟虫篆印对各类纹饰的完整运用可见一斑。抽象型鸟虫篆印主要采用线条的盘曲的手法，追求印面空间的匀称和谐。她们使用的盘曲线条可以看作是简化了的具象鸟虫纹饰，其作用同样具有装饰与分割空间的作用，故将其归入广义的鸟虫篆印之中。这种对篆字笔画进行盘曲的处理方法虽在先秦古玺中已有迹可循，如生(图四)印，但其中的盘曲并不以空间匀称为目的，其印面依然维持着古玺自然活泼的面貌。直至汉承秦制，印章文字逐渐向平正整齐一路发展，篆字笔画的盘曲才表现为对印面的均分，抽象型鸟虫篆印则成为了汉印中和之美的另一种表现。而受到印章材质的影响，这种鸟虫篆印类型在玉印和铜印中有不尽相同的艺术表现。玉印以椄治为代表，其
7、表现基本沿袭了汉玉印端庄典雅的艺术感觉。印章对线条的盘曲处理大多出现在首尾两端，保障了篆字主体部分的完整性与对称性，确保了印文的可识读性。而因局部盘曲产生的不规则空间，这一类型的鸟虫篆印则常常运用三角、铸点等几何形态进行均化，这也成为了抽象型鸟虫篆玉印的独特之处。铜印则以郭谏信印(图五)为例，全印化直为曲，极尽委婉盘绕之能事，将汉印匀称流动之美发挥得淋漓尽致。线条形态完全没有具象的鸟虫龙鱼装饰，但于起承转合之处皆有自然的提按变化，再加上因剥蚀而产生的残破，整个印面具有独特的茂密流美的鸟虫篆纹饰意象与浓郁的书写性。抽象型鸟虫篆印中的玉印与铜印两相比较，玉印较为简劲浑厚，铜印则较为茂密流美。羽饰型
8、鸟虫篆印源于具象型鸟虫篆印，它是一种通过对鸟羽纹饰的强调，而形成的独特艺术风格。在我们现今所能看到的最早的秦玉印日利(图六)中，可以看到羽饰型鸟虫篆印的萌芽。印中日的一横以站立的鸟形进行替代，而利则在不改变字形的情况下，通过添加额外的鸟羽纹饰进而与日共同达成了印面的和谐。在鸟虫篆印的纹饰语言尚未发展成熟的情况下，于文字结构之外另加鸟羽装饰，似乎是一种处理鸟虫篆印的方便之法。但与此同时，鸟羽纹饰只能被视为鸟虫篆印中的一种纹饰语言，其尚未被独立运用，还未成为一种专门的鸟虫篆印类型。而经过汉代的发展，不仅有汉铜印日利对秦玉印日利风格的延续，同样也有具象型鸟虫篆印张氏对鸟羽纹饰进行了充分运用，更有魏尊
9、(图七)印纯以鸟羽纹饰装饰线条，确立了羽饰型鸟虫篆印的典范。以魏尊为代表的羽饰型鸟虫篆印，其创作规律在于羽纹只点缀在线条转折的内凹处，从而形成一种既具有鸟羽般茂密，又符合汉印整饬、规范的印面效果。而为了进一步强化这种效果，印文的笔画也在尽量保障可识读的情况下做出了大量的减省。双钩型鸟虫篆印较为罕见，其纹饰语言方面使用具象纹饰更为纯粹，特点突出。在双钩型鸟虫篆印中最具代表者当属汉玉印刘犯(图八)，其以双钩之法刻画了七龙形、三鸟纹，各纹饰分别替代了文字的零件，纹饰之间虽互有穿插但无交接，在极富装饰感的同时又蕴有篆字的字法内核，奇思妙想，巧夺天工。这一双钩鸟虫篆印与满城汉墓错金银鸟篆文铜壶上的铭文(
10、图九)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华丽高古的文字似乎有着十分严格的使用场合和等级制度，显示出文字的阶级属性与审美属性间的密切联系。图八刘犯图七魏尊图四生图五郭谏信印图六日利图三武意图二胥留2023.01144三明清时期文人篆刻的兴起带动了鸟虫篆印的复苏，如苏宣、汪关等名家都开始深入实践，但由于当时相关实物的缺失，且时人对九叠文梅花篆等违背六书字法的作品大加批判，即使是晚清六大家这样的宗师群体同样没有对鸟虫篆印的创作产生过偏爱，致使明清鸟虫篆印虽有些许个案，但局面依然冷清。二十世纪以来，随着出土实物的不断增加，学界对玺印的认知更为准确和全面，方介堪、韩天衡、吴子健等一大批篆刻大家开始投身鸟虫篆印的创作实
11、践之中。方介堪印宗秦汉，对汉代鸟虫篆印进行了梳理、总结和拓展，确立了鸟虫篆印学习和创作的基本方法；韩天衡以刀代笔，在确保篆书字法和鸟虫篆印装饰效果的基础上，纵情刀笔之意，凸显文人趣味；吴子健印外求印，博取先秦青铜器与玉器纹饰，将文字与纹饰回溯到商周时期，气韵高古，又以其独特的逆势求韧刀法，使鸟虫篆印兼具古质与新妍。他们都通过不断的探索与实践收获了丰硕的成果，成功扭转了明清以来印坛对鸟虫篆印的刻板印象，激起了现当代鸟虫篆印创作的新热潮。步入二十一世纪，鸟虫篆印出土实物的增多，鸟虫篆研究的深入，鸟虫篆印创作的新一波热潮也随之而来。华美的鸟虫篆印风格契合着新时代富强繁荣的社会背景，更多的青年篆刻家将
12、目光集中到了这一领域。他们汲前人之所长，融时代之审美，将各种风格技法与鸟虫篆印创作相结合，或极富装饰之华贵，或添书写之流美，或增写意之随性，将鸟虫篆印的创作当成表达自我个性的载体与窗口，在径寸之中发出新一辈印人的铿锵之音，正将鸟虫篆创作推向一个新的历史高潮。四纵览鸟虫篆印的发展，字法与纹饰的运用无疑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先秦与秦代鸟虫篆印因纹饰的纯粹而显古拙之意；汉代鸟虫篆印则以成熟的字法和丰富的纹饰表现出了高贵华丽、典雅端庄和流美生动等多样式的艺术美感，并形成了古代鸟虫篆印的高峰。明清印人对小篆的变裁不足与范本实物的缺失是当时鸟虫篆印受冷的重要原因，而二十世纪以来，现当代印人通过对古物的研究
13、而形成了较为深入和全面的字法与纹饰理解，鸟虫篆印迎来了新发展。从鸟虫篆印的印风角度看，纹饰正是其有别于其他篆刻形式的独特之处，但纹饰在运用过程中同样也需符合篆书字法规则，饰文相合也正是历代优秀鸟虫篆印给我们的重要启示。我们可以发现鸟虫篆印史中的经典之作并不仅限增繁一路，就简之作同样灿若繁星，甚至增繁与就简可同存于一件作品之中，二者因彼此的存在而使整体更具艺术表现力。而作为一种具有很强装饰性元素的篆刻艺术形式，学习者常追求纹饰的繁复与夸张，容易忽略字法本身所产生的艺术性，进而容易落入工艺化的陷阱之中这也须引起足够重视。千年来的鸟虫篆印史告诉了我们饰文相合的具体创作思路，但探究其创作精神，我们可以发现鸟虫篆印的根本是中华民族高古华贵的气韵，她是中华民族独特审美价值的集中体现。因此，我们在不断地熟练纹饰技法的过程中，更应着眼于这种精神的提炼与彰显，追求从以韵驭纹到没有具象鸟虫纹饰却依然韵味充盈的无纹胜有纹的艺术境界。(作者单位：中国美术学院书法系)图九满城汉墓错金银鸟篆文铜壶铭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