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卷第期兰州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年月 ()【收稿日期】【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主体论美学视野中的西方身体艺术研究”();苏州市文联文艺理论研究课题“数字转型与苏州文艺评论引领作用研究”【作者简介】朱鹏杰(),男,河南襄城人,苏州科技大学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生态批评与生态美学研究。从身体意识到生态美学 论身体本体论生态美学的建构轨迹与理论拓展朱 鹏 杰(苏州科技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摘要】生态学者王晓华从身体意识的角度介入到生态美学的构建中,从三个方面为生态美学的建构及拓展做出了贡献:一是论述身体意识和环境想象之间的关系,陈述了身体意识与生态文学的内在关联;二是阐述
2、了身体本体论生态美学立场,从身体与世界,身体与其他有机体的交往等角度建构生态美学;三是结合人类未来发展的两条路径 地外文明拓展和“元宇宙”搭建,论述了未来社会形态中生态美学的存在样态,探索了后人类美学为生态美学拓展的新路径。【关键词】身体意识;生态美学;身体本体论;建构;后人类美学【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身体意识是生态文学的基础,身体意识的觉醒和凸显推动了生态文学的诞生与发展,“回顾西方生态文学诞生和发展的过程可以发现一个重要踪迹:自 世纪起,身体意识的凸显伴随着环境话语的出场;从逻辑和历史的双重角度来看,正是日益明晰的身体意识孕育了环境想象的可能性
3、,推动了生态文学的诞生、发育和繁荣;在以后的建构过程中,它的增殖、分叉和蔓延也将继续影响环境想象的路径”。身体与生态文学之间的关联日益得到重视。但是,却很少有学者关注身体与生态美学之间的关联,更没有认识到以“身体世界”为核心的身体本体论立场才是生态美学的根本立场,而且具备强大生命力,足以面对未来“后人类社会”和“元宇宙”的多重挑战。生态学者王晓华是国内较早聚焦身体美学、生态批评并且持续研究的学者,他从个体哲学入手,沿着西方生命美学、生态哲学与生态批评的轨迹,最终走向了对身体美学、身体诗学、身体艺术、DOI:10.13805/ki.2095-7009.2023.01.019生态美学、后人类美学融
4、合与建构的研究。追溯其清晰的学术路线,我们可以看到,王晓华的身体美学研究中带有浓厚的生态哲学的意蕴,身体美学与生态美学在他的研究中合二为一,建构出带有独特哲性气质的身体生态美学。他提出,“个体,主体间性、身体是为生态文化提供合法性的三个基本范畴”,由此,他从身体出发,建构了身体本体论的生态美学,并以“后人类美学”为契机,探索了身体美学和生态美学的未来发展可能。他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身体意识与生态文学的内在关联正是身体,支撑起人类的在世,成为文学创作的源泉。王晓华认为,身体是文学产生的基础,身体意识本身就是文学想象的基点和对象,身体促生了文学的诞生。“诗性诞生于身体的行动并由身体的行动
5、维系。身体本身就是诗性的,诗性的身体就是行动的身体。”是身体感受到世界,创制了文学,没有身体,就没有文学,“在诗性制作中,身体是施动者,是艺术家:它书写、低语、高歌、舞蹈、表演,演绎可能的行动系列。这不正是 文诞生的秘密吗?文 演绎身体的行动,记载身体的踪迹”。而这一点,却往往被忽略。王晓华通过严密的逻辑推理,证明了身体对于文学创作的根本作用。他提出,“作诗是具身化过程。身体是 文 的作者、破译者、读者,语言、文本、话语不过是其总计。语言不能与身体并肩而立:它是身体的创造物,始终存在于身体的世界之中,无法真正的脱离身体的领土。”在此,王晓华确定了身体对于文学的根本地位 文学艺术是身体的“创制”
6、。作为生态批评学者,他对身体和生态文学的关系进行了深入思考。他认为,正是身体意识促生了环境想象,催生了生态文学。身体与环境的交往和互动是生态文学产生的根基,“优越的环境产生完美的身体,完美的身体对应着敏感而富有创造力的精神,而这正是伟大艺术诞生的缘由”。面临着日益变化的环境,具有“感触”功能和主动性的身体进行了活动,创作了形形色色的生态文学,作为对于环境的审美反馈。人类与世界打交道的基础是身体,身体是劳作者,是行动者,也是体验者。身体构成了地球生态系统的人类一维。身体占据空间,是人类存在生态系统的唯一节点。梅洛庞蒂认为,身体是世界的枢轴,是活生生的意义的纽结,是主体客体。身体提供了人类所有的感
7、觉和知觉,是人类的精神意识的来源。因此,身体是生态文学的重要表现对象,构成了生态文学的基础。而且,身体既是生态文学的创作者和表现对象,又是文学想象的生发者和阅读者。生态文学是文学艺术的一部分,缘起于生态世界,是人类身体和世界及其他有机体交往过程中产生之物。在生态文学中,人类身体被反复书写,成为母题和原型。身体意识与生态文学从两个方面生发、纠缠:首先,生态文学不断去描写身体、表现身体。那么,人类身体乃至动植物有机体在生态文学中是如何被展现的?在有机体与环境的关系中,各种身体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其次,生态文学的创作对于传播身体意识、身体美学的价值。通过生态文学的书写及出版,身体的美
8、学价值被认识、构造和传播。生态文学中的身体表达是结合身体美学和生态美学的范例,是身体美学传播的独特路径。对于具有生态美学和身体美学双重意味的生态作品,既有对人类身体及其他有机体的美学表现,也涉及到环境对于有机体即其他有机体交往带来的生态印记。如韩少功写到,“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古人说身体受之父母,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受之自然。照整体主义哲学的看法,人只是大自然的一个器官或一个细胞。把人从自然界连根拔起的生活,就像把一个胃从人体中割出来特别加以供养,那当然很危险,也很愚蠢。”身体是连接自然和社会的节点,一方面是自然中形成,主导自然,另一方面组成了社会,跟自然界并行不悖。身体在生态文学作品中主要呈现为
9、两重不同的角色:第一、体验者,是“生态的观看、体验”的人,用生态整体主义的视角去观看周围的一切,发现充满有机联系的生活世界;第二、劳动者,是生态世界的基石,通过自己的劳作,与大地、世界打交道,建构家园、家宅。身体作为劳作者,是生态文学中常见的身体角色。在生态作家的视野和记忆中,总会或多或少有一段跟劳动有关的身体记忆,而这段记忆往往给作家带来了巨大的身体感触,进而铭刻在脑海中。如李娟在冬牧场的放牧,韩少功在湖南乡村的劳作,张炜幼时的农村记忆,苇岸在华北乡村的劳动等。苇岸认为在土地上劳动的身体是最完美的身体,因为劳动唤起了人们“完全的天性”,“我常常产生这个愿望:一周中,在土地上至少劳动一天。爱默
10、生认为,每一个人都应当与这世界上的劳作保持着基本关系。劳动是上帝的教育,它使 我们自己与 泥土和大 自然发生基本的联系。”劳动和汗水是大地对人类的呼吁,而丰收和绿色是大地对人们的回馈,劳作的身体能够感受到自然的脉搏,获得完整的生命意识,进入到自然的循环。如果说劳作者以劳动来建立起与大地的联系,通过汗水感受生命的过程的话,那么体验者就是以身体勾连自然万物,在风景中经过,收纳周围世界于眼中。体验者本身并不劳作,更多是作为“过客”存在,或许在某个地方参加“游戏”,进行“体验”,但不会进行重体力劳动,也不会长久停留。体验者的经历跟文字、影像接触到自然的经历截然不同,后者给予的体验是通过读者的眼睛、想象
11、共同完成,而体验者的体验活动是全身心的,是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大脑以及整个身体的感知觉共同参与,因此更丰富、更全面。苇岸写自己去内蒙古进行生态行走,“天下有许多极端的事物,使任何一种文字也无法完美地表达它们。同时,当我看到能最丰富地体现命名他们的词语涵义的事物时,我会久久激动不已。平日,我熟知蛮荒、吴野、莽地、大漠这些非同寻常的词,现在我认识了它们背后的、它们所表示的实体本身。这是我第一次亲历,也是平生最大的惊异。我知道,从此我的精神和生命已注入一种新的东西,它与支撑人类生存的几个主要因素有关。”亲身经历带来的是切身性体验,是直接作用于身体的感觉,也是所有文字、视频、包括 都无法取代的体验
12、,这是身体成为生态文学中心的根本原因。通过切身性体验,生态作家充分体味到了自然的神秘和本质。王晓华对于身体意识和生态文学的关联有深刻的认识,他不但论述了身体意识与生态文学创作的关系,而且指出生态作品的阅读也是身体意识的拓展和延伸,他认为,“阅读,就是站在他人(作者和角色)的立场上体验世界。”这为生态意识的传播和生态社会的形成提供了理论基础,生态作家体验到一个富有生机的生态世界,体验到相互关联的万事万物。读者通过阅读生态文学作品,借助切身性想象也能体验到这个生态的世界,最终,在阅读过程及阅读之后,生态文学传达的生态意识也进入读者的心灵、介入到读者的生活世界中。王晓华证明了生态文学的写作和阅读都是
13、身体意识和身体行动,生态体验是身体性体验,是身体制造、参与了生态文学。二、身体本体论与生态美学的基本立场王晓华始终围绕以身体为核心来建构、理解生态美学,并在生态实在论美学、生态型美学等八种生态美学立场外提供了“身体本体论立场”,为生态美学的搭建和拓展提供了全新立场。生态批评学者普遍认为,生态学的奠基人是海克尔,王晓华从身体学的角度去诠释了海克尔的生态学。他认为,海克尔的主要贡献是,“海克尔实际上建立起了两个意象:()在环境中的有机体;()位于有机体中的人类身体。通过重构这二者的关系,他消解了人类特殊论,引导后来者走入交互主体性的世界:在有机体和有机体之间,跨肉身性的互动是生命之源,当然也是文学
14、生产的动力。”随后,他对这两个意象进行了进一步阐释,他认为,前者讨论身体对“家宅”的建构与人类“家园”的形成,后者关注有机体跨肉身性的“交往”。正是沿着这两条路径,王晓华建构了身体本体论的生态美学立场。在家宅方面,王晓华认为,身体是家园形成的关键,正是身体组织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家宅,“对于所有个体来说,家都同时是起点和终点:我们总是从此处出发,又回到那里。”而家宅,与其他生命共同构成了家园,“生态圈中居住着人类和所有生物,这是家园,家宅是家园的一部分。身体可以享受家园的福祉,家宅则必须向家园开放,接受其盎然生机。这是身体授予家宅的功能。在任何家宅的背后都站着一个主体:这就是选择、制作、承受、自
15、 我 实 现 的 有 机 体。人 是 有 机 体 的 一种。”生态哲学、生态美学研究的对象,就是有机体和环境的相处模式。在人类出现之前,其他有机体和环境已经相处了数十亿年,地球生态系统是各种有机体共同的家园,因此,生态哲学和生态美学的最终指归,就是研究人类作为有机体的一种,如何与环境及其他有机体共同相处,如何达到一种生命在家园的共舞、狂欢。在有机体方面,王晓华认识到生态的本质是有机体的共同生存,“人与其他生命都是有机体,生态世界是由有机体结缘而成”。正是不同有机体的跨肉身性交往,才构成生态世界的勃勃生机。“在有机体和有机体之间,跨肉身性的互动是生命之源,当然也是文学生产的动力。”身体的交往和互
16、动,构成了文学艺术,也是生态审美的基础,如果没有身体和其他有机体的交往,没有身体和环境的交往和互动,审美就无从产生,生态美学也无从发生。美学本就是感性学,身体美学是身体的感性学,生态美学是跟生态有关的感性学,而感知构成了美学的基础,正是感知,让美学成为可能,身体的感知建构了美学,跨物种的身体感知构成了生态美学的基础,这不是只跟人类有关的美学,而是生态系统里面所有物种身体的狂欢,是跨物种身体的交往构建了生态美学。中外学者对身体在生态美学中的关键作用早有认识,伯梅认为,身体是海德格尔所说的“在世中”这个生存结构的首要方式,人类身体处于环境问题的核心。生态美学的关键词除了“身体”外,还有“气氛”。气氛既不是事物客观具有的客观性质,也不是主体的或主观的,而是主客体互动的产物,就主体一方而言,气氛是由处于特定空间之中的特定身体状态所感受到的特性。身体处在特定气氛中,会产生包括审美在内的多种感觉。徐恒醇认为,生态美学“以人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环境的生态审美创造为目标”,在这个过程中,身体学是切入点,正是感性的身体发现了美、感受了美、回馈了美,才使得以研究有机体和环境之间的审美联系为途径的生态美学成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