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9CULTURE 水文化之旅漫说讨小海 文|朱家麟 编辑|王旭辉CULTURE 水文化之旅鼓浪屿上利用潮汐捕鱼的渔民 摄影/李铭/图虫创意9899CULTURE 水文化之旅漫说讨小海 文|朱家麟 编辑|王旭辉CULTURE 水文化之旅鼓浪屿上利用潮汐捕鱼的渔民 摄影/李铭/图虫创意100101CULTURE 水文化之旅浒苔与江篱钩收 摄影/朱家麟从暮春，到初冬，厦门那条以“中国最美马拉松赛道”闻名的环岛路，外侧的广阔海滩，几乎无日不举行民间自发的“海洋风情旅游节”。数公里蜿蜒海滩上，尽是乌泱泱人群，追着退潮，手捡、铲挖、耙拉，翻找花蛤、玉螺、蟹类甚至名贵的江珧，偶尔也能捉到穴居章鱼以及耽
2、留于水洼的各色鱼虾。天文大潮日子，这海滩甚至能袒露一公里多宽，淘海者追拾而去，流连忘返，不论收获仅遮桶底或一挑两大袋，个个笑口张到额上：“太好玩了！太好玩了！”徒手，或以简单工具，在潮间带觅鲜，北方俗称“赶海”。“讨海”一词起于何时，难以勘考。中国临海省份，福建以田少地瘠、耕海为生著名。比如清末金门举人林豪撰修的 澎湖厅志记录当地民生：“澎地多赤卤，可耕者少，俱以海为田。男子日则乘潮掀网，夜则驾舟往海捕钓。女人亦终日随潮涨落，赴海取虾、蟹、螺、蛤之属，名曰讨海”，也就是向海讨食。一般闽人，把“驾舟往海捕钓”者称为讨海，而在潮间带“随潮涨落，赴海取虾、蟹、螺、蛤之属”的，相对称为“讨小海”。讨小
3、海领域广阔，依工具使用和专业难度，可分做若干层级。老少咸宜的沙滩追潮捡拾，比起潜水拔取贻贝，或以小网包围礁石而摸鱼蟹的“抱墩”，甚或用海锄头挖沙虫、药章鱼等等，只是入门级的消闲遣兴活动。一个多甲子前的厦门海域，环岛、大陆沿岸也俱是滩涂，繁生的水族波臣应令报到。各个节气、各色人等，都能找到自己的赶海乐子或者糊口营生。依节令来说吧。过了腊月，寒风料峭的春头，带鱼尚肥，船家渔人扯开三桅船帆，在家门口的东海尾截捕南下避寒的白带鱼群。而滩涂上牡蛎也未吐浆，渔夫每日以小船出没蛎浦，从枪架式堆靠的蛎簇，勾上一条长满蛎葡的花岗岩条石，用蛎铲铲了，笆篓装了，运到城乡各犄角旮旯的剖蛎摊，剥肉应市。这时节，浒苔开始
4、繁生，我们这些“讨海囝”讨小海孩子，除了洗浒苔，还能捡拾铺地青纱似的翠绿浒苔上蠕蠕而行的黄麦螺，回家盐腌做配稀粥的腥菜。三月，各色鱼类陆续趋岸产卵，船家忙着布绫网让它们顺流刺网，或绕着鱼群围网。靠岩产卵的墨鱼，把后代交代上天后就死去，一片片被浪潮推送到海湾，白花花像犁开的番薯地，海边人谁都可以去发“洋”财，就看赶早。这时节，高潮带的赤嘴蚶子也肥肚了，随时任人去挖呢。到了四月，渔民忙捕大黄鱼、鳓鱼。鲻鱼苗长成相思树籽长短，随涨起的潮水靠岸边觅食，孩子们用竹编饭罩，用小口喷蟹汁引诱，一次捞起百十只，一两小时提一桶回家焖豆子鱼饭。花生荚大小的河鲀出来了，钓起来看它鼓腹鸣叫，或者装一罐带回家养鸡饲鸭。
5、到了潮与岸平时辰，去钓绰号“织网师”的水针鱼，小半天就把家里晚餐的荤菜了却。五月六月不同季节，不同时辰，不同气候，“人与海洋”课程都有一串长长菜单，让你依力自选。对讨海囝来说，摸蟹、钓鱼、捉蟳、踩虾姑、挖蛏、捞水母、洗海瓜子、采贻贝、诱蟳虎、敲藤壶、铲石乳，或是捕大弹涂鱼，抛手网，挂绫子，用三脚缯夜守各种水族讨小海花样百般，哪样不好玩呢？礁岩间生活的各种螺贝，甚至小杂蟹。摄影/朱家麟100101CULTURE 水文化之旅浒苔与江篱钩收 摄影/朱家麟从暮春，到初冬，厦门那条以“中国最美马拉松赛道”闻名的环岛路，外侧的广阔海滩，几乎无日不举行民间自发的“海洋风情旅游节”。数公里蜿蜒海滩上，尽是乌泱
6、泱人群，追着退潮，手捡、铲挖、耙拉，翻找花蛤、玉螺、蟹类甚至名贵的江珧，偶尔也能捉到穴居章鱼以及耽留于水洼的各色鱼虾。天文大潮日子，这海滩甚至能袒露一公里多宽，淘海者追拾而去，流连忘返，不论收获仅遮桶底或一挑两大袋，个个笑口张到额上：“太好玩了！太好玩了！”徒手，或以简单工具，在潮间带觅鲜，北方俗称“赶海”。“讨海”一词起于何时，难以勘考。中国临海省份，福建以田少地瘠、耕海为生著名。比如清末金门举人林豪撰修的 澎湖厅志记录当地民生：“澎地多赤卤，可耕者少，俱以海为田。男子日则乘潮掀网，夜则驾舟往海捕钓。女人亦终日随潮涨落，赴海取虾、蟹、螺、蛤之属，名曰讨海”，也就是向海讨食。一般闽人，把“驾舟
7、往海捕钓”者称为讨海，而在潮间带“随潮涨落，赴海取虾、蟹、螺、蛤之属”的，相对称为“讨小海”。讨小海领域广阔，依工具使用和专业难度，可分做若干层级。老少咸宜的沙滩追潮捡拾，比起潜水拔取贻贝，或以小网包围礁石而摸鱼蟹的“抱墩”，甚或用海锄头挖沙虫、药章鱼等等，只是入门级的消闲遣兴活动。一个多甲子前的厦门海域，环岛、大陆沿岸也俱是滩涂，繁生的水族波臣应令报到。各个节气、各色人等，都能找到自己的赶海乐子或者糊口营生。依节令来说吧。过了腊月，寒风料峭的春头，带鱼尚肥，船家渔人扯开三桅船帆，在家门口的东海尾截捕南下避寒的白带鱼群。而滩涂上牡蛎也未吐浆，渔夫每日以小船出没蛎浦，从枪架式堆靠的蛎簇，勾上一条
8、长满蛎葡的花岗岩条石，用蛎铲铲了，笆篓装了，运到城乡各犄角旮旯的剖蛎摊，剥肉应市。这时节，浒苔开始繁生，我们这些“讨海囝”讨小海孩子，除了洗浒苔，还能捡拾铺地青纱似的翠绿浒苔上蠕蠕而行的黄麦螺，回家盐腌做配稀粥的腥菜。三月，各色鱼类陆续趋岸产卵，船家忙着布绫网让它们顺流刺网，或绕着鱼群围网。靠岩产卵的墨鱼，把后代交代上天后就死去，一片片被浪潮推送到海湾，白花花像犁开的番薯地，海边人谁都可以去发“洋”财，就看赶早。这时节，高潮带的赤嘴蚶子也肥肚了，随时任人去挖呢。到了四月，渔民忙捕大黄鱼、鳓鱼。鲻鱼苗长成相思树籽长短，随涨起的潮水靠岸边觅食，孩子们用竹编饭罩，用小口喷蟹汁引诱，一次捞起百十只，一
9、两小时提一桶回家焖豆子鱼饭。花生荚大小的河鲀出来了，钓起来看它鼓腹鸣叫，或者装一罐带回家养鸡饲鸭。到了潮与岸平时辰，去钓绰号“织网师”的水针鱼，小半天就把家里晚餐的荤菜了却。五月六月不同季节，不同时辰，不同气候，“人与海洋”课程都有一串长长菜单，让你依力自选。对讨海囝来说，摸蟹、钓鱼、捉蟳、踩虾姑、挖蛏、捞水母、洗海瓜子、采贻贝、诱蟳虎、敲藤壶、铲石乳，或是捕大弹涂鱼，抛手网，挂绫子，用三脚缯夜守各种水族讨小海花样百般，哪样不好玩呢？礁岩间生活的各种螺贝，甚至小杂蟹。摄影/朱家麟102103CULTURE 水文化之旅且捡几件简单的说吧。挖蛤仔讨小海序列里，技术含量稍高于徒手捡拾的，是挖掘。各种
10、蛤类，生境要求不同。花蛤喜欢水肥而多泥的海滩，否则即喷水移居；蛏子爱几乎纯泥的软涂坪；文蛤对泥质不很挑拣，但随长大而不断移向深水。生存条件要求最低的，在我看是壳顶高凸的赤嘴蛤。它得名于初生的壳缘在变白之前，是一环嫩紫，像女性淡抹的精致唇线，古人说，“壳口有紫晕者肥美”，它的中文学名“环文蛤”着眼的是它那一环环自高凸壳顶往下凹凸分明的生长线。下午放学回家，母亲说，晚上没菜呢。算一下潮水，这时只能到高潮带挖蛤仔。放下书包，操起锄头、提着小桶，径往海边奔去。海岸就在我家后头三百来米地方，再有两小时，海水要达到高潮位，实际操作时间只有一个钟头厦门湾的最大潮差是七米出头，那是天文大潮的高度，赤嘴蛤子通常
11、长在最高潮线下两三米地带。这片硬质红壤海滩上，遍地是无事闲耍的各色大螯招潮，弥望皆是，了无涯际，人一来就慌不择路随处避入圆洞。那是我们用竹编饭罩浒苔是世界性的温带海藻，我国沿海皆有分布。我国 11 种。摄影/朱家麟 东海常见的射带镜蛤（有八字状射带）和青黄蛤 摄影/朱家麟 诱捕鲻鱼苗时取之不尽的饵料基地。而密密圆洞间，栖息着它们外壳坚硬的邻人赤嘴蛤子。它们互不相扰：招潮退潮时出来觅食，潮水到了即入洞安歇。这时候赤嘴蛤和各色贝类便探出长长水管单支或双管，利用一两小时或四五小时刮过的潮水，拼命吸入海水，滤食其中藻类、鱼卵或者各种有机质碎屑。我留心过这些地段赤嘴蛤的水孔密度，也知道它们多久前被翻挖过
12、。找到那少人翻挖地段，锄下浒苔十厘米泥地，即不断有黑壳、白壳、黄白壳蛤子现露，当然也有厦门人嗜好的土笋、鄙夷的鸭嘴蛤之类。晚潮海水鼓着白沫花边一波一波推涌上来，赤嘴蛤仔也满过小铝桶中腰，下到半脚脖子深水，倾蛤入水，反复淘洗净了，提半桶带水蛤仔回家，一路晃动，让它抖出余下沙泥。母亲再用淡水漉洗一遍，热锅爆炒，注下酱油，再兑水，加一点糖，就是一家晚餐荤菜了。洗浒苔农历二月，气温高过 15 度，温敏的浒苔就自南而北绿化西北太平洋沿岸。一抹一抹青丝在潮间带伸展，涨潮时候任由海水摇漾，有如海妖的头发。不几天，滩涂就蒙上一片片青纱，渐渐肥厚102103CULTURE 水文化之旅且捡几件简单的说吧。挖蛤仔讨
13、小海序列里，技术含量稍高于徒手捡拾的，是挖掘。各种蛤类，生境要求不同。花蛤喜欢水肥而多泥的海滩，否则即喷水移居；蛏子爱几乎纯泥的软涂坪；文蛤对泥质不很挑拣，但随长大而不断移向深水。生存条件要求最低的，在我看是壳顶高凸的赤嘴蛤。它得名于初生的壳缘在变白之前，是一环嫩紫，像女性淡抹的精致唇线，古人说，“壳口有紫晕者肥美”，它的中文学名“环文蛤”着眼的是它那一环环自高凸壳顶往下凹凸分明的生长线。下午放学回家，母亲说，晚上没菜呢。算一下潮水，这时只能到高潮带挖蛤仔。放下书包，操起锄头、提着小桶，径往海边奔去。海岸就在我家后头三百来米地方，再有两小时，海水要达到高潮位，实际操作时间只有一个钟头厦门湾的最
14、大潮差是七米出头，那是天文大潮的高度，赤嘴蛤子通常长在最高潮线下两三米地带。这片硬质红壤海滩上，遍地是无事闲耍的各色大螯招潮，弥望皆是，了无涯际，人一来就慌不择路随处避入圆洞。那是我们用竹编饭罩浒苔是世界性的温带海藻，我国沿海皆有分布。我国 11 种。摄影/朱家麟 东海常见的射带镜蛤（有八字状射带）和青黄蛤 摄影/朱家麟 诱捕鲻鱼苗时取之不尽的饵料基地。而密密圆洞间，栖息着它们外壳坚硬的邻人赤嘴蛤子。它们互不相扰：招潮退潮时出来觅食，潮水到了即入洞安歇。这时候赤嘴蛤和各色贝类便探出长长水管单支或双管，利用一两小时或四五小时刮过的潮水，拼命吸入海水，滤食其中藻类、鱼卵或者各种有机质碎屑。我留心过
15、这些地段赤嘴蛤的水孔密度，也知道它们多久前被翻挖过。找到那少人翻挖地段，锄下浒苔十厘米泥地，即不断有黑壳、白壳、黄白壳蛤子现露，当然也有厦门人嗜好的土笋、鄙夷的鸭嘴蛤之类。晚潮海水鼓着白沫花边一波一波推涌上来，赤嘴蛤仔也满过小铝桶中腰，下到半脚脖子深水，倾蛤入水，反复淘洗净了，提半桶带水蛤仔回家，一路晃动，让它抖出余下沙泥。母亲再用淡水漉洗一遍，热锅爆炒，注下酱油，再兑水，加一点糖，就是一家晚餐荤菜了。洗浒苔农历二月，气温高过 15 度，温敏的浒苔就自南而北绿化西北太平洋沿岸。一抹一抹青丝在潮间带伸展，涨潮时候任由海水摇漾，有如海妖的头发。不几天，滩涂就蒙上一片片青纱，渐渐肥厚104105CU
16、LTURE 水文化之旅起来了。野孩子们找两三片长木板一拼，钉上翘头、后墙，像加宽的滑雪板。再用破木头烂铁钉，做一柄钉耙，腾出家里筐篓，也去洗浒苔。找一片浒苔肥厚的涂坪，把浒苔耙起尽量少带泥沙，甩到箩筐里，边耙边推滑板前进。箩筐半满时，把它推到海水澄清之处，轻踩筐中浒苔，直到泥沙尽皆荡去。再把竹筐提上滑板，推回岸边，换一个箩筐下来洗浒苔最好时段，是早晚见星月的小潮汛日子，海水高位早潮和晚汐在晨昏时分。北回归线以北一点的闽南，就是初四五六七和二十到廿四、廿五。西瓜片似的上弦月或下弦月还未隐去，讨海仔透早出门，追着退潮耙浒苔，午前就能挑运回家。草草吞下午饭，紧快提井水，灌满齐腰大桶或石池，把浒苔倾入荡洗，漂去海水咸汁，捞出泻干。一边扫净石头坡、红砖埕、水泥地面、平坡屋顶。然后铺下砧板，快刀把浒苔剁作一寸长短，一掬掬薄匀撒在石坡砖埕，晒浒苔被。这时节的渔村，东一片西一块散布这种青葱安静的绿补丁，它们和红砖古厝的热情、花岗岩石屋的严肃对比着，很有印象派画风韵味。好风日，浒苔一个下午就干透了。小心揭起，像被单一样折叠，一床一床码起来。第二天就可以挑市场，堆在筐里，等待买主。售卖是不必操心的，二三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