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02 玉溪师范学院学报（第39卷）2023年第1期 Journal of Yuxi Normal University Vol.39 No.1 Jan.2023云南雅僧担当生卒年考张志军(玉溪师范学院 美术学院,云南 玉溪 653100)关键词 担当;生卒年;僧腊;太平有像 摘 要 担当是明末清初生活在云南的高僧，他集诗、书、画于一身，其艺术成就近年来越来越受到学术界的关注。但是，由于特殊的历史和担当个人境遇原因，担当的诗文、书画作品款识中题写创作时间纪年的非常罕见。这就給深入研究担当的艺术带来许多困难，担当的生卒年之谜一直成为困扰研究者的难题。关于现有资料对担当的生卒年的认定，在学术界至
2、今一直疑点重重，悬而未决。从相关的史料对担当的生卒疑年问题进行深入探究，对现有史料中的诸多疑点作出合理的解析。可以让人更深入了解担当的人生轨迹及其思想变化轨迹。从而加深对担当诗文、书画艺术的理解，促进学术界对担当诗文及艺术成就的进一步深入研究。中图分类号 K8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9-9506（2023）01-0102-10担当所处的时代，正是大明王朝走向衰微没落的时代，其家乡地处中国西南边疆云南，社会政治、军事、经济形势极其混乱。明末清初时期的云南，一方面，由大明王朝任命的云南地方官员及世袭藩王努力继续维持明王朝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管理制度，对地方土司盘剥、打压，甚至对反抗者
3、进行血腥镇压；另一方面，各地州及少数民族聚居地的土司、酋长在明王朝易主之时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蠢蠢欲动，互相攻伐。更有甚者，个别地方土司拥兵自重，趁国难之际攻入省会王府抢劫财物，残害明王朝的政府官员。同时，南明永历帝又在大西军的保护下来到云南，图谋光复大明的政权。此外，地方军阀随时势而动，或保皇以争功，相互排挤打压；或叛主求荣、倒戈投清。云南此时的社会生活可谓是天无宁日、黑暗无边。担当，云南晋宁县人，俗姓唐，名泰，字大来，号此置子；法名普荷，通荷，号担当。其诗、书、画皆为明末清初画僧中之杰出者。担当祖先是浙江淳安人，明朝初年谪戎云南。担当的曾祖父做过同知，祖父中过解元，父亲亦曾任过同知。担当家学渊
4、源较深，从小受到良好的封建文化教育，著有翛园集 橛庵草 罔措斋对联 拈花颂百韵等。作为明朝官员的后代，书香门第的一介儒生，担当在明王朝灭亡前曾对明王朝抱有幻想，不远千里进京参加科举考试。虽然他满腹诗书，才华出众，有入仕报国之心，但由于明末朝政昏溃，科场腐败，结果科考失利。这使得担当对科举考试彻底失望，便绝意于仕途。古代读书人若不能兼济天下则当独善其身，于是担当找到了另一种人生目标和生存方式。他在南京求学时曾拜于当时书画名家、时已退休在家的礼部尚书董其昌门下，又拜学于文学家、画家陈继儒，此 作者简介 张志军，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山水画创作及书画艺术理论研究。103 张志军：云南雅僧担当生卒年考
5、二人皆是江浙一带书画界顶级高手，且皆以禅学喻画。后在浙江担当又遇到苍雪禅师以及明清之际江浙最有影响力的禅宗传人湛然禅师。这些人的影响及科考失利使得担当在回云南之前产生了隐逸之心，想做一位以诗书画为禅修方式的禅僧，但由于父母健在不能出家，所以他只能先拜湛然大师为师，司其法而不出家。担当辗转回到云南后，本想过上平静的隐居生活，却在后来经历了始料未及的国破家亡之惨烈巨变。在社会极其动荡、地方政权频繁更迭中，作为大明遗民身份的担当只能遁迹山林，远离尘世的纷扰，在滇西祥云县水目山，受无住禅师剃染，遵戒而不嗣法。此后，担当先后从水目山、鸡足山到苍山脚下的感通寺，度完了他的僧腊，圆寂于大理感通寺。担当决意于
6、隐，精勤于书画禅修，不求闻达于俗世，而且由于他特殊的身份，他刻意回避世俗的纪年及政权年号，其书画作品中几乎不题写创作年号。在目前流传下来的担当书画作品资料中，笔者只发现二幅山水画作品有明确的年号落款。担当书画中如此少的纪年信息给担当作品的研究和担当艺术创作轨迹研究带来许多的困难。而从有担当自题年号的两幅作品中，笔者发现了担当生卒年的疑点。即担当所题年号向前推出的生年与现在学术界已有的担当年谱、碑文不符合，若以画中所题年号后推至卒年，又与现有文献表述的僧腊时间不符合。于此，本文力图通过对各种文献的相互比对，得出担当生卒年的合理解释。一、担当生卒年资料及存在的疑点关于担当的生卒年资料，目前主要有
7、5 种：（1）方树梅著担当年谱。认为担当生于万历二十一年癸巳（公元 1593 年）三月十二日，卒于康熙十二年癸丑（公元 1673 年），年 80 岁，僧腊二十有七；（2）陈垣全集 第十八册 明季滇黔佛教考 卷五。从其中“遗民之逃禅第十四”：“陈鼎滇黔纪游（下）感通寺条，作寿 90 余”推知，担当生于万历二十一年癸巳（公元 1593 年），卒于康熙二十二年癸亥（公元 1683 年），年 90 岁（虚年 91 岁）。（3）冯甦为担当所撰担当大师塔铭。从其中的序可知，担当生于万历二十一年癸巳（公元 1593 年），卒于康熙二十二年“癸亥”（公元 1683 年）孟冬；春秋八十有一（计算有误，按碑文生卒
8、年计应该是 91，实年 90），僧腊三十有七。（4）担当太平有象图。从图中题款所言反推出的生年是公元 1598 年。（5）徐霞客 滇游日记。从日记中可知徐霞客来晋宁时是1638 年，而当时担当年 40，反推其生年应是公元 1598 年。从以上关于担当的生卒年资料对比，可以清楚看出：资料 1、资料 2、资料 3 的生年一致，但是卒年不一致，资料 1 是公元 1673 年，资料 2、资料 3 是公元 1683 年；而资料 4、资料 5 的生年一致（公元 1598 年），但是与资料 1、资料 2、资料 3（公元 1593 年）不一致。下面分别对这些资料及其疑点进行分析。其一，徐霞客游记之滇游日记记载
9、：戊寅（公元 1638 年）十月初一月凌晨起，晴爽殊甚。从三家村啜粥启行，即西由峡中，已乃与溪别。担当.担当诗文全集：担当年语卷 M.余嘉华，扬开达，点校.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云南美术出版社，2003.陈垣.陈垣全集：第十八册：明季滇黔佛教考：卷五 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9：188.陈鼎(1650?)，清代学者，字定九，江阴周庄镇陈家仓人，少年随父亲远至云南，长期生活在云贵高原，考察西南少数民族的风俗民情，对云南贵州一带的地理、历史情况很有研究，后返归周庄故里定居，死后葬于沙山五峰顶北麓。著有东林列传 滇黔游记等。见：冯甦担当大师塔铭（今存云南大理感恩诗）。又见：释印严：妙峰山志
10、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8.担当太平有象（云南省博物馆藏）。（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 M.北京：线装书局，2015.玉溪师范学院学报 104 初四日余束装欲早往晋宁，主人言薄暮舟乃发，不若再饭而行。已而阮玉湾馈榼酒，与吴君分饷之。下午，由羊市直南六里，抵南坝，下渡舟，既暮乃行。是晚西南斗风，舟行三十里，至海夹口泊。三鼓乃发棹，昧爽抵湖南涯北圩口，乃观音山之东南濒海处。其涯有温泉焉。舟人有登浴者，余畏风寒，不及沐也。于是挂帆向东南行，二十里至安江村，梳栉于饭肆。仍南四里，过一小桥，即西村四通桥分注之水，为归化、晋宁分界处。又南四里，入晋宁州北门，皆昔来暗中所行道也，至是始见田畴广辟，城楼
11、雄壮焉。入门，门禁过往者不得入城，盖防阿迷不靖也。既见大来，各道相思甚急。饭而入叩州尊，如慰饥渴，遂留欢晏。夜寝于下道，供帐极鲜整。初五至初七日日日手谈下棋内署，候张调治。黄从月、黄沂水禹甸与唐君大来，更次相陪，夜宴必尽醉乃已。唐大来名泰选贡，以养母缴引辞不受选，诗画书俱得董玄宰即董其昌三昧。余在家时，陈眉公即先寄以书云：“良友徐霞客，足迹遍天下，今来访鸡足并大来先生。此无求于平原君者，幸善视之。”比至滇，余囊已罄，道路不前，初不知有唐大来可告语也。忽一日遇张石夫谓余曰：“此间名士唐大来，不可不一晤。”余游高峣时，闻其在傅玄献别墅，往觅之，不值。还省，忽有揖余者曰：“君岂徐霞客耶？唐君待先生久
12、矣！”其人即周恭先也。周与张石夫善，与张先晤唐，唐即以眉公书诵之，周又为余诵之。始知眉公用情周挚，非世谊所及矣。大来虽贫，能不负眉公厚意，因友及友。余之穷而获济，出于望外如此。从徐霞客的滇游日记来看，徐霞客来晋宁时间是戊寅（公元 1638 年）十月初四，与黄从月、黄沂水禹甸、唐大来等人相谈甚欢。其游滇时担当 40 岁（担当写予徐霞客的诗中有“四十云未老”句可证），尚未出家。由此可以反推出担当生年为 1598 年。同时从文中可以了解到，徐霞客游滇之前，远在千里之外的陈继儒（眉公）就已经为徐写了介绍信寄给担当他们，希望徐霞客来云南能得到善待和帮助。尽管担当当时也贫穷，但能够不负师友陈继儒的情谊，因
13、友及友，对徐霞客给了相应的帮助，可以看出担当人品之高。其二，陈垣录新续高僧传二十三云：“从无住祝发后,复参湛然。”先后倒置,误。康熙十二年卒,年八十一,塔苍山佛顶峰,天台冯甦为撰塔铭,附今担当遗诗后。铭颇有误字,如云“癸亥卒”,癸亥康熙二十二年,时冯甦离滇已久。铭明言其徒广厦至楚乞铭,楚者楚雄,康熙十二年癸丑,冯正知楚雄府事,则癸亥当作癸丑。又云“僧腊三十有七”,康熙十二年逆数三十七,当为崇祯十年丁丑,是为僧在晤徐霞客前,亦不合,三十七应作二十七,其祝发盖在永历元年丁亥也。陈鼎滇黔纪游（下）感通寺条,作寿九十余,亦误。友人李印泉根源撰担公事略,作卒年七十六,则似因橛庵草自跋有“时年七十六”语而
14、误,然此谓作跋时耳。从上文可以看出，关于担当的卒年及僧腊时间有颇多疑点。疑点 1：如果担当卒年是癸亥康熙二十二年（公元 1683 年），担当寿 91。但是当时为担当写墓志碑铭的冯甦离滇已久。疑点 2：如果担当卒年是癸丑康熙十二年（公元 1673 年），寿八十一（实年 80），僧腊三十七，逆推出 1636 年出家，早于徐霞客来滇时 1638 年，不符合担当 40 未出家之实。疑点 3：如果依照“陈鼎滇黔纪游（下）感通寺条，作寿九十余”，卒年是癸亥康熙二十二年（公元 1683 年），反推 90 年则生年是 1593 年与碑文相符。但是又与方树梅著担当年谱卒于康熙十二年癸丑（公元 1673 年）不符
15、，也与从太平有象图题款反推出的生年公元 1598 年不符。（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 M.北京：线装书局，2015.(明)担当.担当诗文全集 M.余嘉华，杨开达，点校.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云南美术出版社，2003.陈垣(1880-1971)，字援庵，又字圆庵，广东广州府新会县人，中国杰出的历史学家、宗教史学家、教育家。陈垣.陈垣全集：第十八册：明季滇黔佛教考：卷五 M.安徽：安徽大学出版社，2009.105 张志军：云南雅僧担当生卒年考其三，方树梅遗著担当年谱载：崇祯十五年壬午（五十岁）师侨寓省垣。三月十二日师生日有诗云：“人生宁有几春秋，忽过半百不自由。从此日月但西坠，何处江海非东流。诗书凭
16、谁可尚论，子孙于我无后忧。窃喜腕与年俱老，终让右军岂一筹。”师橛庵草署鸡山僧通荷担当著。据此，则出家当在是岁。而荡山志载：冯甦撰师塔铭序云：癸丑孟冬十有九日，辞众书偈，掷笔而去，春秋八十有一，僧腊三十有七。”由癸丑逆数三十有七，为崇祯十年丁丑。徐霞客戊寅至晋宁访师，师尚在家。陈垣明季滇黔佛教考谓，二十七讹为三十七。出家约在顺治四年丁亥。又计六奇明季南略“顺治二年乙酉，沙定州反，据省城，驱沐天波，杀士绅，胁巡抚为之疏请代沐氏镇滇，贡生唐泰实为谋主。”云云。据此，则僧腊二十七较确。然橛庵草署名通荷担当，又在前四年。师振奇好事，妄冀沙定洲。举赵藩鹪巢识小录一则载:“顺治二年乙酉，十二月，安南土酋沙定洲反，据省城，沐天波走迤西，赵藩鹪巢识小录云：计六奇明季南略载：沙定洲驱沐天波，据省城。杀士绅，胁巡抚为之疏，请代沐氏镇滇。贡生唐泰实为谋主。唐泰即释普荷，所称担当和尚者也。后人记担师事皆讳之。余以为崇祯之末，中原鼎沸，烈皇殉国。而滇亦伏莽蠢动，沐天波庸沓，任奸罔利，政令不行。担公振奇好事，妄翼沙定洲者，倚其兵力，或能代沐氏以扶明社，而不知沙非其人也。大西军旋入滇，沙败走，死。担师逃之鸡足山，逡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