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方言 2023 年第 1 期 6674 页(2023 年 2 月 24 日出版于北京)湖南乡话果摄一等字的读音层次*邓婕(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 北京dengjie cassorgcn)提要文章从湖南泸溪李家田乡话入手，结合泸溪白沙、泸溪梁家潭、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四个乡话方言材料，讨论湖南乡话果摄一等字的读音层次。根据乡话的语音构造、语音演变规律以及周边方言的读音，判断乡话果摄一等字的读音共七个层次，层次一、二、三、四、五是乡话固有的层次，不见于周围湘语和西南官话;层次六可能受周边湘语影响;层次七为官话方言的层次。关键词湖南乡话果摄一等字读音层次乡话主要分布在湘西北的沅陵以及溆浦、辰溪、泸
2、溪、古丈等县，在地理上连成一片。在湖南城步苗族自治县和广西北部的龙胜各族自治县、重庆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木叶乡大坂营村也有零散分布(中国语言地图集 第 2 版，2012;李姣雷 2014、2021;郑焱霞、彭建国 2016;陈晖 2019)。果摄有开合口、一三等，方言调查字表(修订本)(1981)里，果摄三等只有“茄、瘸靴”3个字，本文暂不讨论。关于湖南乡话果摄一等的层次问题，李姣雷(2018)、瞿建慧(2021)有所讨论，李姣雷总结了沅陵清水坪乡话的语音层次，瞿建慧总结了泸溪白沙乡话的历史层次。本文所运用的分析方法以及材料与上述两位学者不完全相同。本文所说的读音层次，指的是日常口语中人们常说
3、的话和常用的字白读音这一语音层次，并从湖南泸溪李家田乡话入手，结合泸溪白沙、泸溪梁家潭、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四个乡话方言材料，做进一步讨论。首先，采用比较法和层次分析法，确定乡话的白读音;再根据乡话的语音构造、语音演变规律以及乡话周边方言的读音，参考音值，区分湖南乡话果摄一等白读音的读音层次。壹泸溪李家田乡话果摄一等的读音泸溪李家田果摄一等开合口今读，开口韵有 7 个，合口韵有 7 个，这些读音多有交叉。帮组端组泥组精组见组晓组影组开口歌韵 o i u u o o ei o合口戈韵o ei i ou o u o请看下页表 1 的例子。66方言*项目资助: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濒危方言乡话的
4、文白异读系统比较研究”(20CYY007)、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汉语方言母语深度调查研究”(21ZD30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重大工程项目“汉语方言母语重点调查”。表 1泸溪李家田乡话果摄开口一等的读音举例合口韵开口韵帮组 o波 po人名|玻 po|婆 mo家:外婆/mo头:婆家 ei簸 peik:簸一簸|破 pei口事:不吉利的话 魔 m芋头:芋头|磨 m刀/m槽端组 朵 t一|垛 t齐:形容整齐 驮 d礼:随礼|大 l人|拖 t拉机 o 驮 to东西:拿东西 i 多 ti少|拖 ti板履:拖鞋 大 d父亲 驼 t腰:驼背 u 舵 tu掌泥组 脶 l一穷，ts富:一脶穷，二脶富 锣
5、 l刷:敲锣 u 箩 lusu:箩筐 o 罗 lo姓精组 蓑s 衣|梭 s 子|锁 s上|锉ts刀|莝 ts草 i坐 tsi家:安家|座 tsi位 o 梭 so头事:啰嗦话 搓 ts手 搓 ts衣见组 u过 ku子儿:过会儿 o 锅 ko火|果 ko实|科 ko学 过 k河|窠 k座:摇篮|颗 k一/k 儿:一点点 歌 k唱|蛾 飞|鹅 雁:大雁|我 条人食:我一个人吃|个k朗大:个子大 哥 k o 可 ko惜 ei个 kei一月|饿 ei死人:形容很饿晓组 和 尚|禾|祸 x惹|货 x有/x车 u 和 vu牌 o 火 fo 河|何 x条:谁，哪个|荷 包眼:形似荷包蛋的眼睛|贺 x喜影组 窝
6、 头 阿 妈 o 阿 o胶上述读音，ei(合口帮组“簸、破”、开口见组“个一月kei、饿死人:形容非常饿ei”)、i(开口端组“多拖”)、i(合口精组“坐座”)、u(合口见组“过 子儿:过会儿ku”)、(开口端组“大父亲d”与影组“阿妈”)分别自成一类，其他读音多有交叉:见于开合口，端组(驮礼:随礼d、大人l，朵)、精组(搓手ts，蓑、梭、锁、锉、莝)、晓组(河，和、禾、祸、货)，开口泥组(锣刷:敲锣l)、见组(歌唱k)与合口帮组(魔、磨);见于合口泥组(脶)、见组(过 河k)，开口端组(驼 腰:驼背t)、精组(搓 衣ts)、见组(哥 k);o 见于合口帮组、精组、见组、晓组与开口端组(驮东西
7、:拿东西to)、泥组(罗姓lo)、晓组(可惜ko)、影组(阿胶o);u 见于合口晓组(和牌vu)与开口端组、泥组(舵掌tu、箩 su:箩筐lu)。上述读音，与湖南其他乡话的读音层次对应关系如何，是下文要讨论的。762023 年第 1 期贰湖南乡话果摄一等读音层次的对应关系21 与泸溪李家田 i 韵对应的层次请看表 2。表 2帮组合口端组泥组精组见组晓组影组泸溪李家田泸溪白沙泸溪梁家潭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 i限于合口ai限于合口ai限于合口 uai限于开口 ai限于开口 a限于开口 对比举例如下:河开一匣平阿开一影平坐合一心上座合一心去泸溪李家田 tsi下底:坐下来tsi位泸溪白沙uaiai娘:祖
8、母tsaitsai泸溪梁家潭 tsai坐;住 古丈高峰 a父:祖父 泸溪白沙的“河”读为 uai(瞿建慧 2008:168)，根据笔者 2022 年 8 月补充调查，泸溪白沙乡话的“阿娘:祖母”读ai。泸溪白沙果摄开口一等字有 ai、uai 两个读音，ai、uai主要元音为 a，开口度较大，i 作为韵尾，动程不明显，实际音值接近 、u。古丈高峰的“阿父:祖父”读 a，根据伍云姬、沈瑞清(2010:12)关于 a 的描述:古丈高峰 a 舌位较前，接近 。a 和 、ua 和 u 有音位上的对立。a 实际音值接近 。泸溪白沙的 ai 对应古丈高峰的 a，泸溪白沙、古丈高峰的实际音值都接近 。所以，泸
9、溪白沙的 ai、古丈高峰的 a 属同一个层次。与泸溪李家田 i 韵对应的层次，本文处理为层次一。22 与泸溪李家田(u)韵对应的层次泸溪李家田果摄有开合口对立，开口一等读为 ，合口一等读为 u，例如“大父亲d|过子儿ku”，属于同一个层次。请看表 3。表 3帮组合口端组泥组精组见组晓组影组泸溪李家田泸溪白沙泸溪梁家潭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 a u 对比举例如下:大开一定去阿开一影平过合一见平过合一见去火合一晓上泸溪李家田d父亲妈 ku子儿 泸溪白沙da阿:父亲a大:父亲 泸溪梁家潭d阿:父亲父:祖父 f炙:烤火86方言古丈高峰 k一子:一会儿 f炙:烤火沅陵清水坪t大口:风车出粮口 f床泸溪李家田
10、果摄有开合口对立，开口一等读为 ，合口一等读为 u，例如“大父亲d|过子儿:过一会儿ku”。古丈高峰果摄没有开合口的对立，合口一等读为 u，例如“过一下k|过日:过日子ku”。古丈高峰果合一韵母 u 对应泸溪李家田 u 的层次，详见后文讨论。泸溪梁家潭、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火果合一晓上”的韵母为 ，对应的是泸溪李家田乡话的果摄开口一等的 ，是与果摄开口一等合流的层次。与泸溪李家田(u)韵对应的层次，本文处理为层次二。23 与泸溪李家田 i(ei)韵对应的层次泸溪李家田歌韵的 i 只见于端组，ei 只见于见组。端组的 i 今天只拼 t t，见组的 ei 今天只拼 k ，二者呈互补分布。因此泸溪
11、李家田乡话果摄开口一等的韵母 i 和 ei 属于同一个层次。请看表 4。表 4帮组合口端组泥组精组见组晓组影组泸溪李家田ei泸溪白沙ei 泸溪梁家潭iei古丈高峰 沅陵清水坪iiiE i限于合口iE限于合口ei ei 对比举例如下:簸合一帮上破合一滂去多开一端平拖开一透平坐合一心上个开一见去泸溪李家田pei动词peiti少ti板履:拖鞋 kei一月泸溪白沙pei titi 泸溪梁家潭pi动词peititi kei一月古丈高峰 ptititi 沅陵清水坪p动词ptiEtiEtiE 泸溪梁家潭的 i 与 ei 属于同一个层次。根据陈晖(2019:86)，泸溪梁家潭乡话部分韵母存在调值分韵现象，来自
12、同一韵摄的字，今声调为阳平 24 和上声 52 的比今声调为阴平 44、去声13、入声41 的，主要元音开口度要大。例如:铜di|洞 dei|拢li|笼lei。所以，泸溪梁家潭 ei、i 在拼合关系上是互补的，实际上是同一个韵母(邓婕、谢留文 2021)。泸溪李家田乡话果摄开口一等歌韵的 i 和 ei 之间存在演变关系，可以归纳为 i*ie*ieiei。泸溪李家田的音系结构中没有 ie iei，但有 i ii，i ii 代替了 ie iei，实际的演变关系为 iiiiei。联系其他乡话点来看，i i iEei 之间的演变关系为 ii(iE)ii(*iEi)ei。所以，“多、拖”在泸溪李家田、泸
13、溪白沙、泸溪梁家潭中韵母读为 i，在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中韵母读为 i/iE，是一种演变关系。果摄合口一等戈韵也遵循这种演变关系，古丈高峰的 i、沅陵清水坪 iE，对应的是泸溪李家田的 ei。与泸溪李家田 i(ei)韵对应的层次，本文处理为层次三。962023 年第 1 期伍云姬、沈瑞清(2010:250)原文写作“一下*”，笔者认为本字为“过 k”。24 与泸溪李家田 u 韵对应的层次请看表 5。表 5帮组合口端组泥组精组见组晓组影组泸溪李家田 u u限于合口 泸溪白沙 u限于开口 泸溪梁家潭 u限于合口 u限于合口 古丈高峰uu限于合口沅陵清水坪uu限于合口对比举例如下:大开一定去箩开一来
14、平左开一精上歌开一见平我开一疑上河开一匣平泸溪李家田 lu 泸溪白沙 nu 古丈高峰lu/lulutsu边:左手ku唱uvu沅陵清水坪nu tsukuu 磨合一明平脶合一来平蓑合一心平过合一见去和合一匣平窝合一影平泸溪李家田 vu牌 泸溪梁家潭 lu u棋 古丈高峰mu刀lusuku日:过日子u尚u犬:狗窝沅陵清水坪mu刀nusukuvu尚u泸溪梁家潭果摄开口一等字、泸溪白沙合口一等字没有读 u 的情况。与泸溪李家田 u 韵对应的层次，本文处理为层次四。25 与泸溪李家田 韵对应的层次请看表 6。表 6帮组合口端组泥组精组见组晓组影组泸溪李家田 限于合口限于开口 泸溪白沙 泸溪梁家潭古丈高峰沅
15、陵清水坪 对比举例如下:驼开一定平罗开一来平搓开一清平左开一清上歌开一见平哥开一见平泸溪李家田t腰:驼背 ts衣ts k泸溪白沙t腰:驼背ltstskk魔合一明平磨合一明平磨合一明去朵合一端上脶合一来平梭合一心平泸溪李家田 l 泸溪白沙mm刀m房tls过合一见去窠合一溪去颗合一溪平禾合一匣平祸合一匣上货合一晓去泸溪李家田k河k座:摇篮k一 泸溪白沙kk xx07方言泸溪梁家潭、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暂缺这一层次。与泸溪李家田 韵对应的层次，本文处理为层次五。26 与泸溪李家田 韵对应的层次请看表 7。表 7帮组合口端组泥组精组见组晓组影组合口泸溪李家田泸溪梁家潭 泸溪白沙 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 /
16、对比举例如下:大开一定去锣开一来平搓开一清平歌开一见平个开一见去河开一匣平泸溪李家田l人l刷:敲锣ts手k唱k朗大:个子大泸溪梁家潭lltsk 魔合一明平磨合一明平磨合一明去朵合一端上蓑合一心平梭合一心平泸溪李家田m芋头:芋头m刀m槽ts衣s子泸溪梁家潭m芋m石磨m刀tss锁合一心上锉合一清去和合一匣平禾合一匣平祸合一匣上窝合一影平泸溪李家田s上ts刀尚x惹泸溪梁家潭sts凿子 “个”“饿”，古丈高峰“个一k、饿”，沅陵清水坪“个何:谁k、饿”，对应于泸溪李家田、梁家潭的 。古丈高峰的“饿”，虽然伍云姬、沈瑞清(2010:12)没有关于 的音值描述，但在韵母的说明中写道:在语流中动程不明显，接近 。k 声母后有些词(如:锯、渠)有 的异读。据笔者观察，与 相拼，是一种异读。古丈高峰“饿”，“个”，、实际为一层。与泸溪李家田 韵对应的层次，本文处理为层次六。27 与泸溪李家田 o 韵对应的层次请看表 8。表 8帮组合口端组泥组精组见组晓组合口影组泸溪李家田泸溪白沙泸溪梁家潭古丈高峰沅陵清水坪oo限于开口ouo限于开口oouo限于开口 uo限于开口o限于开口uo限于开口o限于合口 ouo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