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3年 第01期42庆忠铁壁慧机禅师（1603-1668）1，生于万历癸卯（1603）十月二十二日，于康熙戊申（1668）九月二十一日示寂，聚云吹万广真禅师（1582-1639）之法嗣，大慧十五世孙，俗姓罗，字“铁壁”，号“庆忠”，“凡所住处，皆名庆忠，取针芥之投在重庆府忠州，不忘万师水源之义”2，顺庆府营山（今四川南充）人，“生于名阀，世膺三组（祖）之荣；人尽贵游，代传一经之盛”3，家世以一经传多科甲。师少而徇齐，生而貌伟，气骨不凡，“十行一目，工羔雁于髫龄；七满八平，现龙鳞于掌上。人咸拟之木天一凤”4。著有佛道无价药病随宜庆忠集等，总计三十余卷，现存庆忠铁壁机禅师语录（三卷本与二十卷本
2、两种）、庆忠集（重庆华岩寺所藏版本、国家图书馆版本）5。沈廷劢庆忠铁老和尚塔铭、文可茹行状、童真至善治平铁壁机禅师年谱（以下简称年谱）、别庵性统续灯正统等文献载其生平事迹。铁壁禅师主法三十二年，坐夏四十有七，生平十坐道场，包含聚云、云来、兴龙、平都、吟翁、三教、集云、太平、牛首、宝圣十座禅寺，名播中外。牟道行言：“入聚云之室，盖以有年；接大慧之传，尽得其髓。”6聚云一脉为大慧后裔，铁壁禅师参法有年，尽得大慧禅旨。铁壁慧机弘法时遇明清鼎革、巴蜀板荡之际，铁壁禅师结屋聚粮，四方流离借师活者无数。童真至善年谱载：“师凡演化之地，屡有异征，四方供资，动以千百计，似非人力所能。至于纲维祖道，荷担大法，提
3、挈正宗，自先昭觉、楚山之后以及本朝，未有盛于师者。”7对铁壁禅师于明清鼎革之际弘法利生及担荷大法之举予以称颂。铁壁禅师经过艰难的悟道历程，于忠州中兴聚云，在明清鼎革之际宣教利生，得到忠州僧俗两界的称誉，为晚明一代高僧。一、艰难的悟道机缘铁壁慧机八岁父亲见背，即随母持斋，十一岁在乡社攻书时，与族兄无著谋出世间事，无著因其年幼，劝铁壁慧机他日“遍历名山，寻访至人”未晚。铁壁禅师十三岁时，与兄无著游营山县太蓬山灵鹫寺，内有一僧，形仪挺异，语论锋发，乃语兄曰：“此吾之志也。”十五岁时，有元白道人修道大蓬山，铁壁时与往来，雅意玄学。铁壁十六岁，与兄无著再往大蓬山访元白道人，道人明年将往终南，指引铁壁禅师
4、“访（临）济下儿孙”，出家为僧。天启壬戌年（1622）二月十九日，铁壁禅师恐母、兄阻其出家之志，不告而别，晚明巴蜀高僧庆忠铁壁慧机生平行实考述 王廷法2023-01内文.indd 422023/2/12 14:09:18DOI:10.16805/ki.11-1671/b.2023.0010法音论坛43图入山计。行次大竹县（今四川达州），筑室松间，掩关危坐，无昼夜。如是三载，疑情顿起，欲叩元白道人以释其惑，及出关而元白已去终南矣。8适有西竺僧至，谓铁壁禅师不可久居于此，遂“扮道装行脚”，至垫邑（今重庆垫江）因“抱关吏多禁戴发，游者必持过所”9，铁壁禅师即祝发行脚。天启四年（1625），铁壁禅师二
5、十三岁，受业于魏安之小院，未几东下旨至平都（位于今重庆丰都）地藏院，谒灼然禅师10。灼然禅师大奇，认为铁壁禅师必为法门龙象，劝其谒聚云禅师：“观子形仪俊伟，气宇如王，定是法门柱石。方今临济正宗，惟聚云老人独步震旦，子盍往见之，毋后时也。且子如叶公之龙，点则飞去，复何难哉？”11铁壁禅师顺舟抵忠南参聚云吹万禅师，铁壁见吹万禅师风仪迥异，遂不再执于终南寻道者事，愿居弟子之列，请吹万禅师开示，吹万禅师曰：“若向来事，道固善矣，犹落傍蹊。子欲我说，夏后可也。”12至夏安居满，铁壁再求开示，“妒者恐师暗承衣钵，每至阻之”13，铁壁禅师虽跪求法要，然并未得机缘，自惟曰：“遇至人而不得一授，果无缘至此乎？”
6、14遂欲捐躯赴水，以俟将来，暂离吹万禅师而去，“沿途泪涔涔下”。至忠城西崖中憩坐，坐中有学道人湛持禅师，见师苦泣状，劝以渡江听讲圆觉楞严。每行乞毕，即倾耳不倦，然文义虽觉晓畅，自心仍旧混蒙，不明实义，铁壁禅师欲明大道志，逾一载再参吹万禅师。天启六年丁卯（1627）夏四月，朝阳月明老人来酆陵，铁壁慧机侍吹万禅师溯舟往见，得到月明禅师的赞赏，教其参悟“只者是”之话头。铁壁禅师自此常造室中请益，朝阳老人多方属意，嘱吹万禅师曰：“营山少年，将来振兴径山之道者非此子而谁，汝宜留意焉。”15寄予铁壁禅师弘扬径山大慧禅之重任。值得注意的是，此时众多忠州士绅问道吹万禅师，吹万禅师见“士大夫每于三教至理，混而不
7、一，偏而未圆，鲜能贯彻一心，洞达无体”16，遂著一贯别传原易说太极图，融通三教，以使士大夫明一心之旨。吹万禅师与当地士绅的交游深刻影响了铁壁慧机，铁壁禅师后来的弘法之道亦是融通三教、导化群生，为僧俗共仰，聚云禅派由是而兴盛一时。崇祯元年戊辰（1628），铁壁禅师二十六岁，秉具于朝阳老人。铁壁禅师精修禅学，苦乐一如，“三学精练，甘粗粝，倍辛勤，冬夏一衲，祈寒溽暑，不以为劳，炎日虽蚊蚋为之吮血，不以为苦，而工夫倍常，远迩钦奉，如事所亲”17。铁壁禅师德行恬然，利益众生，对于乡绅士大夫所献衣物“随得随与，所处如故”，识者知其必为法门令器，不少郡绅归心铁壁禅师。铁壁为聚云侍寮18，“彩跃露，动静尊严，
8、一众畏焉。而谦德弥厚，众皆悦之”19，郡绅见铁壁行止，赞曰“僧而至此，可谓人中麟凤”20，太史陈蝶庵赞其慈心比满月21，即以慈心解脱如满月比铁壁禅师。聚云吹万禅师承嗣径山大慧宗杲，回归径山成为聚云禅派的使命。崇祯二年己巳（1629），吹万禅师有径山之往，四众遮留，吹万禅师乃买舟携二行者与铁壁禅师潜往。御史田公钟衡闻之，遣使至瞿塘迎归，未能成行。崇祯四年辛未（1631），吹万禅师师弟无心禅师自江浙回，请聚云禅师重开法聚云禅寺，铁壁慧机禅师居第二座。崇祯八年，铁壁居第一座。铁壁禅师“慧辩日新，与老人（吹万）酬唱，互相排击古今关键”22，编为问答录四卷。是年，铁壁禅师因忠南菊隐庵“幽清绝胜，峭壁晶莹
9、”，可为养道之所，乃辞别吹万禅师，住持菊隐庵，“师（铁壁）住2023-01内文.indd 432023/2/12 14:09:182023年 第01期44持日久，檀信云臻，学侣麇至”23，吹万禅师劝导铁壁禅师埋头菊隐庵，于诸方檀信随宜诱之，弘宣大慧禅法。不过铁壁住持菊隐庵未满一年，便因“己事未透”再参聚云吹万禅师。“每到室中咨决，日常三四回，云不之印”，吹万谓铁壁曰：我者里禅，如一团大火聚。你若近之，连皮骨一齐烧烂。须到此处，大死几回，和根倒断一下始得。汝若稍稍依违，白云万里。老僧昔参朝老人，几个不是死了。三四年后，遭他脑后一札，方始瞥地。故知真正师家，决不欺人。汝正英畏，亟宜努力向前，起大勇
10、猛，发大精进。瓜熟自然蒂落，无用踌蹰。思之思之。24铁壁慧机执于参禅，吹万以火为喻，教导铁壁禅师勇猛精进，吹万是语实为朝阳禅师“只这是”话头，朝阳禅师前已命铁壁禅师参此话头，铁壁禅师并未契悟此中禅旨。久参不得也使得铁壁禅师对自己产生怀疑。崇祯六年癸酉（1633），铁壁禅师随吹万禅师至金陵，其间“缄默不语，只以体究为事”，“亦不与他事，久之无所悟入”25，铁壁禅师闻诸方道声籍甚，尤其是天童密云圆悟影响甚著，“以一条白棒当头直指”，铁壁欲参圆悟禅师，不过吹万禅师却不认可圆悟直截孤硬的棒喝机锋。其曰：“天童接人，直截孤硬，但汝一去，恐未搆老僧宗旨，负汝数年辛苦矣。不如共我回蜀，教汝不费纤毫，自然脱去
11、。”26铁壁随吹万禅师又回到了忠州。吹万命铁壁禅师总院事，铁壁自惟曰：“我为己躬下事，未明受尽多少曲折。今又签以院事，转添一番劳骚，何时与此事相应。”27仍然不明大事。崇祯六年癸酉（1633）腊月八日，铁壁禅师同众念诵毕归监院寮，方登禅榻，忽然一踢，不觉浑身骨碎，大笑不止，吹万禅师召铁壁入，问玄要宗旨，随拈偈进呈，仍然未得吹万之印。铁壁禅师日理院事，随处体究，若存若亡，自惟曰：“我既有所得，为甚于玄要宗旨，如横石相似？无怪老汉之不许我也。拼一生做个痴呆汉，若不透顶透底，断不敢向人前拈弄。”28仍以参究古人公案为事，历观古人淆讹语句，如执剑挥空，到与不到，明与不明，只管看。至于用力之久，觉得明与
12、不明，似乎两端，而胸中隐隐无有沮滞，临到用时，又不应手。此无他，总因向上眼未开，祖关未透，于胸次未能洒脱，百计千方，莫可如何，到此只是一味壁立万仞。崇祯八年乙亥（1635），铁壁禅师参悟至计穷力尽，竟无起手处：“一日静坐，忽然大彻纲理，从上来事，无论临济玄要，洞山五位，云门三句，五宗淆讹，一时通透，有庖丁解牛之势。”29吹万禅师举古今淆讹因缘问铁壁，铁壁随问随答，吹万禅师一一点首，终得印可。吹万嘱铁壁禅师接续临济大慧之恩，善自护持，自后开堂，吹万普告大众有未了公案，悉与铁壁商量，请铁壁禅师居第一座。自后，聚云之铁壁首座，啧啧人口，为僧俗共仰。崇祯十二年己卯（1639）夏五月，有僧传天童密云圆悟
13、与三峰汉月法藏辨“三录”“七书”等种种驳书，铁壁金陵之行曾有意拜谒圆悟禅师，闻圆悟与法藏之诤，甚为慨叹。是年七月三十，聚云老人示灭，铁壁禅师继席聚云，十月本郡缙绅四众等请师就本寺开堂。铁壁禅师开悟历程之辛苦不可殚述，每逢人劝参，一味接引。有僧问曰：“和尚学道之初，因相者激发，有今日事。可见佛无凡相，术不虚言。去岁竹生两岐，瑞应皆异。稽览前言，此天亲竹也。得非西域天亲，应身制外道，扶正法来乎？”铁壁叱之云：“我幼龄之喜，原属浪识。自今看来，那个无龙凤莲华，2023-01内文.indd 442023/2/12 14:09:19法音论坛45乐邦受用？只为二六时中，不能变化飞腾，自由自得，被淤泥苦境陷
14、却了。自古奇相奇征，固亦有之。汝辈何区区作如是特见耶？”30铁壁道出人人皆有佛性，只是深陷淤泥苦境中，未悟禅旨。诸方闻者，企仰铁壁仪范，来往聚云如织。二、开法忠州：僧俗共融的弘禅特色吹万示寂后，铁壁禅师念法乳之恩不忍忘，愿庐墓三年，投迹山林，潜确以老，凡所住处，皆名“庆忠”，禅林称其为“庆忠铁壁慧机”，“庆忠”之名“取针芥之投在重庆府忠州，不忘万师水源之意”31。聚云禅派在忠州开枝散叶，实赖铁壁禅师之力。铁壁禅师在忠州的弘法历程多与当地士绅密不可分，体现晚明僧俗共融的弘禅特色。（一）冉开明建平都地藏院请铁壁禅师开法。崇祯十四年辛巳（1641），铁壁禅师三十九岁，酆陵巨商冉开明于平都山建地藏院，
15、庄严妙丽，甲于蜀东，请铁壁禅师住持。冉开明因铁壁禅师庐聚云塔，乃迎聚云舍利，预建浮图于院之后，以终其志，铁壁禅师遂无所辞，往应其请。平都为蜀之名地，衲子趍风，接踵而至，名衲之化演一方者，皆讳迹敛光，隐于稠人，以瞻提诲。铁壁禅师入院后，规绳不肃而自整，法令不约而自严，其槌拂之下，类多英杰，众至千五百人。冉开明极力布施供养地藏禅院，“粟弗计斛，不劳僧运，募力肩荷，金钱任用，布帛盐茶之属，更不他求”32，趋侍铁壁禅师。一时公卿求法问道，未易以一二数，如水部熊自福、宪副刘虔所、省元沈子佩。（二）秦良玉（1574-1648）请铁壁禅师住持石峰寺。崇祯十五年壬午（1642），铁壁禅师四十岁，石柱宣慰秦总戎
16、良玉为其孙马万年祈祝，遣僧寿山古云赍银五百两斋僧，并求法语，接续吹万禅师前缘。吹万禅师过花林访秦总戎诗曰：春江晓灿满林花，溯水轻舟崦影斜。旗鼓远声星斗映，簪缨渊霭玉金霞。定知节度重恩蜀，信有南康再御家。野衲早逢青眼顾，依依犹启入仙槎。33诗中称颂了秦良玉保卫巴蜀的义举。明崇祯三年（1630），明军收复被后金军所占据的滦州、永平、迁安、遵化四城，史称“遵永大捷”，秦良玉的“白杆兵”为此次大捷作出了重大贡献，吹万禅师作代作贺石柱总戎文相贺，歌颂秦良玉“洗荡蔺巢”“挥灭远塞”的壮举。顺治元年甲申（1644），铁壁禅师四十二岁，工部熊月崖榷关荆州时请铁壁禅师住持荆城护国禅寺，适值张献忠入蜀，群盗蜂起，“川东郡县，为贼所据者大半”，铁壁禅师未得成行，应秦良玉之请迎入石柱，请居石峰寺，督府秦良玉“朝夕问馈，继粟辄以百石计，布缕以百匹计，绮纨制衲为师衣，惧师弗受，为师辟险峻，名青山顶，结屋聚粮，以备乱兵”34。一时从者三百人，籴价斗米三两，流民馑于道者，解赴铁壁禅师处。铁壁禅师给供同众，戒众勿瞋，尝以古人“刺血济饥，粒米同餐”之言训众，四方流离，借铁壁禅师活者无数，“土人敬之，事以师礼，道俗咸沾其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