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3 NO.051 卷首“消极参与”一般为负面用语,讨论得较多的是,公众对法律、对公共政策等的制定与实施的消极参与,学生对课堂的消极参与,等等,但在城市规划中,多年前已有人提出,“消极参与”应成为空间规划设计要着力实现的一个重要功能。郑也夫在城市社会学一书中认为,公众对于城市公共空间,有积极主动的参与,比如去跳舞,去下象棋,去打太极,总之,目标明确,因而相应功能的空间也往往是固定的,进而会有诸如不同群体间的空间竞争一类的故事;但街道、公园、广场等公共空间的参与者,并不一定是为了某项活动,他们可能单纯为了去走走、看看,去融入人群。这种不含特定目的的参与,就是“消极参与”。强调公共空间的“消极
2、参与”功能,原因在于它为城市生活提供了多样性,蕴含着对城市生活、对市民创造性的“解放”力量。这种参与方式,可以让人在忙碌后松弛下来,在独居的孤寂后舒适地回归人群,在滞闷受阻时接受开阔空间的思维孵化,总之,让城市显得张弛有度,让市民真正劳逸结合。郑也夫说:“当你松弛下来,你才很愿意去捕捉信息,才会看到那个匾的字写得很好看,才有闲心,跟同行的人聊聊天。这些有用的、没用的信息才能进入你的感官。如果这种公共空间属实,确实是公共空间,它应该有这种功能,应该给人这种健康的刺激。”可供市民消极参与的这些公共场所,肯定不具备办公大楼一样的生产力,但它却是我们感受生活、获取灵感的最佳去处。与“健康的刺激”相对应
3、的,是让人紧张、让人不舒服的刺激。这种体验,只需要在红绿灯的嘀嗒声中穿过一条双向六车道的马路,或者和拥挤的行人一起傍着机动车道边缘前行数步,又或者早高峰到办公楼下排队乘电梯倒数打卡的时间,就能很容易得到。这时,你不会注意路旁一朵雏菊正开得鲜艳,也不会去想满地落叶在你返回时是否已被清扫,和陌生人擦肩而过远远大于寒暄致意的可能。这样的城市生活只能叫奔波,与城市本应有的美好无关。对成人而言如此,对儿童则更甚。有研究儿童通学空间品质的学者,引用了马斯洛的话:“畏惧或害怕会让儿童陷入明显的焦虑之中,并驱散他们的好奇心。”在通学中,儿童畏惧或害怕什么呢?显然是低品质的通学空间,而儿童通学的这些“共享街道空
4、间”,本质上又都是城市公共空间。研究者认为,儿童的“通学”,是一个从安全感获得到对环境展开探索的连续和动态过程。其实对城市居民而言,道理是相通的:只有获得了安全感,才能展开对环境的探索,进而开发潜能和创造性。那么什么才是高品质的公共空间呢?什么样的公共空间才能更好地满足市民的“消极参与”需求呢?我们可以从有关步行需求层次的研究中得到启发。阿方索认为,人们的步行决策需要考虑最基本和更高层次的需求,包括可行性、可达性、安全性、舒适性和愉悦性 5 个层次。好的公共空间,一定要让人容易到达、感到安全、体验舒适。要满足这几个层次的需求,最激进的办法,是像阿姆斯特丹、哥本哈根等城市一样,把车行道重新交还市
5、民,限制机动车辆使用,提倡自行车和步行。当然,由于各种原因,这一办法在其他地方推行得很困难、很缓慢。然而,近年来,城市新规划区域都越来越重视对公共空间的打造,新城区越来越符合柯布西耶近 100 年前提出的理想“在大楼之间安排管理良好的公园和运动场地。”从这个意义上看,城市正变得越来越宜居,它既有工业化的高效,又具备了消闲休憩的美好。公共空间的打造,让城市不再是纯粹技术的产品,而是多了人性化、人情味。我们可以说,这也会是中国式现代化的一个体现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公共空间需要。当前,城市化早已进入存量时代,城市更新已成为城市建设的主要内容。我们当下的要务,是对老旧小区、工业旧厂房等传统区域,进行
6、现代化改造。因为房虽旧,人的需求却是不断更新的。不少针对老旧小区改造的调研都显示,这些规划和建造已久的旧城区,最缺乏的就是高品质的公共空间,其中尤其体现为慢行和休憩场所严重不足,极大影响到居民生活品质。重庆方言里有所谓“打望”,这是一种非常闲适、惬意、慢节奏的社会活动,正如北京话“遛弯”,东北话“溜达”,粤语“紧街”,苏州话“荡街”,等等,都指的是在大街上,在公园,在广场,闲看、闲逛、偶遇的休憩行为。而与之配套的,正是可供慢行和休憩“消极参与”的公共空间。这种参与本身,构成了一道城市景观,体现为一种城市气质,就像卞之琳的诗所言: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城市,也可以诗意栖居。“消极参与”与诗意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