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现场曾攀曾攀(南方文坛南方文坛副主编副主编):):在座的各位嘉宾、各位文友,大家上午好。今天很高兴在北海举行由南方文坛主办、北海市文联协办的庞白作品分享会。在活动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先介绍今天出席分享会的领导嘉宾(略)。我们知道,庞白的文学创作以诗歌见长,在表述凡俗的人间、现世的生活中,又不乏辽远的想象和阔大的世界,而且他在散文诗的创作上独树一帜。首先有请我们这次活动的策划人、著名评论家、南方文坛主编张燕玲老师,张老师长久以来致力于推动广西当代文学的发展,而且她自己也是非常著名的散文家,她对我们广西文学包括散文诗的审美流变、历史发展可以说了如指掌。我们先请她开宗明义。张燕玲张燕玲(南方文坛南方文
2、坛主编主编):各位文友早上好!我就先抛砖引玉。在两位专业人士分享朗诵前,我想试着诵读几句庞白短诗,来做我发言的引子:没有驿站。没有古道。没有人声鼎沸,甚至没有鸟的影子。蜿蜒的船的痕迹,在身后迅速远去、消失。没有记载功过的碑牌。没有盛装,是非的牢笼,没有人为的历史,甚至感情的叙述。白茫茫的、蔚蓝的、灰的、红的、黑的,无法诉说的颜色,在演变、滋生或消逝。以物事的本质而不是升华呈现,用天底下最巨大的咸涩和苦难覆盖生命,同时为生命守灵:这里是大海!我以为,这是优秀的中国散文诗。静水深流、内里暗流涌动,深邃,苍茫,静穆,灵性思辨。是的,思辨生活的无常。他先写没有,然后又写有,虚与实、生与死的人生天地,可
3、以说通天接地、纳古联今、简洁精准,我非常喜欢。庞白在当下的广西文坛是最有代表性的散文诗作家。庞白有可贵的文体自觉,既有大量的诗和散文的佳作,更有秉承和张扬新时期广西散文诗的精神和全国影响,可谓在当下的广西文学中独树一帜。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广西的散文诗创作是中国散文诗的一个重镇,广西民族出版社还出版了中国散文诗大系,郭凤写序,包括敏岐、冯艺、田景丰、顾文、邱灼明、黄神彪等,在当时都是国内有名的散文诗作家。只是21世纪以来近二十年风光不再,在这个意义上庞白的坚持弥足珍贵,因此南方文坛有责任开这个分享会,为广西散文诗的复兴鼓与呼。同时,这也是南方文坛今年系列广西新书分享会之一,此前我们开了东西老
4、师的回响、凡一平、朱山坡的新书分享会,接着后面还有田耳老师的,包括基层作者。当然,必须有一个前提:作品足够的好、足够有辨识度。我认为庞白的作品在广西乃至中国都是有自己的辨识度的,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很不容易。其次,我还想说庞白写作深怀慈悲之心,其作品孕育着大悲喜,这种悲喜来自作者的理想主义。理想主义使他的文学航行是一次慈航,庞白做了这么多年的海员,像我这种晕船和绝望感的难受,别人是无法理解的。庞白说过他居然有六天六夜滴水不进的时候,你想那种人生的绝望,包括其他方面。然而,我们看看他的慈航:每一次航行,都是一次人生远行,是慈航。我想,庞白是历尽了千难万事之后的洞明和慈悲,所以他的诗歌以简洁灵性、
5、诗意思辨的文字文心,写自己内心,写广西的山川风物和人间烟火,以一颗赤子之心。最后,庞白关于海洋和航海的书写,这是一种开放而远行的。大海,无边无际的感觉,让外面的人进来,我们出去,进来,进出之间,就是一种开放。所以我认为对这种开放和远行,充满张力的书写,是新南方写作的一个重要形态。庞白作品丰富的内涵及其得失,还有待三位老师,还包括曾攀博士,他也是中国现代文学馆的特庞白作品分享会纪要本刊编辑部时间:2022年11月12日地点:广西北海市与会者:陈建功、郭运德、张燕玲、陈祖君、冯艺、梁思奇、曾作剑、小昌、陈丽虹、尚明、路迪、嘉虹等近80人主持人:曾攀121DOI:10.14065/ki.nfwt.2
6、023.02.026南方文坛2023.2Southern Cultural Forum聘研究员,他们更专业的。还有在座的北海作家们,期待你们的精彩发言,谢谢各位,谢谢大家参与我们的分享会。陈建功陈建功(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其实北海的诗歌,我从二三十年前就开始注意了。记得好像黄河清(北海老诗人、北海文化局原局长)的诗歌讨论会就在这附近办的,应该在金海湾那边,后来又参加了好几个会议。我觉得北海诗歌,有顾文的散文诗,当然还有庞白的。今天能参加庞白的作品分享会我非常高兴,但他传给我的是电子版,我就不能像郭运德主席这样在诗旁边写写画画,拿出当年读毛主席著作那个兴致,还能举例出
7、来,所以今天郭主席得多发言,你掌握的资料多。我昨天晚上读到庞白的好诗,努力背了一下,但背不下来了。所以我只能谈点大概的感受。我们古人说过:“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这是我们古代诗论。写诗歌是要特别的才华的,不是说你学问多大就能写,不是说你当教授就能写,当然人家有可能写得很好,但他那是另外的才华,不是说我对生活认识深刻了,我就能够写个好诗,也不见得。我从小读苏东坡,“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但那个时代我更喜欢词,更喜欢“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些。包括辛弃疾,我觉得那才叫诗,所以说“非关书也”“非关理也”。说到新诗,我也一直对它有认识误区,但
8、是读了北岛、舒婷的诗,一直到现在我读庞白的。我觉得新诗在白话的诗意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最早,我们读闻一多的诗,还有九月集的袁可嘉,他们的诗蕴含了旧体诗向新体诗过渡的韵律和新生活的韵律。但到后来,我们的新诗离旧体诗的味道越来越远了,所以我有一件无法求证的事。那年,季羡林先生和我参加国家图书奖评奖,他是文学组的组长,我是评委。我们俩散步,季先生说,建功啊,我们的新诗,现在还是没有找出我们那种韵律感,怎么办呀?这得靠诗人的实践来做了,咱哪里管得了?咱们忧虑可以。对,我们新诗,需要在韵律感方面找到新的格局。其实新诗也在默默地找自己的韵律,找自己的表达方式,也在探索中。至于探索到什么阶段了,那很难判断
9、。庞白是我在北海非常佩服的探索者。北海我佩服几个人,当然也有没点到名的。比如说庞白、梁思奇等,他们两个读书最多,默默地在那里读书、体验、交流,于功名、于喧闹,他们不掺和。梁思奇是最近才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他并不求、不纠结这种功利,但他沉浸在文学的体悟中,寻找自己的独特表现。我没有系统读过他的诗,但庞白应该说是我们北海非常优秀的诗人。就像我当年搞的讨论会,读顾文那些历史散文一样。顾文过去也写散文诗,后来写历史散文,他以在一种调侃的态度,一下子找到自己新的风格突破点。我读北海的作家或者诗人的作品,经常读出这种突破性的意蕴。读庞白的也一样,他好多诗有突破性意义。他抒发对人生的感受,对某一事物细致入微,
10、让他产生了超迈的情感。我觉得,这就是我们北海作家、诗人潜藏的,在文艺界占领一席之地的基因,或者这样的“非关诗,非关学”的艺术感觉,还有这种超迈于功利,超迈于直接解释现实,让我们觉得这样的诗翻译到国外去,国外也能听得懂,过了多少年我们也能感同身受,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庞白的魅力。所以,读书、感悟、超迈,这就是我读庞白的诗以后得出的关键词。郭运德郭运德(中国文联原副主席中国文联原副主席):):真的十分荣幸,我退下来后基本远离江湖,这样的活动已有六七年不再参与。这次应南方文坛和北海文联之约参加庞白先生的文学分享会,算是回归文学,重回文学的温馨氛围,的确很高兴,也很激动。燕玲是我交往20年的老朋友(张燕玲
11、:30年了),这样的邀约当然不能谢绝。现在闲下来了,有时间,因而非常认真地拜读了庞白兄的三种著述:散文、散文诗和诗歌。读完作品,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阅读的过程中让我获得发现了出乎意料的审美惊喜。所谓意外,主要体现有二。说实话,认识庞白兄已愈六载,每年在北海参加文化周活动都能碰到,虽然没有深谈过,但对他的诗歌创作略知一二。这次深入阅读之后才意外地发现,庞白这哥们儿身上体现出来的巨大反差。外观上他这个广西人,人高马大,南人北相,完全像个北方人,但在粗犷的外形下,内在的却是那么地心细如发,那么地充盈着诗意的情怀。读他的诗特别是他的散文诗,想象奇崛、激情奔放,纤细入微、温润多姿,非常值得反复地咀嚼与
12、回味,这与我心里的预设完全不对笼,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强烈的对比,算是我的第一个意外。第二个意外,就是媒体人写诗,且是那么温情的诗。我自己做了十年的媒体,昨天跟朋友聊天时122现场还说,我从来不敢谈诗。尽管在(文学)这个圈子里混迹了几十年,到现在为止我的档案里依然还挂着文学处处长的名义(任免时忘记了)。我在作协跟建功兄打了三十多年交道,记忆中诗歌的研讨会基本上没参加过。因为我这个北方人,线条很粗,又是学理论的,没有那么细腻的情感,对诗真正是望而生畏。后来改行做了十年媒体,离诗歌更远了。因为媒体追踪现实社会,追求真实的新闻现场。面对瞬息万变、匆忙浮躁的社会人生,每天都会像被狗撵着的兔子,根本没有那
13、么从容洒脱的诗情与画意。诗和新闻,它们所追求的一个是事件发生的现场,一个是模糊的未来;一个是实际的烟火人生,一个是虚的,内心的复杂世界和精神的远方。做媒体的人永远都匆匆忙忙,奔波于浮躁的世俗社会中间,是滚滚时代潮汐中随波逐流的弄潮儿。庞白兄作为媒体人,却一身二任,轻而易举地活跃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生活现场,他分身有术,能在现世匆忙的工作之余,转向沉静的、虚拟和风花雪月的诗歌写作,却颇见丰厚功底,这不能不说又是一个惊喜。学文学的人有种天真的书生气,尽管有时显得不合时宜,但却总怀着某种天真的执念,期望文学永远能保持题材、体裁、主题与形式的多样化生态。我们当然主张书写时代大潮、主张弘扬英雄主义精神,但却
14、反对模式化的写作。比如说,英模事迹让我们很感动,现场采访,新闻报道,报告文学,电视专题都做过了,如果在电视剧、电影、话剧、戏剧、舞蹈再去不断重复表现,就很麻烦。有的甚至让英模自己去演英模,本来令人感动的业绩,一但本人去演自己,立马让人觉得这个人在演戏,高大形象瞬间倒塌,让观众对英模的敬畏感突然间消失殆尽,效果往往适得其反。看惯了各种各样的宏大叙事和高台教化,看惯了各种各样恢宏巨阵式的文化表达,却每每感觉少了些现世人生关怀和人间烟火,越来越觉得文化的本原正在远去。所以,深感自己真的老了,思想跟不上形势,不愿再参加类似的活动。此时此刻,我们读庞白的作品,尽管可能有些小众,但却能给人带来某种久违的亲
15、切感;尽管作者并不高产,在社会普遍浮躁的当下,人们心无旁骛汲汲于功名利禄的时候,庞白沉静地选择了文学,把文学当成实现自我的一种手段,每一篇东西都很短小,都很精粹,非常值得细细咀嚼,这是十分难得的。毋庸讳言,庞白的写作可能并不时尚,难进某种“主流”阵容。然而,我觉得一个媒体人在密切关注社会现场的时候,又关注人们心灵世界,审视自己的内心,在关注现实真善的同时,更多关注精神的审美,这就尤为难能可贵。说到审美的惊喜,简单地讲三点意见。第一,庞白的作品善于捕捉身边细小的物象,善于在庸常的生活枝节中,发现隐藏在各种物象背后的生活大美,可说是在庸常中能寻找优美,在平淡中能发现奇崛,这是他创作最突出的一个特点
16、。比如说从花山沉静的壁画上,他感慨:“时间行经此处,此处即是世事;时间行经彼处,彼处均为浮云。”透过一个现实的物象,他发现了人所未见的人生哲理。比如说他在南澫听涛,听涛通常皆是海浪、海啸之类的意象,而他却说:如果涛声是幸福,遮天蔽日覆盖过来,可以死;但是如果涛声是痛苦,像高高的月亮在上,我们在聆听的时候,那可以生。在庸常的生活细节的品味中,他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发现了人所未见的奇崛。这是一种静的、细水深流式的写作,急功近利者,不可能达到。作为一个曾经的海员,在庞白的笔下,什么浪花、风帆、桅杆、灯塔、铁锚、望远镜、航海图,什么太平斧、航标、漂流瓶、拆船厂,都是曾经的刻骨铭心的记忆。但是,他在这曾经的记忆中,就发现了诗,发现了深度的诗美。比如说他曾经写过一首散文诗灯塔,收在 落进大海的雨 里。他说他接触过很多灯塔,从来没给灯塔照过一次相,但是他从灯塔里边发现隐藏着的意蕴,他对灯塔的那样一种神圣的敬畏。因为海员没有了灯塔,生命就失去了目标和方向,故而,灯塔在他身上化为一辈子最为神圣的情感记忆。平常人眼中庸常之物,在海员的心目中有了某种神性的深刻蕴涵。第二,庞白的诗触景生情,常在情景交融中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