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方财政研究 2023 年第 4 期经济集聚对地方政府间财政支出竞争的影响基于城市群数据的实证分析张益豪郭晓辉（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北京 100142）内容提要：本文利用 2008 年-2019 年我国 283 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数据，构建空间杜宾模型（SDM），通过城市群考察经济集聚对我国城市间财政支出竞争的影响。研究发现，我国城市间财政支出的竞争效应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下均显著为正，说明各城市间存在财政支出竞争，且城市间财政支出竞争表现出策略互补特征；而实施城市群政策后显著降低城市间的财政支出竞争水平，表明经济集聚可以抑制城市间财政支出竞争。进一步的机制检验发现，由于城市群产生的经济集聚
2、为生产要素带来正外部效应，使得城市群城市即使降低财政支出水平，也能吸引相较于非城市群城市更多的生产要素流入。关键词：财政支出地方政府财政支出竞争城市群中图分类号：F81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544(2023)04-0063-12收稿日期 2022-10-10作者简介 张益豪，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财政理论与政策；郭晓辉，博士，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财政理论与政策。一、引言财政竞争是财政问题研究的经典话题，学术界普遍认为我国地方政府在收支两端都存在竞争行为，尤其是财政收入端表现得更为明显。然而，伴随近年来国家对不规范税收优惠政策的清理力度不断加大，以及国地税部门合并、税收立法
3、等工作的逐步推进，地方政府开展税收竞争的空间与政策环境被压缩，这促使地方政府的竞争策略由收入端向支出端转变。1因此，关注地方政府间的财政支出竞争问题更显必要。大量研究指出，财政支出竞争广泛存在于我国各级政府之间2-4，地方政府会通过增加支出规模和调整支出结构等方式提高公共服务水平，吸引流动性生产要素5-6，这虽然能够带来推动经济高速增长的结果，但同时也伴随重复建设、结构扭曲等负面效应7，从长期看，可能不利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然而，生产要素在选择区位开展生产时所考虑的不仅仅是地区公共产品供给水平，地区市场规模、要素禀赋条件等同样重要。与财政支出竞争相比，经济集聚在吸引流动性生产要素的机制财政管理6
4、3地方财政研究 2023 年第 4 期及效果有明显不同。一方面，经济集聚地区的交通网络发达、上下游产业及产品销售地更接近，企业的运输、交易以及销售等成本降低8。另一方面，知识和技术的溢出效应以及信息不对称程度降低等提高了资源配置效率和生产要素的使用效率。9-10经济集聚地区企业能够受到更多经济集聚产生的正外部效应影响，提高企业收益率，降低企业对公共产品供给水平变化的敏感性。因此，经济集聚程度高的地区即便降低财政支出竞争强度也能够对生产要素保持较高的吸引力，这一定程度上说明经济集聚能够弱化地方政府参与财政支出竞争的激励。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城市集群化、一体化，尤其是大量的城市群建设，大力推动了经济
5、集聚的形成。根据统计数据，我国现阶段规划和已批准建设的城市群数量达到 19 个，城市群土地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 1/4，1982-2020 年间常住人口总数从 7.1亿增长至 9.92 亿，2020 年城市群的人口数量占全国人口的比重超过 70%，GDP 总量达到 81.8 万亿，占全国的 81.4%。可见，我国城市群的规模日益扩大，城市群展现了强大的经济集聚力。这为本文考察经济集聚与财政支出竞争之间的关系提供了良好契机和基础。本文以城市群为研究对象，检验经济集聚对我国财政支出竞争产生的影响以及具体机制。研究这一问题可以为缓解地区间过度财政支出竞争、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提供一定参考。本文余下部分的结
6、构安排为：第二部分为文献综述，第三部分构建模型，选取相应的变量并说明数据来源，第四部分为实证分析，第五部分为结论及相应的政策建议。二、文献综述（一）地方政府间财政支出竞争的影响因素影响政府财政支出的因素有很多，总的来说主要包含以下三个方面：一是经济因素，地方政府为发展本地区经济，会选择不同的税收与公共支出水平组合，以期望吸引生产要素流入本地区，更高的经济发展水平能为本地区政府带来更多的财政收入并可以提供更优质的公共产品。11二是政治因素，以经济发展水平为主的官员绩效考核机制使得地方政府官员重视经济建设，王文剑（2010）研究发现，在我国的财政分权体制下，地方政府会由于官员晋升和绩效考核的压力而
7、更加积极地开展财政支出竞争，导致地方政府规模不断扩张。12三是社会因素，教育、医疗和社会保障等支出同样对地方财政支出产生重要影响。此外，也有学者研究发现中央转移支付对地方政府财政支出竞争行为也会产生影响，贾俊雪、郭庆旺、高立（2010）的研究发现税收返还对省份间财政总支出和各类支出竞争均具有显著的强化作用，而财力性和专项转移支付对省份间财政总支出、经济性和维持性支出竞争则具有显著的弱化作用。13李一花、沈海顺、孙爱华（2014）研究了“省直管县”政策对财政支出竞争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省直管县”政策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对各县之间的财政支出空间互动程度产生影响，但并未能改变策略互补的财政支出竞争关系
8、。14（二）经济集聚与财政竞争国内外学者对经济集聚如何影响财政竞争这一问题，集中于考察经济集聚对政府间税收竞争的影响，而忽略了经济集聚对地方政府间财政支出竞争的影响。Charlot 和 Paty（2007）通过使用法国 2002 年地方营业税的截面数据和空间计量模型，研究了经济集聚对各地方政府间税收行为的影响，实证结果显示在人口或经济密度更高的地区，税收竞争程度更低，此外还验证了在经济集聚财政管理64地方财政研究 2023 年第 4 期地区“集聚租金”的存在性。Frret 和 Maguain（2017）16使用法国 1995 年至 2007 年地方政府的商业税数据，通过建立两区制空间面板模型进
9、行实证分析，研究发现经济集聚地区的地方政府对集聚租金征税，且地方政府间的税收行为具有相互模仿的特征。Jofre Monseny（2013）17考察了城市化对其营业税率的影响，结果发现高度城市化地区的营业税税率更高，说明高度城市化地区的税收竞争程度更低。梳理已有研究发现，不同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财政支出竞争的影响因素做出分析，但缺乏从我国城市集群化发展带来经济集聚背景下分析财政支出竞争问题的理论与实证研究。相较于现有研究，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通过城市群发展政策考察了经济集聚对财政支出竞争的影响。已有的研究集中于将城市群政策作为经济集聚的替代指标并研究其与税收竞争之间关系或直接使用经济集聚指标研究
10、经济集聚与税收竞争之间的关系，作为政府财政竞争的一个重要途径，研究财政支出竞争与经济集聚之间的文献极少。作为政府开展财政竞争的重要途径，特别是目前在追求经济高质量发展和大力推进城市集群化发展的现阶段，讨论经济集聚条件下的地方政府间财政支出竞争不仅具有学术价值，更具有现实意义。三、模型构建、变量选取与数据来源（一）模型构建1.空间自相关度量为检验各地区之间财政支出是否存在空间相关关系，需要通过空间相关系数检验，常见的空间系数检验有莫兰指数（Morans I）检验和吉尔里指数（Gearys C）检验，本文选取莫兰指数检验进行空间自相关检验。莫兰指数（Morans I）的计算方法如下：Morans
11、I=nni=1nj=1Wij(Yi-Y?)(Yj-Y?)ni=1nj=1Wijni=1(Yi-Y?)2（1）Y=1nni=1Yi（2）式中 n 代表样本个数，Wij是空间权重矩阵，Yi代表样本 i 的观测值，莫兰指数（Morans I）的取值介于-1 到 1 之间，当莫兰指数（Morans I）大于 0时，表示各样本之间存在正的空间相关关系，即高财政支出地区被高财政支出地区包围（高-高型）或低财政支出地区被低财政支出地区包围（低-低型），当莫兰指数（Morans I）小于 0 时，表示各样本之间存在负的空间相关关系，即高财政支出地区被低财政支出地区包围（高-低型）或低财政支出地区被高财政支出地
12、区包围（低-高型），而当莫兰指数（Morans I）为 0 时，表示的是各样本之间不存在空间相关关系，此时不适合使用空间计量模型。2.空间计量模型（1）模型设定当莫兰指数（Morans I）显著时，可选择构建空间计量模型，参照 Lesage与 Elhors等学者的研究，建立空间杜宾模型并检验是否可以退化为 SAR、SEM 或经典 OLS 回归。本文按照这一顺序进行模型选择，首先构建空间杜宾模型作为本文的基准回归模型：Yit=+Nj=1wijYjt+Xit+Nj=1wijXjt+i+t+itit=Nj=1wijit+it（i，j=1，N）（3）其中，Yit是被解释变量，Xit表示解释变量，wij
13、表示 N*N 阶非负的空间权重矩阵，wijYjt与 wijXjt分LeSage JP，Pace RK.Introduction to spatial econometrics.2009.Elhorst JP.Spatial Econometrics：From Cross-Sectional Data to SpatialPanels.2014.财政管理65地方财政研究 2023 年第 4 期别表示在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中加入空间相关因素，、与 是 wijYjt、Xjt和 wijXjt的回归系数，其中解释变量的空间交互项表示被解释变量与相邻地区的解释变量存在相关关系。当 0，=0 且=0 时，即
14、空间杜宾模型中不存在解释变量间和误差项间的空间相关关系时，空间杜宾模型退化为空间自回归（SAR）模型，即：Yit=+Nj=1wijYjt+Xit+it（i，j=1，N）（4）当不考虑解释变量的空间相关性，也不考虑被解释变量的空间相关性，而只考虑误差项的空间相关性时，空间杜宾（SDM）模型退化为空间误差（SEM）模型，即：Yit=+Xit+itit=Nj=1wijit+it（i，j=1，N）（5）空间误差模型（SEM）主要适用于地区之间相互作用因所处的相对位置不同而存在差异的情况，此外模型的误设定和遗漏变量也会造成空间误差效应。当=0、=0 且=0 时，表示不存在空间相关关系，此时莫兰指数（Mo
15、rans I）为 0，模型退化为一般OLS 回归，即：Yit=+Xit+it（6）由于以上空间计量模型右侧出现了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项，违背了普通最小二乘法的基本假设，OLS 估计结果有偏。可以选择采用工具变量（IV）处理内生性，但工具变量估计可能导致所关注的被解释变量空间滞后项与解释变量的交互项参数估计值落到参数空间之外18，所以本文使用极大似然法（MLE）进行估计。（2）空间权重选择在计算莫兰指数（Morans I）以及空间计量模型时，选取合适的空间权重矩阵是十分重要的一步。结合本文的研究目标，借鉴已有的关于空间计量模型的研究，构建了地理距离矩阵 W1 和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的空间权重矩阵
16、W2。地理学第一定理认为任何事物都是与其他事物相关的，而这种相关程度往往取决于两者之间的距离远近，距离越近，相关程度越高，而距离越远，则可以认为其相关程度越低。借鉴 Andrew.D.Cliff 和J.Keith.Ord（1982）的研究中设定空间权重矩阵的方法19，构建本文所需的地理距离权重矩阵 W1，W1中的元素 wij表示 i 城市与 j 城市之间直线距离的倒数，即 wij=1/dij，两城市间的直线距离使用经纬度数据计算得出。考虑到区域间的财政支出竞争与经济发展水平间可能存在的空间相关关系，单纯地使用地理距离作为元素的空间权重矩阵存在局限性，参考邵帅20等（2016）的做法构建了一种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的空间权重矩阵 W2，地理与经济距离嵌套的空间权重矩阵的定义为 W2=W1+（1-）W3，其中（0，1），表示的是地理距离空间权重矩阵所占的比重。W1 为地理距离空间权重矩阵。W3 是经济距离空间权重矩阵，其元素 wij等于城市 i 与城市 j 之间平均 GDP 差额绝对值的倒数，借鉴卢洪友的做法，经济距离空间权重矩阵各元素采用的是样本期内各地区人均 GDP 的平均值。借鉴学者已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