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现场LIVE“幽灵船”带来的瓦格纳声浪记漂泊的荷兰人广州演出Wagners“Ghost Ship-On the Guangzhou production of Der fliegende Hollander文:林海鹏图片提供:广州大剧院现场LIVEOUTLINE/Der fliegende Hollander,co-produced by the Shanghai Opera House andTheater Erfurt,graced the stage at the Guangzhou Opera House on May 5,after itsappearances in Germany
2、 and Shanghai in 2018.1923年1 月,徐志摩发表了他的剑桥诗歌听槐格讷乐剧,这是诗人留学英国时听瓦格纳音乐后的有感而发,也是瓦格纳进入中国文人视域开端的标志。从“是神权还是魔力,搓揉着雷霆雳,暴风、广漠的怒号,绝海里骇浪惊涛”“管弦运化,金革调和,创制了无双的乐剧,革新革音的槐格讷!”等诗句,可见瓦格纳音乐声浪给徐志摩带来的深深震撼。一百年后的今天,瓦格纳的歌剧首度在广州完整上演一由上海歌剧院与德国埃尔福特歌剧院联合制作的漂泊的荷兰人继2018年在德国与上海演出过后,终于在今年的5月5 日从黄浦江畔驶向珠江水岸,“暴风的怒号声”与“绝海里的骇孩浪惊涛声”响彻广州大剧院。
3、漂泊的荷兰人结缘中国2 4 载回顾尽管瓦格纳在百年前即已进入中国人视野,但他的歌剧却等到1 9 9 9 年4 月才得以在国内上演。那一年,指挥家汤沐海带领德国莱茵歌剧院在上海大剧院演出的漂泊的荷兰人,标志着瓦格纳歌剧正式登上中国大陆舞台。在随后的2 0 年里,瓦格纳歌剧在国内的演出其实并不鲜见,但却基本仅在北京、上海这两座歌剧创演经验丰富、观众基础成熟的城市上演。与瓦格纳的其他名作不同,漂MESMT泊的荷兰人因其只有两个小时的较短篇幅,故事简明易懂,音乐既有其后来的“整体艺术”风格,又保留了许多传统歌剧的痕迹,是入门与普及瓦格纳歌剧的不二之选。故此2 0 余年来,漂泊的荷兰人成为国内演出频次最
4、高的一部瓦格纳歌剧。2023/6OPERA13现场ILIVE2012年,国家大剧院联手世界知名的歌剧导演强卡洛德莫纳科,重新制作了一版漂泊的荷兰人作为那一年“国家大剧院”歌剧节的开幕大戏,彼时舞台上那艘摇晃的大船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2013年时值瓦格纳2 0 0 周年诞辰,这艘大船又再度被搬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而此次在广州、杭州与上海三地演出的漂泊的荷兰人,则是上海歌剧院与德国埃尔福特剧院于2 0 1 8 年联合制作并演出的全新舞台版本。这是指挥家许忠接任上海歌剧院院长后,积极促进剧院与国际一流剧团交流合作的成功创举,也是其指挥生涯的首部瓦格纳歌剧。除了音乐得到严格的质量把控外,此版漂泊的荷
5、兰人在舞台创新方面引入了许多国际前沿理念。导演盖伊蒙塔冯运用了意识流、平行蒙太奇、道具隐喻等一系列舞台手法,彻底解构了漂泊的荷兰人的原有剧情,舞台空间始终排迥在森塔的梦境、幻想与现实之间,原本直观明了的剧情被赋予更隐嗨与更富诗意的深层次戏剧表达。时隔五年,上海歌剧院此版漂泊的荷兰人再度上演,将2 0 1 8 年的优质歌剧体验继续推广至京、沪之外的更多其他城市。此次演出增加了中国演员的分量,2 0 1 8 年版的三位外籍主演,仅有饰演荷兰人的托德托马斯依然在演员“卡司”中。森塔一角改由世界知名的戏剧女高音歌唱家和慧联袂上海歌剧院青年女高音歌唱家宋倩担纲,上海歌剧院男低音歌唱家余杨饰演森塔的父亲达
6、兰德,猎人埃里克则依然由上海歌剧院青年男高音歌唱家于浩磊饰演。如此高的本土演员及青年演员比例,却依然能高质量地呈现出瓦格纳的歌剧色彩,这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我国歌剧演绎水平在近年来的大幅度提升。14 OPERA 2023/6现场LIVE歌剧漂泊的荷兰人与瓦格纳的漂泊岁月“幽灵船”的传说最初见于1 8 世纪末的航海日记,恐怖的幽灵船船长被永久流放于怒海之中,只有忠诚的爱情能破解这永无休止的诅咒。如此充满浪漫想象的故事深得1 9 世纪浪漫主义作家们的青睐,至1 9 世纪中叶已有包括司各特(SirWalterScott)托马斯莫雷(ThomasMoore)海涅(HeinrichHeine)等多位文豪作
7、家撰写过不同版本的“幽灵船”故事。瓦格纳的漂泊的荷兰人出自海涅讽刺小说施纳波勒沃普斯基回忆录,故事讲述因衰渎神灵而被永久流放在大海的荷兰人(男中音),每七年可以上岸一次,其间假如有一位女子愿意给他忠诚的爱情,便可破除魔咒。挪威船长达兰德(男低音)为了得到荷兰人的财富,愿意将自己的女儿森塔许配于他。森塔(女高音)早已听说荷兰人的传说,且常幻想自己就是那个注定要解救幽灵船船长的女子,此次机缘巧合使她欣喜若狂。可当她要费尔巴哈(LudwigAndreasFeuerbach),1 9 世纪德国哲学家,其思想深刻影响到瓦格纳的歌剧创作。费尔巴哈在基督教的本质中深刻析了宗教的实质,否定了神创造了人的传统思
8、维,并提出爱是人获得教赎的最重要的条件,是人类生活与存在的本质。跟荷兰人离去之时,旧情人埃里克(男高音)前来挽留,荷兰人听出二人过去曾许诺相爱,便认为森塔并非那位能拯救他的女子,随即然驾船离去。绝望的森塔为表心迹,跳海明志,她的牺牲最终让荷兰人获得救赎,二人灵魂在最终一起升入天堂。在厄运与痛苦中挣扎的个体通过真诚的爱获得救赎,是瓦格纳歌剧的核心命题,同样的戏剧立意我们在汤豪舍罗恩格林尼伯龙根的指环及帕西法尔中都能看到。这种对救赎的极度渴望,一方面出于他早年间对费尔巴哈哲学思想的痴迷,另一方面也与其前半生始终困苦窘迫、颠沛流离的现实际遇有关。瓦格纳在1 8 7 0 年出版的个人自传我的生平Mei
9、nLeben)中透露过创作漂泊的荷兰人的念头萌发于1 8 3 9 年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段航海旅程。当时他与妻子正为躲债而从里加逃往巴黎,在乘船途经伦敦的过程中经历了数次惊险的海情,暴风呼啸、狂浪拍岸与水手的船号声交2023/6OPERA 15现场LIVE织的情景使他酿出这部剧作。很快,在抵达巴黎后,他便着手写作脚本,并在1 8 4 1 年1 1 月完成所有的谱曲、配乐工作。在完稿乐谱的末尾,瓦格纳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在黑夜贫困之中,通过荆棘的道路走向光明的世界。”这是瓦格纳对自己飘零十余载却始终未逢机遇的哀叹,也是对未来好运的愿切期盼。这位胸怀抱负的作曲家的职业生涯始于1 8 3 3 年,在十年
10、时间里先后辗转维尔茨堡、莱比锡、里加、巴黎、德累斯顿等地。频繁转移阵地既为谋生,也为躲债。在巴黎创作漂泊的荷兰人的两年恰恰正是他最为失意与困苦的阶段,没有获得任何固定职务,只得靠帮他人配乐、撰写乐评文章等工作谋生。他的歌剧黎恩济与漂泊的荷兰人非但没能在这座城市上演,甚至还不得已地将漂泊的荷兰人脚本以5 0 0 法郎的价格贱卖于人。这一切直:到1 8 4 3 年他成为德累斯顿宫廷乐长后才有所改善。因此漂泊流浪、无处为家的不仅是那位可怜的幽灵船船长,也是作曲家早年生涯的真实写照。驶向“未来艺术作品”的幽灵船受费尔巴哈1 8 4 1 年出版的未来哲学原理影响,瓦格纳一直对“未来”一词拥有极大的热情,
11、在他的词典里“未来”似乎等同于“最理想”的意思。1 8 4 8 年他发表了著名的未来艺术作品一文,在里面正式提出了“乐剧”这一属于未来歌剧样式的理念,彻底将自己的歌剧与传统歌剧区分开来。1 8 6 0 年又发表了未来的音乐一文,试图向法国听众介绍自己的歌剧理念。漂泊的荷兰人远早于“乐剧”与“整体艺术作品”等革命性艺术理念的提出,却被认为瓦格纳走向“未来艺术作品”的第一步。这部作品在戏剧结构、主题思想、音乐风格等方面都显现出鲜明的乐剧特征,但却依然保留着传统分曲歌剧的许多元素。德国指挥家蒂勒曼对此说道:“没有哪部作品像漂泊的荷兰人一样,是瓦格纳的集大成者,它结合了全部作品的过去与未来,它们的起源
12、以及乌托邦理想。”漂泊的荷兰人的前瞻性体现在多个方面。首先是极简的叙事结构,朴素的寓言式情节架构之上,是大量带有隐喻与象征意涵的诗意台词表达,【德】克里斯蒂安蒂勃曼:我的瓦格纳人生,彭茜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 0 1 9 年1 月,第2 2 3 页。16 OPERA2023/6现场LIVE着重精神性的表现,在世俗感性欲念与理想精神追求二者的对抗中实现“苦难一爱一救赎”这一精神升华的过程。其次,全剧音乐表现出一种高度统一的音响特质,这有赖于主导动机的整体贯穿。其中森塔的叙事曲是音乐整体结构的核心种子,瓦格纳曾在1 8 5 1 年出版的与朋友的对话中称森塔不像任何过往歌剧角色,而是“未来
13、的女人”,她的这首叙事曲是最早构思与谱写完成的分曲,是整部歌剧的“主题的胚芽”。此曲位于全剧中间,整部歌剧的剧情其实是叙事曲内容一一即荷兰人故事一一的外扩,而整部歌剧的音乐动机也皆从这首叙事曲生长出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再者是运用了消咏叹与宣叙界限的人声写法,荷兰人出场时的独白唱段“时间已经到了”(DieFrist istum)应该是首个预示瓦格纳未来乐剧人声风格的曲例一一人声并不旨在歌唱结构清晰、朗朗上口或优美如歌的旋律线条,而是游移于宣叙与咏叹之间,交融于乐队织体之中,乐队成为承载乐思主题,结构音乐的重要媒介,传统歌剧的分曲结构在一定程度上开始消解。但漂泊的荷兰人依然是一部分曲歌剧,同时也
14、拥有许多传统歌剧的基本元素。被超自然力量控制而深陷图圈、等待救赎的男主人公是1 9 世纪德国歌剧的常见主题。叙事曲、舵手之歌等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分曲段落,大量合唱篇幅显露出法国大歌剧的痕迹。猎人埃里克的音乐则是完全偏向于传统意大利美声风格,其在第二幕的重唱与第三幕的咏叹调都有贝利尼式的意大利歌剧特征,悠扬清晰的抒情旋律,明晰的伴奏织体,咏叹调“难道你不再记得那天”甚至还清晰标注了“卡瓦蒂纳”(c a v a t i n a)的名称,即意大利歌剧中的抒情短歌,这是全剧最富抒情特质的歌唱旋律。【美】卡洛琳阿巴特、【英】罗杰帕克:歌剧史,赵越、周慧敏译,北京:中国画报出版社,2 0 2 0 年,第3
15、 4 8 页。2023/6OPERA 17现场ILIVE了对现实的感知,而身边所有人都变成了她潜意识中的黑暗阴影,那又该如何?”从这个角度出发,许多有关舞台元素的疑惑便有了答案。如观众最难理解的一点是原本的纺织女工舞台形象彻底消失,变成从“窗口中”探出的声音,第二幕开场舞台仅留下森塔一人在舞台上悠闲地骑着自行车。这主要是要凸显这些女工的声音是她在日常生活中幻想出的声音,“纺织歌”音乐描绘的那不停转动的纺车轮,变成了森塔自行车轮的转动。这同时也解释了为何她们后面为何要匍匐潜入舞台一一这是幻想的声音,常如梦魔般潜入意识。第三幕森塔在婚礼上的独角戏显然也只是她臆想出来的浪漫场面。应该说,这种导演方式
16、很好地深化了歌剧的精神意涵,体现了舞台元素在歌剧二度创作中的价值,赋予1 8 0 年前的歌剧以新的涵意。音乐方面,有了2 0 1 8 年的演绎经验,指挥许创意的舞台与震撼的声浪上海歌剧院这版漂泊的荷兰人在舞台与音乐呈现上都颇有亮点。导演盖伊蒙塔冯对瓦格纳歌剧着重精神性表现这一特征有清晰认识,深此剧“精神与现实”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他运用意识流的戏剧表现手法重构了漂泊的荷兰人的故事,通过一系列的舞台设计将森塔的幻想与潜意识变成舞台的主体。如让森塔出现在原本并没有任何戏份的第一幕,让她在舞台上阅读、书写、玩乐、躺睡,森塔的日常生活情景与原本风暴中挪威船、荷兰人相遇的戏剧情景平行并置在舞台上。原有的戏剧内容现在被舞台二度创作重塑,变成了森塔意识与幻觉的投射,观众始终游离在她的梦境与现实之间。必须承认,这种突出森塔意识主体性的舞台设计,难免会给首次观看此剧的观众带来不小的困惑与疑问。场刊上的“导演手记”尝试给观众的解读提示,“如果荷兰人只是她幻想中的人物,那该如何?如果她的愿望和渴望过于迫切,以至于她失去忠与上海歌剧院交响乐团对此剧的音乐风格已经有非常成熟的把握,完美地呈现出瓦格纳乐队的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