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物春秋已故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前所长陈乐民研究西方哲学,喜欢康德,他说:“中国最早知道康德的是谁?有人说是梁启超。我想王国维也可以算一个。”此语确然,王国维不仅是晚清最早知道康德的学者之一,也是非常景仰康德的一位学者。王国维,浙江海宁人,早年研究哲学与美学,形成了独特的美学思想体系,继而攻词曲、戏剧,后又治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他平生学无专师,自辟户牖,成就卓越,贡献突出,在教育、哲学、文学、戏曲、美学、史学、古文字学等方面均有深诣和创新,为中华民族文化宝库留下了广博精深的学术遗产,是中国近、现代相交时期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著名学者。1927年6月2日,王国维于颐和园中昆明湖鱼藻轩自沉。
2、王国维是从什么时候对康德哲学产生兴趣的?据刘克苏失行孤雁:王国维别传记载,王国维在1898年进罗振玉创办的东文学社之后,结识该社日文教师藤田丰八和田冈,“此二人原是搞哲学的,王国维曾经见过田冈君文集,其中引用了康德、叔本华的哲学,这使他非常感兴趣,不过苦于不懂西文,自认为终生没法读康德和叔本华的原著了,于是决定学习英文”。又记,1901年夏天,王国维翻译十九世纪德国物理学家赫尔姆霍茨的势力不灭论(今通称 能量守恒与转化定律)英文本,“由于势力不灭论涉及牛顿古典力学、康德-拉普拉斯星云学说,这就成为青年王国维攻读从康德开始的德国古典哲学的先导”。1906年3月,王国维为十八世纪德国伟大的哲学家康
3、德专门立传德国哲学大家汗德传(王译“康德”为“汗德”),其言:“然自汗德建设批判学派以来,使欧洲十九世纪之思潮为之震荡奔腾,邪说卮言一时尽熄故汗德之于他哲学家,譬之于水则海,而他人河也;譬之于木则干,而他人枝也。”从中可见王国维对康德评价之高。至于为何要给康德立传,王国维言:“夫人于伟人杰士,景仰之情殷,则于一言一行之微,以知之为快,不惮征引而表彰之。汗德传之作,乌可以已乎?”然则康德其人身世形貌在人群中实在不起眼,可谓一生平淡且乏味。康德于1724年出生于德国小镇哥尼斯堡,出身贫寒,童年母亲去世,二十二岁父亲去世,兄弟姐妹多,家庭经济状况使他在大学期间就教授私人以获取学费,大学毕业后做了九年
4、的家庭老师,三十二岁重返大学做讲师。生活古板克制,井井有条,一生除了一次短暂的旅游,没有离开过家乡。他身高只有一米五七,没有结婚生子。他为自己制定了一套严格的生活作息表,以致小镇上的市民将康德出门散步时间作为钟点看待。王国维德国哲学大家汗最早译介康德哲学的王国维胡月梅19人物春秋德传记:“方其为大学教授之时,天未明而兴,以二小时读书,二小时著讲义,既毕仍读书,午则食于肆。不论晴雨,食后必运动一小时,然后以二小时准备次日讲义,以余时杂读各书。入夜九时而寝。三十年间,无日不如是。”又记:“终其身,足未越凯尼格斯堡(今译哥尼斯堡)一步,受普通教育于是,受高等教育亦于是,为大学教授于是。自幼至老死,与
5、书籍共起居,未尝一驰心于学问之外,宜其无甚事迹授后世史家以纪载之便也。”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不起眼的人物,却有着惊人的头脑和强大的生命力量。他大器晚成,五十七岁完成纯粹理性批判一书,一鸣惊人,给当时的哲学界带来一场革命。随后的十多年又相继发表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引领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批判哲学时代。康德的“三大批判”超越了以往哲学家以纯粹的逻辑推理和论证方法,而以人的终极关怀为哲学的追问,把哲学当作一项道德事业,回答了人可以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可以期望什么的问题,开启了哲学探索更高的维度,也体现了哲学家温暖的道德情怀。王国维在德国哲学大家汗德传中评述:“而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判断力批判 等
6、,则今世海内哲学家所相与奉为宝典也。”康德哲学博大精深,论证极其晦涩,王国维对康德哲学下了苦功,他从二十二岁到三十岁,曾经四次读康德。他第一次读纯粹理性批判,啃不动,几读几辍,后来发现叔本华的知识可以通向康德,于是便读了整整两年叔本华,之后再返回康德,才觉比较顺了。他读纯粹理性批判后,写了一篇撮述要义的长文汗德知识论,分为十点加以释义,对纯粹理性批判作了提纲式的梳理,是经过苦读后消化了的“读书笔记”。1907年,王国维在静安文集续编“自序一”中写道:“次年始读汗德之纯理批评,至先天分析论几全不可解,更辍不读,而读叔本华之意志与表象之世界一书。叔氏之书,思精而笔锐。是岁前后读二过,次及于其 充足
7、理由之原则论自然中之意志论及其文集等。尤以其 意志与表象之世界中汗德哲学之批评一篇,为通汗德哲学关键。至二十九岁,更返而读汗德之书,则非复前日之窒碍矣。嗣是,于汗德之纯理批评外,兼及其伦理学及美学。至今年(1907)从事第四次之研究,则窒碍更少,而觉其窒碍之处,大抵其说之不可持处而已。”事实上,自1904年王国维主编 教育世界以后,康德便成为该刊出现频率最高的西方学人,关于他的生平、思想、学说曾被反复译介。而尤为王国维推崇的,更在康德之“德”。他说:“古今学者,其行为不检,往往而有。伯庚(今译培根)以得赂见罪。卢骚(今译卢梭)幼窃物,中年有浪人之名。论者重其言,未尝不心非其人也,若夫言与人并足
8、重,为百世之下所敬慕称道者,于汗德见之矣。”王国维对康德敬佩不已,又作汗德像赞四言诗以礼赞表彰,俨然呈现了一位峨冠大袍的中国化圣人。诗云:人之最灵,厥维天官;外以接物,内用反观。小知闲闲,敝帚是享;群言淆乱,孰正其枉。大疑潭潭,是粪是除;中道而返,丧其故居。笃生哲人,凯尼之堡;息彼众喙,示我大道。观外于空,观内于时;诸果粲然,厥因之随。凡此数者,知物之式;存于能知,不存于物。匪言之艰,证之维艰;云霾解驳,秋山巉巉。20人物春秋赤日中天,烛彼穷阴;丹凤在霄,百鸟皆瘖。谷可如陵,山可为薮;万岁千秋,公名不朽。这首汗德像赞用中国古奥的颂赞诗体,运用不少“古典”和“洋典”阐述晦涩艰深的康德哲学,显得深
9、奥难懂。但我们从“群言淆乱,孰正其枉”“息彼众喙,示我大道”“万岁千秋,公名不朽”等语句中,仍可看出王国维对康德的推崇。可惜,正如蔡元培在五十年来中国之哲学 中说:“王氏那时候热心哲学到这个地步。但是他不久就转到古物学、美术史的研究;在自序中所说研究汗德的结果,嗣后竟没有报告,也没有发表关于哲学的文辞了。”但我们也不能否认王国维在青年时期对康德等西方哲学家的攻读,是这位后来成为学贯中西的学者学术生命中的重要基石。现当代作家中,收藏、阅读古书的水平和数量,能够与孙犁先生相提并论的不多。可是,他老先生却未曾读过私塾,而是洋学堂出身,他之于中国的旧学或者说中国古代文化,有着一个排斥、徘徊、接触、补课
10、、热烈以赴到水落石出的过程。1919年,孙犁七虚岁,入初级小学,“系洋学堂,不念四书,读课本”。1924年考入安国县高级小学,课余的阅读集中在文学研究会的小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杂志和儿童读物方面。孙氏并非书香之家,没有什么藏书,但孙父很有些老观念,他从学徒做到掌柜,能写一笔好字,很希望自己的独生子学有所成。在他的心里,“学”就是大半生耳闻目睹的“读古书”,虽然那时大清已经覆亡,科举早已取消,可是社会上“读古书”的流风遗俗仍在。在安国县,他请了一位潦倒的秀才给儿子作课外教师,专授古文,讲古文释义,老秀才还在集市上为学生买了一部诗韵合璧,但学生“未能攻习”,“究竟他怎么讲授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安国县清初曾出过一位古文家刁苞,故居就在孙犁寄居的胡姓干娘家对门,父亲借来刁的文集给儿子看,“我对那种木板刻的大本书,实在没有兴趣,结果一无所得”。就读保定育德中学的时候,父亲寄给孙犁一册上海大达图书公司排印的 曾文正公家书,附了一封很有感情的信,叫他认真读。那时孙犁已经开始阅读革命书籍,对曾国藩等人反感,再则他自幼赏读书刊的起点就很高,瞧不上“大达”之流印制低劣的一折八扣本,于是回了一封很不客气的信,拒读。早年来自父亲的中国古文化的输入,孙犁没有接受,但他已初步尝到了读书的乐趣,不可能永远排斥旧学,何况在课堂上他已领略了孙犁的中国旧学之旅计纬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