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文学现象观察与长篇小说相比,近年来中篇小说创作波澜不惊,在平稳中前行。长篇小说创作受到更多关注,原因首先在名家效应,王蒙、贾平凹、王安忆、冯骥才、残雪、迟子建、余华、林白、李锐、阎连科、麦家、刘震云、胡学文等中国当代经典作家都推出了具有阶段性和标志性的长篇小说。其次,从规模来看,长篇小说创作繁盛的态势依然是抢眼的,在叙事艺术上也达到了相当的水准。相比之下,在中篇小说坚持耕耘的名家并不算多,而创作主体更多是 70 后、80 后甚至更年轻 90 年后,当然也不排除少数名家练笔助阵,为近年来中篇小说创作带来了多元景观。总体来看,中篇小说回应社会焦点问题的能力有所提升,文体边界及其叙事逻辑的辨识度
2、更加突显,同时,关于“中国经验”的理解和把握上更趋细化和深化,在对社会问题和生命个体的多向度透视中体现了中篇文体的生气和活力及其所蕴藏的可能性空间。介入姿态与“在场”写作新世纪以来,贴近现实生活传达时代精神的中篇小说多不胜数,但事实上文学介入现实的能新时代“中国经验”书写与个体诗学建构以 2021 年中篇小说创作为中心王 迅内容提要:本文以 2021 年文学期刊上发表的中篇小说为考察对象,主要从叙事诗学角度解读文本,认为中篇小说回应社会焦点问题的能力有所提升,文体边界和叙事逻辑的辨识度更加突显,同时,关于“中国经验”的理解和把握上更趋细化和深化,在对社会问题和生命个体的多向度透视中体现了中篇文
3、体的生气和活力及其所蕴藏的可能性空间。关键词:2021 中篇小说 “中国经验”个体诗学DOI:10.14094/37-1482/i.2022.03.01334百家评论2022 年第 3 期 总第 58 期力一直是不容乐观的。这一说法主要是与新时期中篇小说介入生活的深度与广度相比而言的。新时期中篇小说创作之所以繁荣并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文学介入现实的气脉十分强劲,创作主体感受中国复杂现实的艺术触觉也相当敏锐。近年来中篇小说对我们这个时代热腾腾的现实生活抱有强烈的参与意识,文学深度介入现实的能力出现逐步恢复的迹象。近期中篇小说尤其在文学介入中国现实的方式与表达多元的“中国经验”上做出
4、了探索。近年来中篇小说在城乡文化视域中透视社会边缘人群,揭示他们在都市现代文明与乡土农耕文明夹缝中的生存现实与情感际遇。肖江虹南方口音在城乡文化视域中观察代际矛盾。两代人从口音问题引发的争端演化为两种文化的对峙。作品在现代文明与原乡文明之间的交锋中揭示“乡音”在现代语境中的尴尬以及语言作为生存常被遮蔽的世俗性与功利性。胡学文对城乡二元结构的复杂性给予持续跟进,在新作跳鲤中,为了在城里站住脚跟,主人公在卑微的生存中如履薄冰,在对物质的追求中陷入悖论的深渊,最终不得不以婚姻的解体为代价。作者以婚姻变奏曲的模式重新梳理农民工与城市的关系,展示了农民工面对权力、金钱的痴狂心态以及陷入困境后的奋力挣扎与
5、复杂情感。无法跳出宿命之境的小人物同样出现在胡性能三把刀中,外卖小哥刘文明携妻进城,扎根城市不得而反被羞辱,老杭老实本分却屡遭骗局,余庆表面风光而实则亡命之徒。爱恨情仇交织在情节冲突与人物关系之中,营造出隐秘晦暗的艺术氛围。作品以网状的叙事模式呈示了利益链条中生命的脆弱与生存的荒诞。同样是网状结构,三个人物之间利益链条关系在邱振刚 夜风已冷 的叙事中,对应为马顿、田璃月与闻一梅三个人物,而笼罩在陷于圈套的灰色人生上空的依然是上一辈人的仇与怨。这似乎昭示出后底层叙事的一种路径:聚焦于某个精神原点,由此引出灰色人物不乏荒谬的悲剧人生。作者对城乡文化视野中个体命运的理解完全超出了中国现实的表象,而在
6、荒诞化的叙事结构中呈现出生活的多种可能性。近些年来,中国出生率连连走低,人口老龄化问题愈来愈突出。老年人生存所面对的诸种问题成为亟待解决的中国问题。在文学领域,老年人的生存现状持续成为近年来作家关注的焦点。陈仓桃花铺以诗化的老年想象突入人物灵魂,从陈老汉心理视角铺开关于儿子归来的虚幻之境。儿子所生活的大都市和桃花铺之间的距离在这种想象中无限延伸、放大,凸显了老人孤寂中的凄凉与自我灵魂安放的落空。与这种无望的孤苦不同,文珍有时雨水落在广场中的父亲不仅被孩子所接纳,而且广场舞中邂逅知音,暗通款曲,然而,发展成为伴侣的努力终究还是徒劳。如果说感情上的搁浅是老年人面对孤独的另一种阐释,那么,王手云中飞
7、天、范小青渐行渐远的主人公则以不屈不挠的主人翁姿态积极面对老年生活。王手小说中的女主公为了摆脱晚年的空虚,试图到舞蹈团队“云中飞天”寻觅新的生活空间,然而这里绝非安度老年生活的乐园,而是不折不扣的争权夺利的场所。领舞者之间的勾心斗角在这个松散团体的世俗日常中被推向极致,而这个团体的创办人在几个女人的投怀送抱中充当“昏君”的角色。这种氛围用乌烟瘴气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如果说融入舞蹈团只是一种“误闯”,不但不能让老年人摆脱孤独,反而深陷世俗的纷争之中。那么,范小青的创作正是从中受到启发,试图在不能荡起一丝涟漪的老年生活中制造些许“生趣”。作品描写倔老头子虽年逾古稀却不愿服老的种种行经,而令人啼笑皆
8、非的荒唐举动背后是内心的反抗,而这种反抗只是一种幻觉,甚或一种“强撑”,最终成为自己或他人的“累赘”,结果当然只能是对“老去”的认命。就老年题材小说美学特征来看,上述作品突破了以空巢老人为主体的悲苦言说,通过这个群体在生活场域自我开拓中的遭遇,探究老年生活的种种可能,隐35文学现象观察含着作者深切的人文关怀。新世纪以来,中国社会变革转向深层次问题,无论的国家机制体制还是社会民生问题,都出现了新情况。近期中篇小说直面新时代语境下社会问题的症结,使现实主义文学在批判立场中走向深化。熊湘鄂后遗症看似通常所说的“底层叙事”,但实际上包含了官商勾结、“拼爹”问题、消解崇高等多重主题。主人公莫厚实酒后英雄
9、“救美”,铸就了他的道德光环,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反而使其家人连连受到报复性恐吓,而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更严重的是,由于曾经改名,他再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去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主人公身份的难以确证,不仅传达了作者对官场腐败的批判意图,也暗示了瞬息万变的时代语境下人对“自我”的叩问。杜斌马儿啊,你慢些跑聚焦传统民族产业发展所面临的困局,以豆腐文化博物馆建设用地的迟迟不批来追根探源,对所谓优先发展高端产业而把文化产业抛在脑后的狭隘观念提出尖锐质疑,同时也照见了当前产业优化升级形势下人心的浮躁与市侩。余一鸣请代我问候那里的一位朋友同样显示了现实主义批判锋芒,通过昔日贫困生在非常态“成长”中心灵
10、畸变的悲剧,表达了作者对高智商人士迷失在市场主义怪圈的隐忧。人才市场竞争的日趋激烈滋生了不少非法商业运作团体,而那些看不见的手在暗中影响甚至操控人才评价系统。高智商人士破坏社会公正的事情在暗中进行,这个问题的提出无疑显示了创作主体作为知识分子的责任担当。新时代“中国经验”的多向开掘与多元讲述意味着主旋律叙事的深化,是近期中篇小说创作的重要特征。上述作品关注中国问题与时代命题,直击当下生活现场,彰显了在场主义写作理念。而同时,正如鲁迅所指出的那样,揭出病根,引起疗救的注意,这种问题意识已经成为创作主体的自觉追求,体现了现实主义文学“表现的深切”,也是评估文学的原创性与审美性的重要指标。在艺术中参
11、透生命的密码现代文学史上,优伶和民间艺人形象在郁达夫、老舍、赵树理等现代作家的小说中就出现过。近年来中篇小说创作延续了这个叙事传统。在艺术中体验生活、开掘生命意蕴成为近期中篇小说创作的重要面向。陈集益大地上的声音、王松梅花煞就是体现这一叙事路数的中篇佳作。如果说这些作品借助传奇艺术人生的讲述激活了被主流历史所遮蔽的民间艺人身上所蕴藏的人性光辉,那么,冯骥才多瑙河峡谷、韩东临窗一杯酒、东君零号情人等作品也许并不直接从优伶的艺术生涯展开叙事,也没有把演绎过程当作故事的核心要素,而是直接面向当下世俗人生,在生活艺术化和艺术世俗化的双向轨道中推进叙事,在戏剧化的结构中参透生命的密码,展示一种荒谬的生命
12、状态和人生状态。然而,艺术在小说中并不具有本体地位,而是探察人物命运之可能的窗口。冯骥才说,可能性是生活的本质,生活充满变数与无常,谁都有可能稍不留神就会走到自己的对立面。多瑙河峡谷就是对人所面对的不确定性,以及由此所限定的诸种可能性的探讨。女主人公肖莹待人处事全凭感觉,犹如她跳舞绝非只是表演,而是为了释放身心的能量和对美的感觉。在男友是否去国外发展的问题上,她也是全凭一时的兴致顺水推舟,以致葬送了一段美浪漫的爱情。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她又不免轻率地选择嫁入豪门,把感情的天平转向世俗,走向另一极端。小说用舞蹈语言暗示了这种戏剧性的情感裂变:一只失群而落寞的白孔雀在一片虚幻中化为一种“孤独的美”
13、,情感变故之后没有了“痛苦的挣扎”,而是陷入了失魂落魄的迷茫与彷徨,落入俗套,流于肤浅。正如上面所提到的,肖莹的舞蹈是一种本色表演,当然也是其思想裂变的自然显露。从故事演进模式来看,如果说冯骥才在情节设置上所遵循的是艺术人格的演变逻辑,那么,韩东则把36百家评论2022 年第 3 期 总第 58 期人物的言说方式作了诗化处理,抑或是在小说中生活本身被诗化了。小说中齐林是当代诗歌权威,毛医生是诗歌发烧友,而齐林岳父生病住院让两个人有了交集,毛医生用诗歌语言暗示病情,而齐林自然也能领会其中三昧。诗歌语言的暗示性既回避了对生死敏感话题的直接言说,又能诱发读者微妙的联想。同时,父亲最终的死亡成就了玫玫
14、在诗剧中的本色表演,她仿佛在与亡父的灵魂对话,能自如地出入疯狂与清醒两种状态。她的艺术灵感来自失去亲人后精神陷落的状态。这也正契合了诗剧主题:个体的毁灭并非死亡,而是人还活着,内心却已经垮掉。很大程度上,玫玫的本色表演是缘于失去亲人之痛,这种情感体验也如同齐林向毛医生透露诗歌创作的秘密,在于从自己的经验中挖掘素材,方可写出具有个性和审美辨识度的作品。玫玫把自己的情感体验投放到演艺中,也是一个将生活艺术化的过程,换句话说,世俗的生命最终在诗剧的表演中获得升华。行为艺术在东君零号情人中不只是作秀的花招,也不只是为小说营造一种艺术气氛,而是切入一种人格,深入人的灵魂。所以,解读这样的小说不但要通晓行
15、为艺术的发生学,同时也从心理学视角去把握人物心理形成的深层原因。确切地说,控制与反控制是这部小说中行为艺术的发生机制。小说主人公苏教授的控制性人格源于她的初恋,也就是小说中指称的“零号情人”,一个艺术系的女学生。她患有深度抑郁症,异于常人之处在于,需要一种基于强迫症的被人施虐,才能获得生命的平衡。初恋女友的畸形心理需求为苏教授控制性人格的形成提供了原始依据,被他戏谑地称之为“灵魂附体”。他需要异性伴侣充当一个可以受到操控的机器人,随时等待接受他的指令。苏太太就强烈感受苏教授这种控制性人格,而且深受困扰。基于这种病态心理,小说接下来的情节就似乎顺理成章了。苏教授需要借助艺术的力量,使自己获得精神
16、自救。一次行为艺术展让他结识了艺术系女生树懒小姐。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不能把他们的交往和互动看成一次普通的“艳遇”,而是把苏教授与女性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新的层次,被他称作“一次与艺术的邂逅”。艺术与现实界限的混淆让他完成了一次致命的行为艺术表演。别有意味的是,小说中提到两个“协议”。一个是行为艺术意义上的协议,一个是现实中情欲意义上的协议。第二个协议最终也未能签订,但在他的意识中,树懒小姐忽然“变身”为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德尔沃作品中的裸体女人,这种形象被赋予了机器人的精神特质。这使他在一种灵魂附体的状态下混淆了自我与他者、控制与被控制的疆界。关于初恋情人受虐的回忆性演示中,树懒小姐就像机器人那样,接受其指令并按住其颈动脉,致使他在性爱的战栗中死去。无疑,这次行为艺术回应了初恋女友生前的精神诉求:在性与死的边缘游走。艺术源于生活,而生活也充满了艺术。从思维特征上看,两部小说都打破了传统的日常化和生活化的叙事思维,而是在艺术逻辑与日常逻辑的对接和交织中展开叙事,丰富了小说的精神空间,提升了小说的美学品格。以“物”观“道”的小说美学就小说美学而言,葛亮瓦猫和孙频天物墟不能不说是异常惹人注目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