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44卷第4期Vol.44 No.42023年8月Aug.2023韩 山 师 范 学 院 学 报Journal of 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收稿日期：2021-06-01基金项目：韩山师范学院2022年教学质量工程建设项目（项目编号：E22050）。作者简介：罗树林（1975-），男，湖南新宁人，韩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博士。汉字递归的性质、特征及教学应用罗 树 林（韩山师范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广东 潮州521041）摘要：递归理论不断泛化，从数学领域到语言学领域，然后再引进至文字学领域。和语言递归一样，汉字递归本质上也是一种结构的重复或相套。汉
2、字递归具有多样性，既是单一性和复合性的统一，又是无限性和有限性的统一。汉字递归可以增加结构复现，从而起到反复刺激、温习巩固和增强学习效果的作用。正因如此，汉字递归理论可广泛应用于汉字要素教学和汉字文化教学。需要把握文字学意义上的递归和语言学意义上的递归，显性的汉字递归和潜性的汉字递归两对概念的区别和联系，使递归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不断走向深入。关键词：汉字递归；重复；相套；多样性；汉字教学中图分类号：H 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6883（2023）04-0045-07DOI：10.19986/ki.1007-6883.2023.04.007一、汉字递归的渊源（一）从数学到语言学递归
3、（recursion）一词，最初来自拉丁文recueso，原意是往回跑、召回。二十世纪初，递归被用作数学术语。在欧美数理逻辑中，指“按照某一包含有限步数的法则或公式对一个或多个前面的元素进行运算，以确定一系列元素（如数或函数）的方法”。1二十世纪中期，递归被引入语言学领域。Tomalin认为以色列数理逻辑学家 YehoshuaBar-Hillel 等人，较早证明了语言学中也普遍存在递归现象。2语言递归最初指语法递归。美国生成语法学派的代表Chomsky对递归理论极为推崇，他认为“如果一种语法没有递归机制（封闭的环形圈），那么它就会复杂得令人望而却步。一种语法有了递归机制，就会生成无限数的句子”
4、。Chomsky提出了递归的定义：“某相同句法成分的重复使用。”3（二）从语言学到文字学语言学和文字学的研究对象不同，前者研究听觉符号，后者研究视觉符号。但语言和文字的符号差异并不妨碍递归理论的衍推。语言有三要素，即语音、语义和语法；而文字也有三要素，即字音、字形和字义。不难发现，语言要素里有语法，而文字要素里却没有语法，只有字形。“语法”和“字形”的研究内容虽然不同，但二者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是一种“结构”。既然语言结构（包括结构成分和结构规则）可以递归，那么文字结构理应也能递归。从符号的结构外延来看，四级语法单位（语素、词、短语和句子）的结构级别似乎比文字中的“字”要高，涵盖的结构成分比“
5、字”也要更 45多。但结构级别的高低、结构成分的多寡并不是决 定 递 归 能 否 实 现 的 前 提 条 件。因 为 依 据Chomsky的定义，只要达到“结构成分和结构规则的重复使用”的条件，就可认定为递归。（三）语言递归的不断泛化Hauser、Chomsky、Fitch 提出“唯递归假说”，指出递归是人类语言区别于动物交际的独有特征，而且语言机能（faculty of language）只包含递归。4傅顺华指出：Levinson对此提出反驳，认为递归不仅是语法的递归，而且是语用的递归；Martins和Fitch也认为递归存在于多种领域且具有广泛的生成能力，其中还牵涉到一个领域通用的问题。5
6、罗树林提出不仅语法结构可以递归，语音结构和语义结构也同样可以递归。658李明指出语言递归包括同形递归、涉及认知的递归和涉及言说的递归。727鉴于文字具有字音、字形和字义三个结构要素，因此本文认为文字递归同样可再细分出字音递归、字形递归和字义递归等三个子范畴。二、汉字递归的性质（一）从递归的定义看递归的性质根据目前的相关研究，国内外对语言递归下定义的学者主要有 Chomsky、钱冠连、杨烈祥、詹全旺、罗树林、李明等。Chomsky认为递归是“某相同句法成分的重复使用”；钱冠连认为递归是“语言结构层次和言语生成中相同结构成分的重复或相套”8；詹全旺认为递归是“语言中相同结构或成分的重复或相套”95
7、9；杨烈祥认为递归是“有限的手段、无限的使用”10；罗树林认为递归是“语言结构单位和语言结构规则的重复或相套”658。李明则指出：语言不仅仅可以通过有限的规则，而且在极端情况下甚至可以通过有限成分在一定规则下的反复而生成几近无限长的句子。731上述六种定义，表述虽各有不同，但核心观点都强调：递归是一种结构实体的“重复”或“相套”。（二）从递归的种类看递归的性质国内外研究递归种类的学者主要有叶蜚声、徐通锵，黄国文，詹全旺，丁俊苗等。叶蜚声、徐通锵将递归分为套合和联合两类1198。套合是指结构的相互嵌套，包括不同结构的相互嵌套和相同结构的相互嵌套。联合是指结构的并列。套合和联合的区别在于：套合中的
8、每个结构都不是孤立存在的，结构之间互相作为彼此的成分；而联合中的每个结构都是相对独立存在的，互不作为彼此的成分。黄国文则从系统功能语法的角度，认为递归有线性递归和嵌入递归两类。12线性递归指的是属于同一级单位的连接关系，相连的两个或更多的同一级单位既可以是平等的，也可以是不等的（即从属的）。嵌入递归是指“级转移”，一个单位通常由比它低（小）一级的单位组成，当一个单位含有一个与它同级或比它高一级的单位时，这就形成了级转移。詹全旺认为语言递归体现为三个层次，即短语递归、句子递归和语篇递归，同时，语言在这三个层次上又存在并列递归，或者从属递归，或者这两种递归方式交织的情形。958丁俊苗把递归分为语言
9、符号横向的串合关系和纵向的套合关系。13其中，串合关系又包括组合关系和复合关系两种，套合关系又包括成分套合和分句套合两种。上述四种分类，角度和方法虽各有侧重，但核心观点都强调：递归是一种结构实体的“嵌套”或“并列”。（三）汉字递归性质的外在表现汉字和汉语只是结构实体的不同，二者的递归原理是相通的。因此，递归性质的外在表现也是同理可推的。1.汉字递归也是一种结构重复结构重复又叫叠构，也就是结构的重复或叠加。结构包括结构成分和结构规则两方面。因此，结构重复又可分为结构成分的重复和结构规则的重复两种。（1）结构成分的重复汉字有字音、字形和字义三要素。汉字结构成分的重复可分为字音重复、字形重复和字义重
10、复三类。每个要素下面还可再分出若干层级的结构成分。结构成分的重复，是具体、直接和可见的。比如：例1：妈妈眉毛麻木莫名迷茫蒙面买面膜例2：江河湖海汹涌澎湃法海洗澡没法涂沐浴液流泪洋洋洒洒 46例3：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上例中，例1属于字音递归，声母“m”结构成分重复；例2属于字形递归，形旁“氵”结构成分重复；例3属于字义递归，义素“+鬼神”结构成分重复。（2）结构规则的重复和结构成分的重复不同，结构规则的重复往往是抽象、间接和可推的。比如：例1：风，库嚓嚓；雷，嚓库库；雨，淅沥沥例2：四维罗夕夕多，弓长张又又双例3：可悲、可叹、可怜上例中，例1属于字音递归，“A，BCC”结构规则重复；例2属于字形递
11、归，“析字”结构规则重复；例3属于字义递归，“悲”“叹”“怜”中的“+哀伤”义前都加上一个“可”，形成了结构规则重复。2.汉字递归也是一种结构相套（1）结构成分的相套结构成分的相套包括不同结构成分的相套和相同结构成分的相套。比如：例1：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例2：火炎焱燚例3：人+制造、+使用、+工具、+高等动物上例中，例1属于字音递归，声母“sh”“s”不同结构成分的相套；例2属于字形递归，形旁“火”不同数量的结构相套；例3属于字义递归，“人”的不同义素结构相套，共同组成了“能够制造和使用工具的高等动物”的义项。（2）结构规则的相套结构规则的相套包括同一结构规则或不同结构规则的相套。比如：例
12、1：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例2：住在我家隔壁的在化工厂工作的张三的院子里的玫瑰花开了例3：富人中的帅哥上例中，例 1 同时属于字音递归和字形递归。即字音“bzhdo”和字形“不知道”结构互相包含；例 2 属于字形递归，定语成分“的”结构相套；例 3 属于字义递归，“富人”的外延又包孕了“帅哥”，概念意义结构相套，而非简单的并列。综上所述，汉字递归的性质其实是汉字结构成分和结构规则的重复或相套。三、汉字递归的特征递归理论的不断泛化，应用领域越来越广，从而实现了从专属领域到通用领域的跨越。递归研究日益深入，递归的种类也不断增加。这就为汉字递归的多样性提供了理论基础和现实前提。（一）单一性和复合性
13、的统一从递归结构的组成要素看，汉字递归具有单一性和复合性。1.单一性单一性是指递归的组成要素（基础结构）的数目为一。比如：例1：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鳎犸；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例2：林、相、材、桉、柿、植、楷例3：老婆、媳妇、太太、夫人、堂客、拙荆、贱内上例中，例1属于字音递归，基础结构是单一的韵母“”；例2属于字形递归，基础结构是单一的形旁“木”；例3属于字义递归，基础结构是单一的义位“男子的配偶”。2.复合性复合性是指递归的组成要素（基础结构）的数目不止一个。比如：例 1：哥挎瓜筐过宽沟；赶快过沟看怪狗；光看怪狗瓜筐扣；瓜滚筐扣哥怪狗例2：又双叒叕例3：小妖精、小混蛋
14、、小不点上例中，例1属于字音递归，基础结构是复合的，包括声母“”和“k”，韵母“u”和“un”“ung”等；例 2 属于字形递归，基础结构是复合的，包括字素“又”的多次叠加；例3属于字义递归，基础结构是复合的，包括义素“+年龄小”、“+程度轻”和“+形体小”等。从本质而言，单一性其实是相同结构的递归，复合性其实是不同结构的递归。（二）无限性和有限性的统一从递归结构的重复程度看，汉字递归具有无限性和有限性。471.无限性无限性是指递归的基础结构可以作无限重复。理论上，递归结构的数量是开放的，规则没有要求封顶，因此可以一直递归下去。比如“字组的数量”：例1：期待、希望、马虎、收拾例 2：一条龙、跑
15、龙套、山海经、美人计例3：气壮山河、姹紫嫣红、宏伟壮观、声嘶力竭上述三例分别属于二字格、三字格和四字格，由于字组既可以是固定字组，又可以是非固定字组，因此理论上讲，它们的数量可以是无限的。2.有限性有限性是指递归的基础结构只能作有限重复。现实中，有些递归结构的数量是封闭的，比如：例1：工、公、功、弓、攻、龚、宫、供例2：冰、冷、冻、况、准、冲、决、次例 3：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始也上例中，例1属于字音递归，全是同音字；例2属于字形递归，全是同部首字；例3属于字义递归，全是同义字。由于汉字的数量本身是有限的，因此同音字、同部首字、同义字也只能有限递归。叶蜚声、徐通锵也认同这种
16、划分方法。1199因此，递归的有限性可以理解为“封闭性”的递归，而无限性则属于“开放性”的递归。四、汉字递归的教学应用递归本质上是一种结构成分和结构规则的重复和相套。结构复现，形成反复刺激，可以帮助学习者温习巩固，从而达到增强学习效果的目的。具体而言，汉字递归教学，可以应用于汉字要素教学和汉字文化教学两个方面。（一）应用于汉字要素教学汉字递归增加结构复现，对汉字要素教学可以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1.字音递归教学汉字音节有声母、韵母和声调三个组成部分。因此，汉字的字音递归也可分为声母递归、韵母递归和声调递归三类。比如：（1）声母递归例1：z：总则、宗族、罪责、自尊、造字、自作、祖宗例2：zh：种植、政治、郑重、中转、壮志、茁壮、整治例3：s：琐碎、松散、思索、色素、诉讼、洒扫、撕碎例4：sh：山水、税收、神兽、瘦身、烧水、尚书、事实上例中，例1-例4均属于单一要素的声母递归。（2）韵母递归例1：uo：过错、懦弱、骆驼、火锅、罗嗦、龌龊例2：发达、腊八、大厦、大巴例3：i：加价、假牙、掐架、下辖例4：ing：平静、英兵、听凭、经警上例中，例1-例4均属于单一要素的韵母递归。（3）声调递归例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