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大众文艺一、引言当代英国籍坦桑尼亚裔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是杰出的后殖民作家之一。他凭借天堂等多部小说作品,获得过布克奖等多项文学大奖,2021年成为诺贝尔文学奖新贵。天堂(Paradise)是他于1994年发表的第四部长篇小说,曾获布克奖和惠特布莱德奖提名。小说的创作背景展现的是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东非复杂的社会生活图景,主要以优素福(Yusuf)成长经历按时间逻辑组织情节:年少被迫离家跟随阿齐兹(Aziz)数年加入德国军队,作者描写了一个在复杂的社会及奴隶制盛行的多重压迫背景下,以优素福为代表的东非人民群体的悲惨生活。洛杉矶时报(The Los Angeless Times)评价优素福
2、的故事“与更大的改变非洲大陆的历史力量编织在一起”。1目前关于该作品的相关研究,国外成果比国内丰富,研究视角和研究范式也更为多元。主要集中在互文性、跨学科及男性同性等视角。国内相关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2022年天堂中译本的发行促进了国内对该小说的研究。主要集中对作品的综述介绍、叙事和成长主题等方面,但总体而言,研究视角有待拓展,还具有较大研究空间。细读文本可以发现创伤是作品中一个重要的主题,小说中优素福经历了离家、漂泊成长以及情感等创伤。因此,笔者基于创伤角度研究优素福成长过程中遭遇的创伤,旨在探究“懵懂迷惑心态下青少年主人公在成长经历中完成的思想及性格蜕变”2以及古尔纳对生活在“夹缝”和“
3、裂缝”中他者的“难民命运的毫不妥协且富有同情心”3的普遍关照。同时,以期拓宽作品天堂的研究视角。“创伤”是文学作品经常出现的一个母题,最初用于医学及精神领域。弗洛伊德(Frued)认为创伤是“一种经验,这种经验使心灵在短时间内受到一种最高度的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办法谋求适应,从而让心灵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紊乱”。4进而弗洛伊德分别从“童年早期经历的事件的记忆,青春期后经历的事件的记忆以及后期经历事件触发的对早年事件的记忆”5三方面对创伤进行解读。学者凯西卡鲁斯也在无助的经验:创伤、叙述和历史(1991)中指出:“创伤是在突发事件获灾难性面前,个体原有的经验被覆盖,而受创者对这件事本身通常表
4、现出延迟,以幻觉和其他入侵性的现象重复出现的无法控制的反应”。6二、家庭创伤回不去的“根”家庭创伤是导致优素福心理创伤的重要因素之一。小说开头寥寥几句就交代了他年幼时期离开父母的事实。阅读最初,读者并不知晓优素福离开家的实际原因,直到店员哈利勒的出场优素福离家跟随商人阿齐兹远行的缘由才被揭露:优素福被自己的父亲当作rehani(奴隶/契约劳工)抵债给阿齐兹,从此失去了自由之身。这也就解释了“天堂”人间炼狱:天堂主人公的创伤解读*周道园 蔡 奂(云南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昆明 650000)*基金项目:本文系云南民族大学2022年硕士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项目结项论文:“诺奖作家古尔纳作品天堂中
5、的殖民创伤主题研究”,项目编号:2022SKY091。摘要:天堂可被视为当代非裔英国作家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的代表作,该力作发表于1994年。文章试图从创伤视角切入,探讨该作主人公优素福遭受的多重创伤即家庭创伤、生活创伤及情感创伤。通过透视这部作品,体现以优素福为代表的非洲人民苦难的经历给他们造成了身体和心理上的创伤,从而揭露作者对这一群体生活的关怀与关照。关键词:天堂;家庭创伤;情感创伤中图分类号:I561.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828(2023)14-0018-03DOI:10.20112/ki.ISSN1007-5828.2023.14.007文艺评论19大众文艺
6、当初优素福离别时对母亲异常亲密的行为感到不安的困惑,他不知离别即意味着永别。面对即将远行的优素福,母亲的反常与父亲的淡定形成了强烈反差。优素福母亲对他又亲又抱满是不舍,同时又显露了对既定决定的无力反应,只能通过无声的泪水表达伤感。反观优素福父亲,丝毫没有把优素福抵债这一丑陋行为表现出来,对他的远行更没有表露任何不舍与愧疚。只在离别前一刻轻描淡写的询问优素福是否愿意与阿齐兹外出“旅行”。这种询问于优素福来说是毫无征兆且无力反抗的一种被迫,而优素福没有说不的权力,以致他始终“笼罩在无法抵抗的力量下感到无助”7与不安。此后与父母一别两宽。这种陪伴缺失在后来的成长过程中形成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他时常感到
7、焦虑与恐惧,因为“心理创伤可以影响整个人,包括身体、智力、情绪和行为的改变”。5而很久之后,优素福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亲人视为交换的商品,被当作奴隶抵债。一方面说明了他被家人抛弃的事实。说明人可以作为一种商品被交易,而人的身体就是助推交易成交的原材料。另一方面则侧面反映当时东非社会的复杂性以及奴隶制盛行背景下遭受“源自殖民主义、战争和流离失所的挥之不去的创伤”8的东非人民的苦难经历。优素福被父亲以商品的形式抵债给商人阿齐兹,并跟随他在外漂泊多年。虽然优素福努力不去想有关他父母的记忆,但当对父母的思念和“记忆的闸门打开,被遗弃的画面不断涌现”9193时,临时的空间住所和漂泊状态影响了优素福的心理
8、状态,这无疑加剧了他无根的空间归属感同时也对他后来的人格塑造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家”本来是一个人感到安全和富有归属感的港湾,而优素福却未曾完整的拥有来自家人的关爱和关心。相反,他被自己的父亲视为商品,他的身体被视为抵债的商品符码。这暴露出了在以贸易为中心的父权制社会操纵下孩子处在弱势一方受父亲任意支配的实质。本来家人缺失的爱已经给优素福的身心带来了深深的伤害,但致命一击的是被自己的父亲典当成为“非人”的奴隶,失去了个人权力与平等自由,成了一个任人支配的附属品。父亲是造成优素福家庭创伤的直接因素而阿齐兹是导致这一结果的幕后推手。究其深层原因,是因为“殖民者的到来改变了坦桑尼亚的社会形态,种族
9、歧视和阶级压迫成为常态”905以及彼时奴隶制盛行使得东非分崩离析,而人民注定成为当时历史环境操弄的牺牲品。值得注意的是,店员哈利勒(Khalil)和优素福有着相似经历,他也被家人抛弃成为阿齐兹的契约劳工。哈利勒比优素福年长几岁,已为阿齐兹服务多年。他们身为契约劳工,失去了回到故乡的自由与权力。在日常生活中丧失了主体性成了机械的“非人”。面对故乡不能复归,而又融入不进以阿齐兹为首的群体生活的现实,优素福成了一个无家可归、无所皈依的人,成了真正意义上漂泊的“夹心人”。独自被困于远乡,只能“通过幻想失去的完整来寻求安慰”,9194异乡漂泊与孤独感最终对他们造成了无法言说的创伤。而这也导致了优素福产生
10、了父母“为了自己获得自由而抛弃了他,现在他也要抛弃他们”9261的感悟。古尔纳借助优素福的个人经历为切入点,展现了无数个像优素福和哈利勒的普通人在复杂动荡的东非被迫离开故乡和家人的苦难遭遇,凸显了非洲人民所承受的深重苦难。三、生活创伤漂泊的“顺从者”一系列生活经历也给优素福带来了不少心理创伤。被父亲典当给商人阿齐兹后,优素福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漂泊不定的生活对他来说异常艰难。在生活中,首先来自阿齐兹对优素福的压迫与剥削。优素福被抵债给阿齐兹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拥有自己姓名的权力”10,同时更是失去了说“不”的权力。他的身体成了商品符码,又是被权力摧毁和侵蚀的对象。以阿齐兹为代表的阿拉
11、伯社会主体在内部以排斥的方式对优素福在内的奴隶进行非人处置。阿齐兹的剥削压迫行为正是以借外债的手段试图掩饰他自私自利、谋取利益和钱财的动机,掩饰他虚伪狡诈的假面,将他真正的目的乔装起来,使以抵债奴隶行为合理化,将实质性的奴隶交易符号化,最终达到他个人目的行为结果。其实他“持有与那些殖民主义无异的文明与文化等级制思维”“揭示了阿齐兹奴役和剥削尤素福及其他非洲裔的意识形态根源。”8优素福从未像哈利勒叫阿齐兹为赛义德,表面上是他区别于他人称呼阿齐兹的不同反应,实则是反映像优素福这样的群体对社会不公的不满和无声反抗。其次,除遭受阿齐兹的剥削与奴役外,古尔纳还通过“年长男性对年轻男性的性掠夺”11一面来
12、表现优素福生活中面临的生活危机。主要包括远行护卫领队狮子姆维尼(Simba Mwene)和阿卜杜拉(Abdalla)等人的调侃与骚扰。小说中出现许多对优素福性调侃的场景。阿卜杜拉虽有着“怒目圆瞪、凶神恶煞”的面孔,但他是一名同性恋者,跟随远行的挑夫迫于生计都是“愿意在旅途中为他趴下身子的人”。952面对优素福,他时常带着可怕的微笑、异常柔和的眼神追随优素福的身影表露微妙的情感。诚然优素福当时才十六岁,狮子姆维尼也会说出“今夜晚些时候来给我按摩吧,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爱”9131令他震惊惶恐的话。此外,优素福同样避免不了异性顾客对他的性骚扰。相貌英俊的他常常被嘲弄、取笑。阿朱扎就是其中一位有着身形
13、健硕的中年大妈,她时常光顾优素福与哈利勒照看的小店并对优素福做出令他感到羞耻和害怕的举动,使得优素福一看到阿朱扎就惊吓逃跑。这种过分调侃的行为实质上和领队阿卜杜拉以及狮子姆维尼毫无差别,这样的状态致使他变得异常警觉,无疑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困扰与痛苦。文艺评论20大众文艺创伤理论表明,创伤表征还会以闪回、噩梦以及侵入性思绪延迟地再现。噩梦是心理创伤的外在表征之一。古尔纳还利用闪回叙事的手法展现了人物在物理空间变换后的心理历程变化,烘托主人公可悲的生存境遇及遭受的创伤。作者把梦境作为小说情节编织、氛围渲染以及人物命运描写的一个重要手段。梦境也反映了优素福生活的不幸。作者多次描写优素福深受现实和梦魇关
14、于“狗”的动物的困扰,他在面对狗群出现时变得极度警觉和惊恐,表面上看优素福被现实和梦魇的狗群吓得手足无措,他的表现是一种“极度恐惧、无助、失去掌控力和面临毁灭威胁”。7深层上看其实是在预言其家园被破坏被占领、是内心深处对德国殖民军队的侵入感到深深的害怕和恐惧。在天堂中,古尔纳把优素福潜藏的内在性格以及他不能言说的痛苦与现实生活的水深火热通过梦境的方式表现出来,揭露“个体叙述对抗宏大历史叙事宣扬的终极真相”。10而他最后选择加入德国军队也悲剧性的“暗示了非洲大陆在20世纪将遭遇的悲惨命运”。12四、情感创伤失意的“爱”作品主人公优素福坎坷艰难的情感体验也使得他伤痕累累。小说中,古尔纳也以优素福的
15、个人情感经历为载体来书写优素福的命运沉浮。主要包括哈米德女儿阿莎、查图女孩巴蒂以及阿明娜的三段情感体验经历。可以说是从情感萌芽萌发再到较为成熟暗恋的过程。第一次情感经历是与哈米德女儿阿莎(Asha),十几岁的优素福在哈米德家学习古兰经,后来与阿莎有着无法言说的、类似爱情的情感,爱情萌芽开始出现,然而在哈米德妻子麦穆娜的疑虑和排斥下优素福被安排远行,这段体验就此告终。第二次与商人阿齐兹去往查图(Chatu)进行商旅贸易时被抵作人质,邂逅女孩巴蒂(Bati),两人几日的亲密相处也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但这种亲密是短暂的,优素福被释放离开查图继续与团队商旅贸易时两人的关系又进一步终结。最后,文本着墨最
16、多的是描述优素福遇到心仪女孩阿明娜(Amina)。从内陆贸易旅行回到阿齐兹家,出于良善优素福答应帮助阿齐兹妻子祖莱卡(Zulekha)疗伤,在此过程中,他认识了陪伴祖莱卡的女孩也是哈利勒的妹妹阿明娜并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这种暗恋变得日益强烈。致使优素福多次不顾哈利勒的劝说一如既往以疗伤名义见阿明娜,表明心意。反过来,阿明娜对优素福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感觉,而她早已成为阿齐兹的妻子,她清楚这份情感注定会陷入情感困境里如同她“囚笼”一般生活的状态,无处可逃。明白真相的优素福最后发出感叹:他所了解的世界才是他唯一可以栖身的世界。我们可以看到,这几段情感经历都有着同样的结果:失败或不疾而终。优素福的情感体验最终都没能带给他理想中的结果,反而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结语天堂书写的是一部特殊环境下个体生存的伤痕累累的人生故事,古尔纳并非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而是借此来启发读者“审视坦桑尼亚曾沦为德国殖民地的一段历史及其绵延不绝的余响”。对于阅读古尔纳作品具有“承前启后”10的作用,通过借助主人公优素福的个人经历为叙事进程向读者展现了一幅错综复杂的东非生活画卷,见证了其在家庭、生活以及情感遭受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