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2.09 总第 191 期060人们对“绘画已死”的讨论从来没有停止过。19 世纪以来，艺术家或者评论家多次提出与“绘画的消亡”相关的观念，最常见的观念之一是机械复制的连续技术（摄影、印刷图像、电影和电视）使绘画丧失了历史功能。然而，新的技术也带来了绘画的复兴，绘画从印象派发展到波普艺术即可以作为对这一问题的回应，艺术家将绘画从历史任务中解放了出来。一、“绘画已死”1917 年，实验艺术先锋马塞尔杜尚将商店买来的男用小便池送到美国独立美术展览馆参展，并将其命名为泉。这件作品向人们提出了艺术到底是什么的问题，颠覆了人们对传统艺术的定义。1921 年，亚历山大罗德琴科宣布绘画死亡。他在俄罗斯
2、艺术家瓦瓦拉斯捷帕诺娃的作品旁展出了 3 幅单色（分别为纯红色、纯黄色和纯蓝色）绘画作品，试图以纯粹的色块反叛传统。阿德莱因哈特将纯粹黑色的单色块涂抹在画布之上，宣称“任何人都能画的最后一幅画”；格哈德里希特曾说绘画是“纯粹的白痴”；约瑟夫博伊斯告诉他的学生“停止绘画”，把他们推向了概念艺术。1然而，多数艺术家显然没有停止对绘画可能性的探索，一部分艺术家试图通过打破绘画作为一种“平面”的概念去进行新的创作。2其中，相对有代表性的艺术家可以追溯到意大利人卢齐欧封塔纳。1946 年，封塔纳在 白色宣言 中提到了“空间”的概念，他认为：“我不想画一幅画，我想打开空间，创作一个新的维度，将它与无限伸展
3、的宇宙相连。因为它不断扩展，甚至超过了被约束的平面。”3艺术家之后的创作也印证了他对突破绘画概念的这一尝试，艺术家将画布切割出若干痕迹，彻底打破了绘画的空间概念，将绘画的可能性向前继续推进。20 世纪 50 年代末期，针对抽象表现主义过于强调艺术的纯粹性与自律性，远离大众而走向精英路线的倾向，美国出现了一批试图否定绘画本身及其内容的艺术家。4罗伯特劳森伯格将自己收集的废弃物品和毫不相关的摄影图像，通过拼贴的方式融入自己的绘画作品中。他将日常用品与传统绘画材料一起纳入自己的创作体系中，赋予它们新的含义。艺术家的这种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消除了平面绘画和雕塑之间的界限，使两者都出现在同一件艺术作品中，打
4、破了绘画的空间限制。罗伯特劳森伯格的艺术创作为之后的艺术家打开了空间以及材料的双重大门，艺术家不再局限于绘画作为平面性的图像这一概念之上，同时拓展了绘画的材料想象空间。似乎这一切都表明我们生活在一个绘画观念彻底开放的时代，这在很大程度上符合阿瑟 丹托的猜测，因为他预言了一个艺术多元化新时代的到来，在这个时代里，任何东西都不会受到有约束力的美学学说的约束。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任何标准，只是表明没有一个最终标准，所有的标准都是可以根据时间和空间进行延展和探索的。二、多元拓展随着世界政治经济的多元化发展，关于艺术作品的探索议题也越来越复杂。5随着内容的拓展，艺术家在绘画形式的探索上也越来越与时俱进
5、。他们一方面延续前辈艺术家的风格走向，引入更多的材料、媒介、手段拓展绘画的边从“绘画已死”到多元想象当代艺术创作中的跨媒介拓展文侯镝（思璞文化创意北京有限公司北京100103）摘要 随着“绘画已死”观念的提出，新的绘画语言和形式不断产生和发展，艺术家通过不同的创作媒介拓展绘画的空间概念，从各个角度创作作品，试图打破绘画的平面属性，延展绘画的主体性以及传统的观看视角，以期阐释这一现代主义绘画观念的特殊内涵。本文围绕不同艺术家对平面绘画进行空间探索所取得的突破与成就，探讨绘画的空间形式延展的趋势及意义。关键词 现代绘画；材料；艺术创作；跨媒介；空间拓展中图分类号：J205文献识别码：ADOI:10
6、.16585/ki.mswx.2022.09.040美術文獻FINE ARTS LITERATURE061界；另一方面进一步延伸绘画的空间概念，赋予虚无的空间某种特殊的精神寓意，在延展绘画主体性的同时试图打破传统的观看视角。（一）材料的拓展为突破传统材料的限制，一批艺术家将更为丰富、更富有新意的材料融入自己的绘画过程中，在增强作品的艺术表现力的同时，使材料的特殊性完美契合自己的创作意图，充分表达个人的主观创作观念。作为“YBA”（Young British Artists，英国青年艺术家）的领军人物，达明安赫斯特可以说是在世的艺术家中最有声望又最有争议的一位。“死亡”这一主题贯穿他大部分的代表
7、作品，其中“万花筒”系列作品就是延续这一主题的创作探索。作品由成百上千只蝴蝶标本和油漆组成，艺术家将蝴蝶紧密地排列、覆盖在用油漆绘画过的画布上，蝴蝶围绕圆心排列，形成了犹如万花筒一般的图案。蝴蝶作为生物，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绘画材料，显然这一系列创作饱受动物保护主义者的谴责。蝴蝶由生到死的时间不长，却异常美丽。这一特点被艺术家运用在自己的绘画创作中，通过材料的特殊选择表达自己对生和死的感受。同时，由于这种材料的独特性，观赏者在面对作品的时候会产生某种特殊的空间和时间的概念。阿德里阿娜瓦勒亚是巴西当代最杰出的艺术家之一。她的绘画和装置涉及巴西复杂而暴力的艺术和政治历史。在她的“舌头与切口”系列作品
8、中，艺术家在画布表面画满了精美的瓷砖样式的几何图案，之后将画布切开并填充聚氨酯泡沫，整个切片连接着画布，有一部分又垂向地面。在切口的表面，艺术家画满了肉以及内脏器官的形状，充满了暴力和不安的色彩。艺术家通过这种差异化的表达隐喻巴西历史上殖民时期的各种记忆。很难说这到底是一幅绘画作品，还是一件挂在墙上的装置作品。这一系列创作在空间上利用画布的正面和反面以及有序和无序的图案，巧妙地将历史的某些回忆融入作品的整体中，使这一系列绘画作品具有了物理空间上的厚度，使观赏者感受到从表面精美的装饰图案到内部暴力形象的纵深感。中国的一些艺术家利用当代艺术语言重新解读或者延展了中国画这一传统艺术形式，将这一平面的
9、概念延伸到装置艺术中，拓展了中国画作为绘画的一些新的可能性。6徐冰作为中国最具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一直用独特的个人语言探讨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逻辑和本质问题。在他众多的代表作中，“背后的故事”显然是将绘画从平面的二维空间向三维空间延展的典型案例。“背后的故事”是徐冰的代表性系列创作。徐冰在 我的艺术方法 中提到，此系列创作中最早的一件是于 2004年受邀创作于德国的一座博物馆。这座博物馆的大部分藏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被苏联带走，目前陈列的都是原作的复制品，其中有 3 幅中国画。他将这个历史背景和自己的创作相结合，成为“背后的故事”系列作品创作的开端。在此系列作品中，艺术家呈现了许多中国传统山
10、水画，但是呈现方式并不是通过画，而是将光打在一块毛玻璃背后，在光和玻璃之间，是艺术家精心布置的许多看似杂乱无章的报纸、垃圾、树枝等物品。物品距离毛玻璃远近不同，会在玻璃上呈现出虚和实的投影，艺术家就是利用光影的特点，将一幅中国画“临摹”或者说再现在玻璃上。徐冰的这一系列作品除了在探讨真实与虚构的关系之外，也在利用光这种媒介进行一种独特的绘画空间方式实验。在此系列作品中，“颜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绘画颜料，而是光影。艺术家相当于在用光影这种材料进行绘画。画笔的深浅、粗细是通过物体和光影的距离实现的，笔触则是通过材料本身的轮廓和特点加以区分的。（二）手段的拓展还有一些艺术家通过拼贴、剪切、重构画布的
11、方式，增加作品在物理和精神上的深度与复杂性，他们在艺术语言的探索中，将绘画图像的深度带入了更复杂的逻辑体系中。7提图斯卡哈尔 1976 年出生于密歇根州的卡拉马祖，是目前相当活跃且富有创造性的黑人艺术家，绘画作品大多具有雕塑感。他通常运用拼贴、挪用或者切割再造的方式将古典绘画，尤其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和现代人的形象进行拼贴，探讨美国历史上复杂的种族问题。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 仁爱的神话背后，这幅作品重塑了 1800 年美国开国元勋托马斯杰斐逊的一张肖像画。在这幅画的前段，托马斯杰斐逊的肖像画像幕布一般被拉开了一半，画的背后则显示出一张黑人女子肖像画的一部分，艺术家意在通过这种再造的方式对美国历
12、史上黑人的身份、政治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在提图斯卡哈尔的大部分绘画创作中，他通过再造绘画的结构消解掉绘画中原本的某些重要形象，运用拼贴和剪切的方式改变一些历史中的弱势群体的形象，他的政治意图不言自明。8作为纯粹的绘画语言，裁剪、遮挡、替换等手法拓宽了原本绘画形象中的单一层次，将绘画推向了多维度的关系中，其中不仅有空间层面的深度，更有历史和时间层次的深度拓展。提图斯卡哈尔将原本不相干的历史人物或者事件带入当下的语境之中，使观赏者产生了对当下各种问题的思考。瓦莱丽赫加蒂是一位生活在纽约布鲁克林的艺术家，她从事绘画、雕塑和装置等艺术创作，探索记忆、地点和历史的问题。她的许多绘画作品都是通过挪用和改造
13、已有2022.09 总第 191 期062的历史作品完成的。她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将一件件完好的作品破坏掉，使这些作品看起来留下了时间的痕迹，使原有的绘画在时间和空间上产生新的含义。其中，一幅作品取材于贾斯珀弗朗西斯克罗普西于 1860 年创作的 哈德逊河上的秋天。在这幅风景画中，瓦莱丽赫加蒂巧妙地改造了绘画，将一个看起来破败不堪的作品呈现给观赏者。画框上的画布一半已经破损，像是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后的结果，原本的右半部分画框的木头上长出了好几簇树枝，像是这些木头在经历人为的修饰变成方方正正的画框以后，经过时间的洗礼，又一次变回了它们本来的模样。这种挪用和改造的手段使绘画作品作为一件静止不变的物
14、体有了新的关于动态的时间概念。从短期来说，也许一幅绘画作品是一成不变的，但是它的物理属性随着时间的变化持续地在发生着改变，我们作为观赏者只是无法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推进。艺术家加速了这一改变，使这种虚构的“时间痕迹”看起来像真的产生了一样，用一件件静态的绘画作品呈现出时空中的动态。除了对中国传统绘画的探索之外，另一位中国艺术家徐震直接利用绘画颜料来造型。这里的造型不是绘画中对形象的塑造，而是雕塑或者空间意义上的塑造。在徐震的“天下”系列作品中，艺术家用制作奶油蛋糕的裱花器将五颜六色的绘画颜料挤在画布上，造型上非常类似画布上布满一坨坨状态不一的色彩斑斓的奶油。艺术家利用材料之间的相似性，让观赏者误以
15、为画布上凝固的绘画颜料是刚刚制作的新鲜奶油。虽然我们看到的的确是颜料放在画布上这一传统又常见的行为，但是因为艺术家的有意为之，这一观看逻辑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画布上的颜料产生了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有了新的含义。（三）空间的拓展一些艺术家跳脱出绘画就是画布裹在画框上这种思维概念，从物理上对绘画的结构和空间形式进行了探索，他们结合自己关注的社会议题或者艺术语言问题，将这种形式上的变化和自己的艺术语言完美契合，扩展了绘画语言的空间边际。山姆吉列姆作为美国重要的抽象艺术家，以大型的抽象悬挂绘画闻名。山姆吉列姆可以说是第一位提出无支撑画布概念的艺术家。他的灵感来自自己在华盛顿工作室外看到的晾衣服的过程。
16、艺术家早期主要以色块抽象画开始职业生涯，在随后的创作中，他最终决定拆掉绘画的画框，只保留画布，用悬挂的方式展出自己的抽象作品。画布通常体型巨大，色彩丰富，一般呈褶皱状下垂的状态，几乎会垂到地板上，让人不禁联想到剧院的幕布。山姆吉列姆在1989 年说：“当我画悬垂画时，我不是在做雕塑，我是在对绘画做回应。”9例如，在他的作品 双重合并（图 1）中，画布的自然图 1山姆吉列姆双重合并美術文獻FINE ARTS LITERATURE063下垂使他的绘画在空间层面具有了随机性。由于传统绘画都是画布紧紧地贴在画框上，所以画布本身并不构成空间关系，但是当画布上的图案随着画布的空间发生弯折或者扭曲之后，图像的平面含义就有了新的想象空间。它们散发出的这种不确定性使作品本身具有了强烈的神秘感和吸引力。史蒂文帕里诺是一位美国艺术家和音乐家。他最著名的一系列作品是大幅的单色绘画（通常是黑色、灰色或者红色）。他通过对绘画进行暴力的拆解、扭曲，使作品通常呈现出被破坏或者变形的效果。与之前的卢齐欧封塔纳相似，史蒂文帕里诺也是通过改变画布的物理性质进行创作。但是对于他来说，他的意图和之前的艺术家有不同之处，他曾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