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OI:10 13796/j cnki 1001 5019 2023 01 013ESG 表现有助于降低客户集中度吗?林钟高，韦文滔摘要:基于中国传统“关系契约信任”的非正式制度背景，以客户集中度作为关系交易的替代变量，研究 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表现与客户集中度之间关系及其逻辑机理。结果表明，企业 ESG表现显著降低了客户集中度，减弱企业对大客户的依赖程度。机制检验发现，ESG 表现通过提高信息透明度和缓解融资约束两条中介渠道降低客户集中度。异质性检验发现，分析师关注度较高、客户议价能力较高和存在关系型投资的企业，ESG 表现对客户集中度的抑制作用更明显。关键词:ESG 表现;客户集
2、中度;信息透明度;融资约束;关系型交易中图分类号:F27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 5019(2023)01 0121 12基金项 目:国 家 自 然 科 学 基 金 面 上 项 目(71572002);安 徽 省 高 校 研 究 生 科 学 研 究 项 目(YJS20210357)作者简介:林钟高，安徽工业大学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韦文滔，安徽工业大学商学院硕士研究生(安徽 马鞍山243032)。一、引言近年来，非财务风险引发的“黑天鹅”“灰犀牛”等事件层出不穷，企业开始反思传统商业模式的弊端，重新审视传统的“唯利润论”，将可持续发展和绿色转型发展作为企业基业长青的重要保证。ESG
3、从环境(Environment)、社会(Social)和公司治理(Governance)三个维度综合评价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关注企业环境、社会、公司治理绩效而非仅财务绩效，通过提供可量化分析的信息披露框架以追求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平衡。已有研究表明，良好的 ESG 表现有助于企业提升未来抵御内外部风险的能力，对改善财务绩效(Yoon et al，2018;Taliento et al，2019)、投资效率(Benlemlih et al，2018)和企业价值(Fatemi et al，2018)等均有积极影响。然而，鲜有文献研究企业 ESG 表现与关系型交易这一“关系”机制(中国企业间极为常用
4、的交易模式)之间的互动和内在关联。在市场经济环境下，信任是所有交易的前提和基础，而在中国社会背景下，以客户集中度为表征的企业间关系型交易普遍存在于商业活动网络中(李增泉，2017)。企业对于大客户的狭隘私人信任恰恰造成了同市场中其他客户的不信任，妨碍商业诚信的发展。同时，企业对大客户的依赖具有机会主义和效率的双重性质:一方面，过度依托大客户的供销关系可能导致企业丧失议价谈判能力，增加大客户的话语权，产生“客大欺主”现象。大客户为了自身利益会对供应商企业“敲竹杠”，蚕食企业利润。一旦合作双方关系破裂或主要客户经营困难，合作难以存续，供应商企业将面临专用性投资被套牢、投资价值减损、资金链断裂和股价
5、崩盘等财务风险(Dhaliwal et al，2020)。此时，良好的 ESG 表现构建的“制度信任”，有助于企业在市场上吸引更多新的潜在客户，减弱对大客户资源的依赖。另一方面，企业倾向和少数大客户绑定交易，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以减少市场竞争的不确定性，高度集中的客户资源带来的稳定供销网络可以促进供应链有效整合，降低交易成本费用(方红星 等，2017)。此时，良好的 ESG 表现可能会进一步加强企业和关键客户之间的“关系信任”，加强对大客户的依赖。如此，企业 ESG 表现究竟是发挥“制度信任”抑制客户集中度过高现象，还是加深“关系信任”提高对大客户的依赖?学术界尚121无定论。企业作为实施可持续发
6、展目标的重要主体，ESG 所强调的负责任的践行模式将被融入企业生产经营的各个环节，它在客户服务、产品责任和供应链管理方面能否带来积极的社会影响值得我们探究思考。此外，监管部门对 IPO 企业审核时，也将客户集中度过高作为重点关注的风险事项。如何规避客户集中度过高的潜在风险，也成为研究者亟待解决的问题。鉴于此，本文借助华证咨询公司公布的 ESG 评级数据，以 20102020 年沪深 A 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考察 ESG 表现对客户集中度的影响及其作用机理。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提供 ESG 表现在经济后果方面的增量经验证据。由于目前学界关于 ESG 表现的实证研究较少，本文以中国传统
7、关系型交易为切入点，深入研究其与企业 ESG 表现的内在联系，拓展和丰富 ESG 表现对企业交易模式选择经济后果的研究。第二，拓展客户集中度研究的新视角。以 ESG 表现这一非财务信息披露为出发点，打开 ESG 表现影响客户集中度的“黑箱”。明确 ESG 表现能够降低客户集中度后，通过“ESG 表现信息透明度/融资约束客户集中度”两条作用路径，厘清 ESG 表现影响客户集中度的具体作用机理，为企业如何构建价值共享的供应链关系、树立基业长青的经营理念和道德基石提供新思路。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在“碳达峰、碳中和”远景目标下，国家战略布局与 ESG 理念深度契合。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将环境、社会和公司
8、治理作为衡量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指标，ESG 表现已然成为资本市场新的话语体系和未来投资的蓝海领域。早在2015 年，中国香港联合交易所发布 环境、社会和治理指引，要求上市公司强化 ESG 信息披露内容，遵守“不披露就解释”原则。2018 年中国证监会发布新修订的 上市公司治理准则，明确了环境、社会及公司治理的披露框架，随后一系列 ESG 政策不断落地实施。目前，国际上发达国家或地区对企业 ESG 信息披露采取强制或半强制措施。截至2020 年，标准普尔500 指数中已有90%的公司出具ESG 信息披露报告，而同期中国 A 股仅有约27%的上市公司发布了1021 份 ESG 报告。在资本市场双
9、向开放的要求下，ESG 理念在全球升温的态势也将倒逼国内企业和投资者更加重视ESG 信息披露(高杰英 等，2021)。2022 年4 月，中国证监会正式发布 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工作指引，首次要求在沟通内容中增加上市公司 ESG 信息，进一步响应和实践“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目前，沪深交易所尚未强制要求企业 ESG 信息披露“不遵守就解释”，根据自愿性披露原则，企业主动披露 ESG 相关信息可以看作是向外界传递优质经营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信号，有利于提高信息透明度，吸引市场上的潜在客户以取得信任。同时，ESG 信息披露往往也是企业增强其经营合法性、获取利益相关者资源供给的
10、一种手段。新制度经济学认为，企业可以看作是和利益相关者之间缔结的契约集合体，各个利益相关者通过资源置换与企业建立隐形契约(Jensen et al，1976)。“股东至上”的时代已经过去，现代企业逐渐意识到利益相关者在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通过 ESG 表现以获得来自利益相关者更多的认同和资源支持，反过来利益相关者也不再仅仅使用财务数据的好坏作为衡量企业发展的标尺，同样关注企业在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等方面的非财务信息披露程度。在多方资本的共同作用下，企业ESG 表现将可能影响关系型交易模式的变动。基于此，本文从交易成本、信号传递和利益相关者角度进行分析并推演出研究假设。图 1逻辑框架和写作思路(
11、一)交易成本企业和市场之间存在正式的或非正式的、显性的或隐形的契约关系，无论履行何种形式的契约都会221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 年第 1 期耗费一定的交易成本，且交易成本的大小内生于经济制度环境(郑军 等，2013)。由于正式制度信任体系薄弱，企业更倾向利用关系网络交易以降低交易成本，这种紧密的关系型契约交易模式赋予大客户获得供应商企业私有信息的渠道，交易双方依赖程度不断提高，会计信息可比性和稳健性大大降低。非关键客户和潜在客户难以获取企业不可观察且缺失的潜在信息，只能依靠传统财务数据推断企业的经营状况和发展前景，容易出现信息鸿沟和遮掩效应，认知相对片面，进而加剧资本市场信息摩
12、擦。而良好的 ESG 履责行为，通过“制度信任”这一机制搭建起企业和市场潜在客户之间有效沟通和良性互动桥梁，减少潜在客户事前信息搜索成本以及其他交易成本，增强对企业的信任和认可，并成为潜在客户筛选供应商企业的主要特征。同时，更关注多元化和包容性、员工健康与福祉以及供应链降本增效和减碳等问题的企业，也会吸引更多优质员工，提高企业运营效率。因此，可以合理预见，ESG 表现越好的企业，节约交易成本作用越明显，所反映的市场价值效应不仅为潜在客户获取信息提供便利，还蕴含丰富的信息流和业务交易机会。潜在客户感知风险和逆向选择风险大大降低，增强了与企业合作和为产品支付溢价的意愿。由此，企业获得更多关键客户以
13、外的新交易机会，客户群体更多元化、辐射维度更广(李姝 等，2021)。随着新客户源源不断涌入，长尾效应显著，处于曲线“头部”的大客户将逐渐被“稀释”。ESG 表现越好的企业或将成为谈判过程中强势的一方，掌握的话语权和议价谈判能力也有所回转，专用性投资的“锁定”效应减弱，对大客户的依赖下降。(二)信号传递企业通过披露 ESG 表现非财务信息，向潜在客户发送积极信号，传递企业具有利他性行为意愿(陈承 等，2019)。与传统财务信息相比，ESG 表现彰显企业在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和治理监督机制方面的担当，涵盖更多的非结构化数据，有助于降低企业与潜在客户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同时作为财务信息披露标准的补充。
14、当信号质量较高时，管理层(信号发送者)主动披露的信号意图会随着 ESG 信息质量的提升而相应增强。原因在于，企业购销交易合约本质上以信任为基础，潜在客户是否愿意和企业交易取决于其对企业的信任和企业声誉。ESG 表现作为一种声誉信息表达机制，是企业长期社会责任投入所形成的社会资本，具有一定的累积性和不可复制性。积极的 ESG 表现意味着管理层能够合理地进行资源配置，提高员工忠诚度，有效预防和控制新出现的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风险，快速应对市场变化的要求，通过降低成本和加强技术创新识别潜在机会，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赢得先机以实现良性循环。进一步地，这种 ESG 表现优势奠定了企业在供应链关系中的地位，
15、有助于获得更多的商业信用供给。以往的关系型交易，赋予大客户在交易过程中主导地位和强势议价能力，大客户为维系自身利益最大化，试图要求企业降低产品价格或延长付款期限(孟庆玺 等，2018)，企业受制于专用性资产投入带来的沉没成本，难以抽身，资金周转困难(Gosman et al，2004)。而 ESG 表现这一异质性资源逐渐内化为企业独特的竞争优势(Hart et al，2011)，带来的声誉扩散效应促使企业获取更多来自上下游的信任以及在供应链中的话语权，有能力延长上游付款期限和占用下游预收账款，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融资约束困境，降低经营风险，打破被大客户牵掣的不利局面。同时，在开发新市场和拓宽客户
16、渠道方面，企业 ESG 表现可以充分发挥协同效应，借助口碑扩大市场份额，获取更多客户资源，避免在同业竞争中落后。特别地，当企业遭受负面事件等外生冲击时，企业在较长时间内建立的积极声誉不易被竞争对手破坏，ESG 表现所形成的社会资本还可以发挥类似“保险”的作用，帮助企业摆脱不利境况，最大限度减少损失(Lins et al，2017)。(三)利益相关者利益相关者理论认为企业的发展离不开各利益相关方的参与和投入，企业应追求利益相关者的整体利益，而非仅仅是股东利益最大化(Freeman，1984;邱牧远 等，2019)。企业的环境污染、社会责任缺失和公司治理机制不完善，都将损害整个社会利益，不利于可持续发展。ESG 表现所反映的非财务信息对于企业未来经营状况具有指导作用，有助于利益相关者更加系统地了解企业状况和未来发展潜力，相应地，利益相关者也更愿意与 ESG 履行水平较高的企业合作。首先，债权人层面。在绿色信贷政策指引下，企业 ESG 表现逐渐成为银行信贷投放的审查标准之一。银行债权人逐步缩小高污染、高能耗企业的借贷规模，相应地扩大低污染、低能耗和节能环保企业的借贷规模和信贷投放总量。企业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