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 2 当代中国价值观研究2 0 2 2年第5期(总第4 1期)数字时代大众文化的特征及其现实效应 从本雅明的大众文化理论出发 康雅琼 冯加林【摘 要】数字技术的发展使传统的大众文化在其形成过程、自身功能和地位及其提供给大众的意识行为指示等方面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因此发掘当下大众文化的新特征及其影响尤为重要。本雅明对机械复制时代大众文化的分析为我们研究数字时代的大众文化提供了宝贵的理论资源。以此为基础,可以看到数字时代大众文化的技术转向及其所带来的商业价值,已经衍生出一种大众参与的创造路径,大众文化的解放潜能也由此得以发挥。对当下大众文化的现实效应进行评估,可以为分析数字技术在现代性生活中的
2、价值尺度提供一种新的可能。【关键词】数字时代;复制技术;大众文化;灵韵;文化价值【中图分类号】G 0 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 0 9 6-1 7 2 3(2 0 2 2)0 5-0 1 1 2-0 8【作者简介】康雅琼,哲学博士,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后;冯加林,伦敦国王学院数字人文学院研究生技术的发展和三次科技革命的完成,实现了人类文明的巨大进步,成为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革命力量。在当下,数字化正是代表了这种现代革命进步力量的技术手段,它通过可计算性和可复制的方式对整个社会的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数字化的变革从图灵可计算数理念的提出,到技术的不断研发、应用,还处在一个发展的
3、过程中,其逻辑和目标,就是集合各类相关技术,不断创新,最终使世界成为可计算的世界”。这一过程深刻地影响着现代大众文化的发展,现代大众文化在其理论框架、实践机制等方面也发生了深刻的变革,体现出其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的新价值。本雅明对2 0世纪机械复制时代的技术发展的充分把握,是揭开现代大众文化的数字化趋势和数字内在意涵的钥匙,在这个层面上,大众文化的新特征也体现出对新的意识形态要素和方法的引导。陈刚、谢佩宏:信息社会还是数字社会,理论界2 0 2 0年第5期。康雅琼 冯加林 数字时代大众文化的特征及其现实效应 从本雅明的大众文化理论出发1 1 3 一随着数字化技术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不同领域的渗透,文化
4、的发展体现出新的时代特征,并与本雅明所讨论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在技术层面上呈现出诸多相似之处。通过借助本雅明提出的灵韵概念,挖掘技术发展所带来的变化,能够进一步理解数字时代文化发展的内在机制和时代特性。在本雅明的理论体系当中,“灵韵(A u r a)”的概念可以作为其对大众文化分析的核心出发点。该概念可以追溯到希腊语和拉丁语,它具有气氛、光焰、视觉的含义。灵韵的出现对传统的艺术作品有着重要意义。其一,它赋予传统的艺术作品以膜拜的价值,因为它是“在一定距离之外但感觉上如此贴近之物的独一无二的显现。”灵韵代表了艺术创作者在创造艺术作品时所花费的心血、耗费的时间,也是创作者的创造力的体现,更是一
5、切创作过程精华的凝练。其二,灵韵使观赏者与作品之间形成了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虽然代表了人与物之间难以逾越的关系,却提供了一种自然的审美经验,是一种人与作品本身、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折射。一旦人们具有着这种审美经验,便获得了一种物品对人的反作用的能力,即“赋予它以回眸看我们的能力。”其三,灵韵更表达了人的一种联想活动,是“聚集在感知对象周围的联想”。人与物在这一活动中交流、融合,形成一种自然的表达。正如早期的摄影作品中流露出光线及明暗色调的变化那样,这种层层递进的技术效果和安排能够带给观众充足的想象空间,不同的作品所呈现出的不仅是人物、景观等静物的外观上的特征,更是作者在作品表达的期待中对观众理解力
6、的需要。正是大众文化的理解过程背后所透露出的表达欲求的满足,才使灵韵的经验得以实现。从本源上来说,艺术作品产生于礼仪或巫术活动,并在这种活动中为原始神灵的膜拜提供服务。“石器时代的人在其洞内墙上所画的蛇鹿就是一种巫术工具”。因此,最初人们对这种来自神灵的神秘性充满了敬畏和信仰。在为巫术服务的原始艺术的创造过程中,艺术也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价值特性,即膜拜价值与展示价值。膜拜价值的重点在于突出艺术品的存在方式,并代表了一种神秘的效力,它进一步驱使人们赋予作品被膜拜的意义。同时,膜拜价值还强调了人与作品之间的距离,大众无法真正触摸到这些艺术作品本身,因此,这一时期的艺术作品不以“观照”为目标。相反,展
7、示价值则代表了艺术作品的一个附属价值,供大众欣赏和理解,这一价值的内在作用随着技术的发展而逐渐增强。但随着机械复制时代的到来,灵韵却呈现出逐渐消失的状态,从根本上说,这是由于技术发展以及人与物之间关系的变化导致的。机械复制时代的到来,使技术成为作用于艺术作品的一种现代方式,大众通过对技术来享受这不同的文化作品。在本雅明所处的时代,摄影 德 瓦尔特本雅明:机 械复 制 时代 的艺 术作 品,王才 勇译,北 京:中 国城 市 出版 社,2 0 0 2年,第1 3页。德 瓦尔特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张旭东、魏文生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 0 0 7年,第1 6 1页。德 瓦尔
8、特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张旭东、魏文生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 0 0 7年,第1 5 3页。德 瓦尔特本雅明:机 械复 制 时代 的艺 术作 品,王才 勇译,北 京:中 国城 市 出版 社,2 0 0 2年,第1 9页。1 1 4 当代中国价值观研究2 0 2 2年第5期(总第4 1期)技术作为最主要的发明之一,使摄影作品与观赏者之间距离逐渐消失,人们更加能够通过触摸的方式拉近与作品的关系,于是灵韵也便不复存在了。针对技术发展所引起的大众文化呈现方式的变化,本雅明并没有采用对技术的直接批判而将大众文化与艺术直接割裂开,相反,他看到了两者之间隐秘的联系。在本雅明眼中,大
9、众文化和诸多活动都是现实的实践活动。文化的生产力,包括文学、绘画、音乐、戏剧等具体的实现过程,都越来越依赖一定的技巧作为支撑,从而与生产关系的发展相互协调。可见,本雅明关于技术的观点与他惯用的隐喻、意象等方式极为接近,机械复制技术虽然导致了艺术作品灵韵的消失,但是却增强了文化内在的功能性作用。从这一角度来看,本雅明对待大众文化的技术性态度要比法兰克福学派其他成员的态度更为暧昧。他在批判技术的同时,也回答了技术在整个社会发展史上如何实现创新并彻底改变了人们的意识,以及大众文化究竟是如何改变社会的问题,由此赋予技术以新的价值。以此为启发,本雅明的观点为我们思考现代数字时代的大众文化提供了理论依据。
10、首先,数字技术的发展使大众文化的时间和空间意义都发生了变化。一方面,现代数字技术为文化作品的不断复制提供可能,虽然作品本身的原真性逐渐消失,但它却包含了由于时间演替所产生的文化产品在物理构造方面的变化,同时也囊括了作品可能所处的不同占有关系的差异。另一方面,技术引发的大众文化为人们提供的多样化体验,也使得艺术作品与观众的关系发生改变,大大增强了文化与大众之间的空间互动。这显然不同于传统艺术所要强调的非意愿记忆中“围绕感知对象”的联想,而是更加强调观众对作品本身的欣赏和对意义的追求,这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机械复制关系,而是采用了对作者所表达的内容的继承来沟通和实现。从这一点出发,围绕技术而产生的新的
11、大众文化不断为人们创造出新奇,让人们在技术引导的新背景下完成对文化的理解,过去的对艺术作品的欣赏也在这一层面转变为一种对文化的消遣和运用,并进一步融入到当下的大众文化经验之中。其次,数字技术的复制特征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机械化层面,而增添了更多创造的意味。借助于数字技术,当代大众文化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生产资料社会化的工具。大众不再只是被扩大了范围的受众,而成为大众文化的创作者与再创作者。在这种社会化过程中,大众文化成为“产消一体”(p r o s u m p t i o n)的存在,而大众也化身成“数字玩工”(p l a y b o u r),共同塑造大众文化的新形态。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文化的创造
12、技巧和技术手段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文化创造活动也以一种生产的形式表现出来,当然文化生产同样受到整个时代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影响与制约。再次,数字技术的发展进一步激发了我们对技术和人性之间关系的考量。本雅明对技术的认识并非停留在对其反人性层面的揭露,他所强调的更侧重于现代社会技术的发展对大众内在的塑造作用。在数字时代,数字为大众新的需要提供了有力的支撑,又为大众创造出了更多的价值空间。在此基础上的大众文化,在更大程度上丰富了人的生活,扩展了人类活动的时间,也为人类建构出了全新的线上生活空间,“现实生活的各种现象和关系在数字生活空间是以信息的形式呈现的。所以,现实生活中的资源会首先成为数字生活空间中
13、的资E.D r o t t,“M u s i c a n d S o c i a l i s m:T h r e e M o m e n t s,”T w e n t i e t h-C e n t u r y M u s i c,v o l.1 6,n o.1,2 0 1 9,p p.7-3 1.G.R i t z e r a n d N.J u r g e n s o n,“P r o d u c t i o n,C o n s u m p t i o n,P r o s u m p t i o n:T h e N a t u r e o f C a p i t a l i s m i n
14、 t h e A g e o f t h e D i g i t a l P r o s u m e r,”J o u r n a l o f C o n s u m e r C u l t u r e,v o l.1 0,n o.1,2 0 1 0,p p.1 3-3 6.参见P.K a n e,T h e P l a y E t h i c:A M a n i f e s t o f o r a D i f f e r e n t W a y o f L i v i n g,P a n M a c m i l l a n,2 0 0 5.康雅琼 冯加林 数字时代大众文化的特征及其现实效应
15、从本雅明的大众文化理论出发1 1 5 源”。通过技术对空间资源的扩展,人在数字生活空间中形成新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从而为其自身形成新的认识和追求提供了可能。而人对技术的这一操作过程,恰恰也是对人的欲望与人性内在尺度的衡量与展现,通过虚拟空间的建立和新问题的处理,能够进一步明确技术对文化的实质作用。总体来说,相较于本雅明所处的历史时期,当下资本主义世界技术与人性的关系显得更为复杂,但资本家以追逐利益最大化为主要特征的本质并没有改变。数字时代的大众若要将这种技术的进步转变为对自身生活状况的改善,则需要进一步借助技术的手段,并超越机械性的劳作,从而达到更具有创造性的效果。这也正是除生产效率的提升以
16、及金钱、劳动与时间成本的选择之外,技术为大众自身提供的新的需要和价值。通过理解数字时代大众文化的技术媒介特征和可扩展的空间与时间,也能够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现代技术的发展使大众文化更显著地作为一种商品而发挥其作用。二随着现代文明的不断发展,大众文化在总体上被催生出商业化的特性,这一特性使大众文化更加接近人的生活,文化的功能也在此发生了根本性转变。本雅明对大众文化商业性的分析,为我们展现出文化发展过程的另一种视角,从而体现出他对待文化的历史性态度。从内容层面来看,本雅明关于大众文化的商业化分析包含了双重的意味。其一,大众文化的商业性使其自身的功能发生转变。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和进步使整个社会步入机械复制的时代,技术的出现摧毁了传统的艺术作品所具有的膜拜价值,尤其是摄影技术的出现,真正瓦解了神学意义上的巫术礼仪,艺术作品不再为这些宗教神学服务。如前所述,这种艺术作品本身在传统中的附属价值,即其自身所具备的展示价值迅速提升了。“现在,艺术品通过对其展示价值的绝对推崇便成了一种具有全新功能的创造物”。这种价值的转变正是大众文化商业化的内在逻辑,艺术作品由此发生了功能上的变革。一方面,艺术作品在这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