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3年第1期（总第169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扎根视角下社会组织嵌入社区治理的机制*赵欣（上海理工大学 管理学院，上海 200093）摘要：在社区治理过程中，社会组织发挥着重要的协同作用，是承接政府职能转移的载体，同时在提高社区自治能力、满足社区多元化需求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而社会组织如何深度融入社区，并与基层政府和社区居民展开积极互动，推动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是一个需要关注的重要问题。围绕社会组织如何有效进入社区治理场域这一问题研究发现，关系嵌入是社会组织嵌入社区治理肇始阶段的前置条件，认知嵌入构成了行动基础和行动主线，结构嵌入促成了新型组
2、织结构形成并实现了治理模式的生产和维持，三者构成了嵌入过程的行动逻辑链条，进而丰富了嵌入概念的亚类和内涵，拓展了嵌入理论的解释边界。关键词：社会组织；社区治理；嵌入；可持续性；扎根理论中图分类号：C91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6627（2023）01-0128-12DOI：10.20076/ki.64-1065/G4.2023.01.016收稿日期：2022-11-12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城市社区治理中新兴技术的应用机制研究”（20CSH092）；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特色社会工作制度体系研究”（19ZDA144）作者简介：赵欣（1986），女，河北廊坊人，上海理工
3、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社会治理、社会工作和应急管理研究。引用格式：赵欣.扎根视角下社会组织嵌入社区治理的机制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1）.*注：浙江省海盐县委编办夏倩倩参与了实地调研和调研资料的编码分析工作。一、问题的提出社区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础。社区是社会系统的基石，同时也是基层政府、居委会、社会组织、社区居民等社区治理主体共同作用的实践场域。在社区治理过程中，社会组织发挥着重要的协同作用，是承接政府职能转移的载体，同时在提高社区自治能力、满足社区多元化需求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根据 社会组织蓝皮书：中国社会组织报告（2022），截至2021
4、年年底，我国社会组织登记总数超过90万个。2021年，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 提出，完善社会力量参与基层治理激励政策，创新社区与社会组织、社会工作者、社区志愿者、社会慈善资源的联动机制，大力助推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但是在这样的政治势能下，社会组织进入和扎根社区场域仍不如政策所期那样势如破竹，社会组织如何深度融入社区，并且与基层政府和社区居民展开积极互动，推动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成为政策制定者和学界共同关注的重要问题。目前学界有关这一问题的研究大多聚焦社会组织与政府关系的探讨，形成了“吸纳”1“嵌入”2“双向嵌入”3“反向嵌入”4等观点，但是社会组织进入社
5、区场域的过程也是其与多元主体展开微妙互动的过程，针对这一问题的研究相对有限。128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行动涉及社会组织与其他治理主体的互动过程和社会组织采取行动策略的过程。前者的相关研究主要围绕三组关系展开。在社会组织与政府的互动关系上，近年来形成了“主导型嵌入”5“互动嵌入”6“半嵌入合作”7“双向嵌入”等主要观点8。在社会组织与居委会的互动关系上，学者认为两者之间存在资源交换的互惠关系9、委托代理关系10、合作关系11或竞合博弈关系12等。在社会组织与社区居民互动关系方面，主要形成了社会组织能促进居民参与公共事务13、增加社区社会资本14和作为居民参与的组织基础15等较为一致的观点。后者
6、的相关研究认为，完善组织自身合法性建构16、利用社区内外部资源17、非正式政治行动策略18、建立合作关系19和环境嵌入20等是社会组织的能动性策略，呈现出游走于国家和社会之间的特点。另外，部分学者认为社会组织已经在采取更加主动的策略，表现为对自主性的争取212223。已有研究从互动性和能动性两个层面对社会组织进入社区治理场域的行动特点和规律展开了深度分析，但是仍有三个方面的问题需要进一步研究：一是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所采取的行动策略须放在时间发展序列中进行考量，相关研究仍有可拓展之处；二是对社会组织与其他主体在同一时空复杂互动的实证研究较缺乏，已有观点仍需验证；三是社会组织如何在灵活的行动策略
7、和可持续性间达成平衡，对这一问题的探索仍需深化。嵌入理论由卡尔 波兰尼提出，强调一个事物进入另一个事物的过程24，强调人类活动与周围的制度环境以及社会关系的互动，人类活动会不断嵌入社会关系与结构之中，并不断影响社会结构与社会关系的形成25（7880）。社会组织进入社区涉及两个方面：一是主体进入，社会组织作为社区治理主体之一进入社区多元治理场域，改变着社区治理体系；二是工具进入，社会组织掌握的专业方法可为社区治理提供新的思路，改变社区治理能力，这种进入是一个逐级深入的过程，体现出鲜明的嵌入性。本文在已有研究基础上，主要运用扎根理论并结合嵌入理论，分析实地调查和深度访谈材料，借助Nvivo12软件
8、对社会组织工作人员、基层政府、居委会和社区居民的访谈文本进行编码和整合，试图探索社会组织进入社区治理的行动逻辑，对社会组织行动逻辑变化、复杂互动场景中的行动策略展开分析。二、研究设计（一）研究案例背景及介绍本文以NY社工事务所为案例，探索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行动逻辑。选择NY社工事务所主要基于三个原因。一是数据易得性。课题组从NY社工事务所创立之初进行追踪调研，并且已将NY社工事务所发展成为学生实习基地，拥有大量长期参与式观察组织发展、开展项目以及深度访谈机构负责人、工作人员和项目相关方的便利性，积累了大量一手调查资料和深度访谈材料。二是案例可复制性。NY社工事务所是民办非企业单位（下文简称
9、“民非组织”）。截至2020年年底，全国共有社会组织89.4万个，其中民非组织51.1万个，占社会组织总量的57.16%26。民非组织在社会组织中占比较大，是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主体力量，提供社会服务的民非组织也是国家目前大力支持发展的社会组织类型。研究民非组织对于探索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实践过程具有代表性。三是案例具有典型性。NY社工事务所作为民非组织，区别于没有正式登记的社会组织，机构法人没有政府公职人员的从业经历，不具备政府背景，该机构具有草根属性，需要通过提供专业服务获得社会公众和政府的认可。NY社工事务所从创立之初就聚焦社区治理项目，注重社区实践，上与购买社区公共服务的政府相联系
10、，下与社区服务体验者的社区居民相接触。从NY社工事务所的发展速度及媒体曝光度来看，已经获得了大量街镇以及社会公众的认可。因此，该案例可作为研1292023年第1期（总第169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究本文核心问题的典型，能很好地体现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行动逻辑。NY社工事务所于2015年在上海市J区民政局注册成立，是一家专注深耕社区发展的社会组织。该机构拥有全职员工8名，兼职员工1名。其中，社区管理、社会学硕士2人，社会工作、公共事业管理专业本科2人，中级社工师2人，心理咨询师2人，助理社工师1人。NY社工事务所的核心业务包括三类：发展课题研究、
11、社区能力建设及社区行动实验。在6年内，NY社工事务所在上海市多个街道开发了20多个不同类型的社区发展和社区治理项目，服务了100多个社区，形成了覆盖社区不同年龄群体的多个品牌项目，公开发布了社区参与式发展实务案例集、工具包和指导手册等成果。20182021年，NY社工事务所共承接Y区K街道3个项目：睦邻中心委托管理项目、睦邻楼组项目和一居一品项目。睦邻中心委托管理项目（20182021年）每年的项目经费为35万元，该项目旨在引进专业社会组织力量，通过场馆空间运营和多元化服务打造街区睦邻党建。睦邻楼组项目（20192022年）每年的项目经费为15万元，覆盖街道的25个社区，项目经费用于团队建设、
12、培训、活动策划、技术督导等，该项目旨在深化睦邻家园建设，激发居民自治活力。睦邻楼组项目按照实施周期分为三个阶段：一是睦邻楼组的初探，分片区实验，打造示范楼组和基础楼组；二是睦邻楼组的推广，建成60%以上的“基础型”睦邻楼组和15%的“引领型”睦邻楼组；三是楼组案例的梳理和总结，并且参与Y区睦邻楼组的评选。一居一品项目（20202022年）每年的项目经费为15万元，该项目旨在结合社区公共问题，培育和发展品牌化居民自治项目，营造和睦的邻里社区。这三个社区项目看似彼此独立，但在实施过程中交叉融合、资源共享，共同支撑社区睦邻品牌。本文在探索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行动逻辑时，主要围绕这三个项目展开分析。（
13、二）研究方法和数据来源课题组通过6个月的密集调查和访谈，收集了NY社工事务所参与社区治理的相关活动记录和项目资料，汇总了社会组织与社区治理多主体（街道办、居委会、居民）互动的文本数据信息。本文的数据资料来源于三个方面。一是对居委会干部、社区居民、社会组织工作人员、社会组织服务中心工作人员进行深度访谈。本研究一共访谈了16名成员，其中社会组织服务中心工作人员1名，居委会干部6名，居民6名，社会组织工作人员3名。二是对社区治理活动的参与式观察和现场访谈。三是社会组织的活动记录、政府的相关政策文件、媒体新闻等二手数据。本研究运用扎根理论和嵌入理论，借助Nvivo12软件对收集到的文本资料进行编码，遵
14、循开放编码、资料分解原则，比较识别概念范畴、主轴编码、资料整合，过程梳理归纳形成主副范畴、选择编码、资料审视和模型构建提炼核心范畴的三级编码程序，呈现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在此基础上以图表形式呈现社会组织参与治理的行动逻辑。依据“理论饱和原则”，对预留的4份访谈资料进行编码处理，并对收集到的访谈资料独立进行系统性编码，均发现所获得的概念和范畴已包含在研究内，并未产生新的概念及范畴，概念与范畴之间也没有产生新的关系，本研究已达到理论饱和。三、数据分析与模型构建（一）开放式编码本研究首先概念化数据并进行命名，形成不同的范畴或抽象概念类属关系27。依据开放式编码结果，最终提炼出45个初始概念和
15、17个副范畴（见表1）。“行政力量驱动”主要涉及街道和社会组织这两个主体，表现为街道从政策方面对社会组织给予支持，领导个人对社区项目的支持与关注，从而推动项目实施。“发展空间让渡”表现为居委会让渡社区治理空间，接纳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成效互相成就”表现为社区项目的推进给社区带来了有益的改变，有助于居委会推进社区工作。“政绩130互惠”是社会组织与居委会和街道共享项目实施带来的成果。“组织人员在地化”指社会组织采取在社区办公的形式，增进组织与社区之间的实体联系。“专业化工作方法”指社会组织采用专业的社会工作方法实施项目。“多方位资源整合”是社会组织将社区多方资源整合起来保障项目实施的可持续性
16、。“政策意义”指项目实施的政策背景。“实践意义”是项目实施可为社区带来的治理成效。“利益驱动”是基于社区公共利益和居民个体利益推动项目实施。“协商议事”指在社区内形成议事协商的氛围和能力。“项目成果展示”指社会组织通过展示项目实施成果获得社区认同。“项目评估汇报”是街镇监督并组织社会组织汇报项目实施进度。“关系网络”是社工与社区同时建立公务和私人关系。“组织功能”是社会组织借助组织优势进入社区。“优化原有组织”指社会组织对原有的社区组织结构进行优化改良。“培育新生组织”是社会组织推动新社区组织形成，并重塑社区组织结构。表1：开放式编码及其范畴化副范畴行政力量驱动发展空间让渡成效互相成就政绩互惠组织人员在地化专业化工作方法原始资料（初始概念）“领导的意思是党组织服务群众项目出钱没问题，但是必须要有睦邻楼组，要搞自治，领导本身就是搞自治工作出身的。”（领导关注社区自治）“街道党建办主任升为街道副书记，原本自治办的主任兼管党建办，党建和自治就连接起来了，拥有更多的资源，合在一起做睦邻楼组。”（职能整合）“街道就是给政策上的支持，还有购买我们的项目，从口头上承认我们的身份，承认我们的方案，这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