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3 年 04 月汉语学习Apr.，2023第 2 期Chinese Language LearningNo.225评注性副词评注性副词“显然显然”的衔接功的衔接功能能及话语标记化及话语标记化陈全静1陈昌来2（1上海电机学院 国际教育交流中心，上海 201306；2上海师范大学 对外汉语学院，上海 200234）摘要在“元语”推导的作用下，现代汉语评注性副词“显然”分化出关联性用法，具有因果性、承接性和逆转性连接等连贯功能。在自然口语中，“显然”浮现出话语标记化特征，具有标记主观评价、主观立场和新话题等功能。“显然”的这一演变体现了人类语言语法化的共性，即句内谓语副词句子副词话语标记的普遍
2、路径。关键词评注性副词；“显然”；衔接；话语标记中图分类号 H146.3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3-7365（2023）02-0025-08零、引言现代汉语中“显然”从分布及功能来看有以下用法。例如：他希望当代青年喜欢这一部书的创作初衷那么执著，那么显然。（人民日报2013年）相较于同期上映的七月与安生，这部片子显然“更接地气”。（人民日报2016 年）经对其随身携带的提包进行检查时，搜出手枪式火药枪 1 只、近 1 米长的铁链 1 根，显然 3 人有重大劫车嫌疑，被当即扣留审查。（人民日报1997 年）范军伟：对这种刮刮卡，学校也很无奈。因为学校也没执法权，我们不可能去要求这些商店不去
3、卖这些东西。对于学校，我们只能是对学生进行教育。主持人：显然，这种博彩性质的刮刮卡会对孩子的身心造成严重不良的影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纵横2009-06-14）例的“显然”是形容词，意为“非常明显”，常用作谓语，偶尔作定语；例的“显然”是副词，以评注功能为主，表示“事实清楚或理由充分”，一般用作评价性状语，有正向强调功能；例的“显然”仍为副词，其前后小句构成逻辑推断关系，“显然”的功能以衔接为主，用于对上文的推定总结，相当于连词“所以”“可见”；例的“显然”位于自然口语的话轮起始处，前后话轮间并不具有前提与结论等逻辑上的推理关系，“显然”主要用来表达对话语理解起引导作用的程序性意义，体现话
4、语标记特征。调查显示，在现代汉语中评注性副词“显然”已较多用作话语衔接，并在自然口语中逐渐浮现出标记化特征。本文拟重点讨论“显然”的连贯功能及其标记化特征，并在此基础上，对评注性副词篇章衔接和话语标记化问题提出我们的看法。基金项目本文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语言学史”（分类多卷本）（项目编号：16ZDA206）、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一般课题“汉语并列式双音时间副词的来源及演化研究”（项目编号：2019BYY002）资助。2023 年 04 月Apr.，2023第 2 期No.2评注性副词“显然”的衔接功能及话语标记化26一、“显然”的连贯功能关于语篇中的连接成分，廖秋忠（1986）曾
5、经提出两条鉴定标准：功能上，用来表达语言片段之间在语义上的传承关系；位置上，位于句首，在主语之前（只有少数位于句中，在谓语前）。“显然”同时符合这两项标准：当“显然”位移至主语之前（少数仍位于句中，在谓语前），连接前后句，在形式上具有衔接功能；表现的是说话人基于知识或经验而得出的认识，语义上能够管辖前后句，从语义上分析具有连贯功用。此时“显然”的评注功能弱化，衔接功能强化，其作用不再是聚焦于谓语动词，而是建立起前后句之间的衔接，其承上启下的连贯功能已经从附带的、次要的兼项发展为主要功能。例如：风清扬看那暗器原来是三根细长的刚针,针头闪著蓝色光芒，显然有剧毒。（令狐庸 风清扬传）他两口见儿子回来
6、，两张核桃皮皱脸立刻笑得像两朵花。他们显然庆幸儿子赶在大雨之前进了家门。（路遥人生）有三千名太学生正拥挤在刑场边上请愿，要求朝廷赦免嵇康，让嵇康担任太学的导师。显然，太学生们想以这样一个请愿向朝廷提示嵇康的社会声誉和学术地位（余秋雨遥远的绝响）例“显然”连贯的是“针头闪蓝光”与“有剧毒”的结论；例衔接的是“笑得像两朵花”与“庆幸”心理之间的感知推理；例“显然”连接的则是行为与行为的目的。在有些句子中，如果没有“显然”的“承前”或“启后”应接表述，整个句子就会显得不完整，甚至不能成立。例如：金先生站在太太身边，一言不发。他们没有带雨具，显然一早就出门了。（都市快讯2003年）她在电话里也是吞吞吐
7、吐，显然一旁有人。（张洁无字）以上的“显然”一旦删除，推论的关系就无从显示。此时，“显然”的评价功能可能并不重要，但对整个语篇的连贯通顺与否则至为重要。从语义功能看，关联连词具有确定性，而关联副词缺乏确定性（张谊生 2000b），因此，由副词显化标注的关联义一般从语境中推导得出，都必须在特定的语境中才可以体现。结合不同的语用前提，“显然”在语篇中大致可以表示三种不同的语义关系，具有三种不同的连贯功用：因果性连接、承接性连接、逆转性连接。（1）因果性连接。前后文在逻辑上具有因果阐释的推理关系，是“对已然事件中已知因果关系的呈现”（陈振艳、施春宏 2021）。“显然”连接的上下文之间既可以是由因溯
8、果，也可以是据果断因。例如：但也十分奇怪一路行来，虽然山林密布，但松树却仅得九棵，显然“九松岭”之名，又另有一番深意了。（萧玉寒三国异侠传）11妞妞躺在童车里，舞动着小手小腿，转动着脑袋，东张西望，显然为户外的环境而欢欣。（周国平妞妞）例因为“九松岭之谷，并非有九株松树，却又仅得九棵松树”，所以“九松岭之名另有一番深意”，属于由因溯果；例11之所以“妞妞手舞足蹈很兴奋”，是因为“受到户外环境的影响”，属于据果断因。（2）承接性连接。对上文所述命题进行延展解注或对所述内容进一步补充。例如：12“这起经济纠纷案之所以六年未执结，并非被执行人没有偿还能力，而是法院内部出了 毛病”。显然“毛病”指法院
9、不尽职责，办“关系案”“人情案”。（人民日报2001 年）2023 年 04 月汉语学习Apr.，2023第 2 期Chinese Language LearningNo.22713养过私生子的女人，一旦成为作家，男人的态度可就不同起来。显然不是尊敬，而是玩儿一把女作家的意思，就像吃腻了东坡肉换个清蒸鲥鱼。（张洁无字）例12“显然”引领的后续句对前句的概念“毛病”进行界定解释；例13“显然”引领的后续句则是对前项内容的补充说明。（3）逆转性连接。用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对前文所述内容加以否定，进而提出符合实际的解释说明，即逆转解说。例如：14由于种种原因，刑法对非法出具票据罪中的“较大损失”，票据渎
10、职罪中“重大损失”，也都未予以明确规定。这一空白，致使司法人员在实践中对有关规定难以执行。显然“较大损失”与“重大损失”在数额上当有较明显的差距。为了司法的统一和执法需要对“较大损失”“重大损失”的数额标准加以明确。（BCC 科技文献）15时下我国的部分事业单位，其实并不是不重视绩效比如“大处方”的绩效、升学率的绩效，并以这些绩效来考核员工，显然，以这种扭曲异化的绩效，来作为事业单位实行绩效工资的依据，必然是南辕北辙、格格不入。（中央电视台第一时间2009-09-06）例14“显然”后续内容指出了前述的不足，在此基础上提出“对较大损失重大损失的数额标准加以明确”的做法。例15以“显然”衔接，否
11、定了前述扭曲异化的绩效方式，并提出要制定有效的绩效评价标准。有时，“逆转解说”也是一种后续内容与期待相反的“反预期”。例如：16他骇然的付道：“想不到中原武林，竟还有我燕少玉的劲敌。”恨天和尚只退下一步，脸上肌肉微微跳动了一下，显然，他的心情并不比燕少玉平静多少。（雪雁生死剑）17像一只被急火了的斗牛，他坚定地说：“我选 A 组！”哗，全场轰动。显然，主持人也猜不透萧遥的心思，问了句：“可以谈谈你为什么要选 A 组题吗？”（郁秀花季雨季）例1617“显然”凸显的都是与预期的相反，此时句中经常会出现“并不”“也不”等反预期标识词语与“显然”配合。从评注性“显然”分化出关联性“显然”，“元语”推导
12、发挥了重要作用。“元语”是指用来指称和描述语言的语言，副词“显然”既可以用来限制动作行为或性质状态，又可以用来限制言语本身。例如：18a.枪声似乎也惊炸了它的心，现在它在草岗下显然变得更焦躁不安了。（冯苓植雪驹）b.枪声似乎也惊炸了它的心，显然现在它在草岗下变得更焦躁不安了。19a.一旁的展令扬这回显然“大人”多了，居然没有跟着闹，反而当起安分守己的“观众”来了。b.显然一旁的展令扬这回“大人”多了，居然没有跟着闹，反而当起安分守己的“观众”来了。以上两例，a 句中“显然”是评注性副词，后接谓词性成分，限制动作行为；b 句中“显然”是关联性副词，后接小句，限制的是整个命题，主要使前后句衔接紧密
13、，以引导读者理解其间的话语关系。根据“元语”推导，读者很容易推断出“显然”已由限制动作行为变为限制话语自身的范围，语义更虚灵，这样的“显然”已由评注性副词向关联性副词演化。二、自然口语中“显然”的话语标记化话语标记的主要功能是组织话语信息、构筑话语结构、体现发话者态度的功能性（Archakis 2001）。在自然口语中，“显然”经常位于两个言谈单位之间，不充当句法成分，2023 年 04 月Apr.，2023第 2 期No.2评注性副词“显然”的衔接功能及话语标记化28且前后常有语音停顿，这说明“显然”和主句的关系已变得较为松散。“显然”的这种用法，更多是从话语组织层面着眼，表达对话语理解起引
14、导作用的程序性意义，具有标记和显化语篇关系的作用。“显然”出现在这个话语标记的典型位置，为话语理解提供信息标记，表明它在很大程度上已发展出话语标记的功能。例如：20A：加油，我上次台风等了 5 个多小时的的士。B：你应该当场就原地睡下的。A：台风啊，睡下就吹走了。B：显然，你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体重。（BCC 对话）21水可以作为物质生成的基础，但是它没有办法作为它自己的出现的一个基础。显然呢，如果古人要想描述物质从无到有的这样一个过程，或者是追溯出“有”出现之前的那样一种“无”的状态，那么他们就必须要找出一个比物质的水更抽象的一个概念来表示那个“无”，表示那个“无”的状态。（冯时中国古代的天文
15、与人文）例20的“显然”用于话轮之间，前后语段分属两个话轮；例21的“显然”用于同一话轮内部，前后语段由同一说话人发出。“显然”传递的并非话语的语义内容，对句子的命题意义没有贡献，也不改变话语的真值条件意义，同时，“显然”在形式上关联的前后语段，在逻辑上也没有推理关系。这样的“显然”是一个从程序上制约话语理解的功能项，它作为一个统摄性成分，以认知扫描的方式实现对整个语境内容的囊括，典型地凸显其篇章关联的话语组织功能，即说话人用“显然”来强化前后语段间的连贯与衔接，既有承接的作用，又有启动的功能。话语标记化用法的“显然”，句法上是可选的，语义真值上是空的（乐耀 2011），如果说它还多少有一些推
16、论的意味，也是副词“显然”的词汇义在其中的功能映射。话语标记具有主观性（subjectivity)和程序性（procedural)（董秀芳 2007）。话语标记的主观性体现了说话人对话语单位之间或话语单位与语境之间关系的主观认识，程序性是因为话语标记表达的是对于话语单位之间关系的理解的程序性意义。“显然”用作话语标记时，主要有三种用法体现主观性或程序性：标记主观评价、标记主观立场、标记新话题。（1）标记主观评价评价主要用于表达言者对于评价对象某种特质的主观认识（赵彧 2021）。从表达功用看，“显然”引进的语段，既有表达观点的，也有表达事实的。当说话人使用话语标记“显然”时，是在陈述自己的一种认识或发现，说话人主观上认为“显然”引导的陈述事实清楚或理由充分。因为前面已经讲到，话语标记化的“显然”虽然不表达真值语义，但是评注性副词“显然”的词汇义对话语标记“显然”的功能分配仍然有一定的影响，词汇义能映射在话语标记中。评注性副词“显然”含有的“事实清楚或理由充分”义，指的是合乎事理、情理或大众普遍预期，而合事理情理、合预期的往往就是值得信赖的，因而从确信度来看，“显然”用作话语标记时，能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