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高铁开通、信息获取和企业投资效率冯烽，崔琳昊，程果(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北京 100732)(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经济学院，北京 102488)(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应用经济学院，北京 102488)作者简介:冯烽，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崔琳昊，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程果，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应用经济学院硕士研究生。注:本文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全球价值链视角下中国装备制造业转型升级与绿色发展耦合研究”(编号:18BJY101)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支持计划项目“交通基础设施、信息传播与企业投资行为”(编号:IQTEYK
2、C202202)的成果。摘要:本文基于 20032020 年中国 228 个城市 2315 家上市公司的面板数据，采用双重差分方法估计了高铁开通对企业投资效率的影响。研究发现:高铁开通能够增加企业管理者、投资者、异地审计师和监管人员等各类主体实地考察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通过改善会计信息质量、提高软信息获取效率两条路径增强企业的信息获取能力，整体上提升了大约 15%的企业投资效率。异质性分析表明，高铁开通对企业投资效率的改善作用在信息搜集成本更高的城市和信息化程度更高的行业更加显著。文章从信息获取的视角出发，为高铁开通提升地区经济效益的成因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解释，提出进一步加强以高铁为代表的新型
3、基础设施建设、完善信息披露制度和加速行业信息化改造的建议。关键词:高铁开通;会计信息质量;软信息;企业投资效率;渐进双重差分模型中图分类号:F27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7685(2023)03009913DOI:10 16528/j cnki 221054/f 202303099一、引言信息获取能力是决定企业投资绩效的核心因素。一般来说，在实际投资过程中，作为投资者的企业需要考虑投资对象的信息包括两类:一是投资对象的公开市场信息，也就是其公开披露的财务信息;二是投资对象的市场价值、发展前景、市场潜力等非公开披露的隐性信息，即软信息。因此，投资对象的公开财务信息质量和对投资对象的软信
4、息获取效率对企业的信息获取程度有较大影响，如果不能充分了解投资对象的相关信息，将会拉大投资双方的信息差，由此带来的市场摩擦会使企业难以考量最合适的投资区间，造成企业过度投资或投资不足。一方面，信息不对称使企业投资者无法全面掌握投资对象的情况，造成其投资决策的失误，产生逆向选择等问题，导致过度投资;另一方面，信息不对称使企业无法及时获取投资市场信息，企业可能会因此错失最佳投资机会，导致投资不足。目前，中国资本市场还不够完善，仍存在诸如信息传递渠道不规范、不畅通等问题。此外，中国疆域辽阔，地理距离的阻隔也制约着信息的获取，不同地域的经济发展差异造成投资者信息环境和信息搜寻成本的显著差异，这进一步放
5、大了信息传导不畅和信息不对称问题。高铁开通产生的时空压缩效应提升了城市的可达性，有利于企业管理者、投资者、异地审计师和监管人员等主体跨地区流动，从而加速了信息要素的流动，提升了企业99经济纵横2023 年第 3 期获取投资对象信息的能力，使企业投资者可以发现更多更好的投资机会。因此，探讨高铁开通如何通过提高信息获取能力改善微观企业投资效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既往研究大多侧重考察高铁开通带来的人员、资本等显性要素流动对城市经济产生的直接影响，鲜有研究从高铁开通带来的信息等隐性要素流动的视角进行考察。为此，本文采用中国 20032020 年228 个城市 2315 家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根据上市
6、公司办公所在地在此期间是否经历高铁开通，将样本分为处理组与对照组，采用渐进式双重差分方法，从信息获取的视角考察高铁开通对企业投资效率的作用。相较于既有文献，本文可能的创新点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在研究对象上，将高铁开通的影响对象从传统的地区宏观经济变量深入到微观企业层面变量，利用上市公司的微观数据更加细致地研究了高铁开通对于微观主体经济行为的正外部性;二是在机制分析上，从信息获取的视角考察高铁开通对于企业投资行为的影响，提出了信息规范效应和信息效率效应两条影响企业信息获取能力的途径，突破了传统的仅从人员、资本等要素流动解释高铁开通经济效应的研究，为高铁开通产生经济影响的作用机制分析提供了全新
7、视角;三是在数据使用上，利用风险投资事件和手工搜集整理的企业审计师等微观数据深刻分析了信息获取这一机制，为高铁开通加速信息要素流动提供了可靠的微观数据支持。二、文献评述信息作为现代社会经济活动中的战略资源，是投资中最重要的因素。信息差产生认知差，错误的认知则会影响投资结果。如果信息获取不畅，会带来逆向选择、道德风险和委托代理等问题，进而造成企业投资效率低下。1 而高铁开通产生的“时空坍缩”拉近了地区间的时空距离，2 加快了人流、物流、信息流的传播速度，带来了资本市场信息沟通效率和信息传递效率的革命，3 这大规模降低了投资中的“信息约束”，为资本在地区的优化配置提供了条件。相关研究主要分为三类:
8、高铁开通对地区要素配置效率的影响、高铁开通对企业经营行为的影响及信息不对称对企业投资的影响。(一)高铁开通与地区要素配置效率既有研究发现，高铁开通对地区要素配置效率有显著的提升作用。杨青等指出，高铁通过打破地域的阻隔，便利要素在地区间的流动，促进资源的优化配置，提升要素生产效率。4 既有关于高铁开通提升地区要素配置效率的研究可以分为“外延型”提升和“内涵型”提升。5 一方面，高铁通过人员等要素在地区间的重新配置和组合，释放要素潜在生产能力，增加了整个经济的产出，提升了“外延型”要素配置效率。6 例如，姚永玲等发现，高铁开通有利于高行政级别和大城市更多依靠吸引劳动力流入的间接效应来促进经济发展7
9、;另一方面，要素的便利流动使信息、知识等要素的扩散范围增大和频率提高，使外围地区的要素生产效率向平均水平靠拢，提升了“内涵型”要素配置效率。8，9 例如，王雨飞等研究发现，高铁开通强化了区域间的知识溢出，促进了空间均等化。10 然而，既有关于高铁开通对要素配置效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高铁带来的资源重新配置所产生的“外延型”效率增长方面，对于高铁带来的信息、知识等要素扩散产生的“内涵型”效率提升关注不多。(二)高铁开通与企业行为许多研究关注了高铁开通对微观企业行为的影响。具体可以概括为如下三类:一是高铁与企业经营行为。Kang 等研究发现，高铁开通便于企业聘请高级人才和参与企业间交流，使企业能够吸收
10、更加先进的管理模式，提升企业治理水平。11 二是高铁开通与企业创新行为。诸竹君等发现，高铁开通显著提升了站点城市企业专利申请数量和质量。12 陈婧等指出，高铁开通加速了区域创新要素流动，促进了企业创新投入产出活动。13 三是高铁开通与企业存货行为。张亮亮等认为，高铁开通加速了企业存货周转，提升了企业存货管理效率。14 李超等利用辽宁省制造业企业数据的实证分析表明，高铁开通产生的客货分流效应提高了企业的运输效率，降低了企业的库存成本。15 然而，目前有关高铁开通与企业投资效率的研究明显不足。001经济纵横2023 年第 3 期(三)信息不对称与企业投资信息不对称一直被认为是影响企业投资的关键因素
11、，16 其对企业投资的危害可以概括为以下两类:一是信息不对称加大了企业的融资约束。Stiglitz 等描述了资本市场中的信息缺陷在商业周期中可能扮演的角色，指出信息不对称问题导致了交易成本和信息成本的产生，加剧了微观主体投资行为的融资约束，而信息不对称的改善显著降低了企业投资行为的融资约束。17 二是信息不对称加剧了企业投资风险。Mcnichols 和 Wang 等指出，信息不对称容易产生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问题，增加企业投资决策的风险，最终导致企业投资失败，而建立一个充分开放、互相联通的信息共享机制对于企业投资效率的提升是至关重要的。18，19 三、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说企业投资决策是公司财务中的
12、一个重要问题，企业投资效率的高低是最终影响企业价值的关键因素。经典投资理论认为，信息获取能力决定了企业投资的成败。信息获取能力的高低既受到投资对象公开财务信息可靠性的制约，也取决于企业投资者能否获取投资对象发展潜力、企业治理、管理层社会关系等非公开的软信息。然而，地理距离等因素的阻隔可能会加剧企业在投资决策中面临的投资对象财务造假、软信息获取不畅及传递失真等问题，造成企业投资效率损失。高铁开通能够提升地区间可达性，人们进行面对面交流更加便利，从而减弱地理距离和空间位置对于信息获取的阻碍，为加速信息流动、提高信息质量和信息传递效率提供条件，有效推动站点城市的经济发展和资本市场效率提升。20，21
13、 具体来看:首先，高铁开通便利了监管人员和审计人员的异地流动，使其可以更加方便地对企业进行实地考察和面对面交流，有效提高了监管效率和审计质量，从而降低了企业财务造假的可能性，改善了企业自身的公开信息质量。由此，外部投资者能够更加充分掌握关于公司的硬性财务信息，大大缓解信息不对称带来的逆向选择问题。其次，高铁开通大大缩短了站点城市间的时空距离，降低了信息搜寻成本，增加了双方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使企业能够更好地发掘和掌握良好的投资机遇，充分缓解了因为企业无法把握投资市场机遇带来的投资不足问题。根据既有关于企业投资效率的研究框架，本文将高铁开通提升企业信息获取能力进而改善企业投资效率的途径分为信息规范
14、效应和信息效率效应。(一)高铁开通的信息规范效应高铁开通会促进管理人员、审计师和监管人员异地流动，倒逼企业遵循会计信息披露等准则，规范企业自身的行为，降低企业财务造假的可能性和财务舞弊发生的概率，间接提高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进而对企业投资效率产生正向影响。作为一类降低内外部契约者信息不透明程度的制度安排，高质量的会计信息能够帮助企业规避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提高企业投资效率。第一，高铁开通便利了企业管理者流动，增加不同城市企业管理人员的面对面交流机会。特别是通过母子公司之间的人员轮岗、培训等活动，管理者之间的交流活动加快了管理知识与管理经验的溢出和扩散，推动了公司管理水平的提高和内部控制的加强，进
15、而提高了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及财务报告的可靠性。第二，高铁开通便利了外部监管人员的流动，降低了监管者对公司的监管成本，便于其对关注企业的实地考察和面对面交流，降低了企业财务信息造假的概率。同时，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企业为了避免监管处罚等事件对自身社会形象和商誉等产生负面影响，也会主动规范自身信息披露行为，提高公开的财务信息质量。第三，高铁开通便利了审计师的异地流动，由此将提高企业聘请异地审计师的概率。高铁开通后，位于不同城市事务所的审计师能够更加方便地实地审查盘点被审计对象并与领导层及相关人员进行当面沟通交流，减少了由于审计师“地缘偏好”仅审计其所在地市及临近地区带来的财务造假可能性，由此能够显
16、著提高企业会计信息质量。22(二)高铁开通的信息效率效应高铁开通会增强作为信息需求方的企业投资者搜集投资对象非公开的软信息能力，进而对企业投101经济纵横2023 年第 3 期资效率产生影响。作为一种特殊的信息形式，软信息可以帮助投资者更好地了解企业的经营状况和未来计划等，对于提高企业投资效率至关重要。23 然而，软信息往往难以量化，并且由于其是一种非标准化的信息，内容上具有主观性和不确定性，24 传递过程中很容易失真。与硬信息不同，软信息更多地依赖人与人之间正面接触的方式传播，尤其对于风险投资而言，被投资公司大多为初创企业或未上市企业，能公开获取的信息极为有限，相较于一般投资而言更加依赖非财务的软信息。高铁开通带来的人员流动便利增加了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投资者能够更加方便地对投资企业进行实地调研，了解投资环境和项目潜力，使投资者能够通过更多渠道获得关于企业经营发展状况的非公开的软信息。同时，高铁通车便于投资者监督项目的发展和实施情况，加强对投资项目的事中和事后监督，减少委托代理问题带来的非效率投资，进而提高企业投资效率。综上，高铁开通带来的时空压缩效应加速了企业管理者、监管人员、审计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