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民族音乐学与传统音乐理论自贡盐工号子音乐特征解析易慧敏摘 要：本文借中国盐文化的研究视野，以代表性32首盐工号子的音乐本体为研究对象，采用分类、归纳、统计、列表的形式进行对比，就曲式结构、调式调性与声腔、音列与偏音、节奏与节拍、衬词与衬腔等进行音乐分析，期望为其他学习者、研究者、传承者提供可借鉴的结论。关键词：盐工号子；音乐特征；自贡中图分类号：J607 文献标识码：A作者简介：易慧敏（1982-），女，四川传媒学院副教授。基金项目：本文系四川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盐文化研究中心资助项目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YWHY22-08）。自贡素有“千年盐都、恐龙之乡、南国灯城”的美
2、誉，其井盐业历经千年，创造了丰硕的财富、凝练了深沉厚重的盐文化，塑造了艰苦奋斗、孜孜不倦的人文精神，作为盐场劳作的重要精神结晶盐工号子孕育而生。一、盐工号子的历史与分类盐工号子同时具有统一劳动节奏、鼓舞士气的实用性与音乐艺术的表现性，其形态质朴、反映生活真实生动，旋律具有巴蜀音调的典型特色、旋法多样、结构精炼，体现了创造者非凡的智慧。根据不同工种及劳动强度，盐工号子有多种类型：石工号子、抬工号子、板车号子、盐船号子、人车号子（挽子歌）、辊工号子、风箱号子等。（一）“石工号子”是目前遗存数量、种类最多的号子，是修建盐场、开山采石时所唱，产生于盐业制造最重要、最基础的劳动环节。“大锤号子”“采石号
3、子”“安砌号子”“撬石号子”“踩帮号子”等都属于这一类型。因劳动强度可大可小，其节奏常较自由、旋律有一定抒情性，往往由石工即兴编唱用于自娱自乐，多人配合时常为一领众和。如 短号之七 谋家们出世天炮响 等郎 正月十五过元宵 声声报腔（之一、之二）清早起来把床下 一股凉风吹起来 清早起来把门开。（二）“抬工号子”又名“五金扛运号子”，是搬运石头、锅炉等大型设备时所唱，劳动强度大、参与人数多，号子统一劳动节奏的功用占首位，故旋律性弱、节奏性强，常一领众和、一呼百应。有“平路”“上坡”“下坡”多种分类，风格粗犷有力、刚劲坚实。如杨森做事好大胆 幺幺啊山火 嗨左 什么软来软如棉 柳荫结拜 绷起 十二杯酒
4、。（三）“板车号子”是拉动板车运输成品盐时所唱，由盐工在行进过程中即兴编唱，常为四二拍，强弱交替分明，速度多与步调一致，中速至缓慢。因平路、坡路不同，旋律时而富有律动，时而热烈豪迈，歌唱内容丰富且贴近生活。如 正月里来是新春提起地主心头恨双音号子 山诺诺号子。（四）“盐船号子”是用水路运输盐时所唱。盐业兴盛时的自贡釜溪河畔盐船帆樯如云，盐船号子便应运而生。“平水号子”“上水号子”“下水号子”丰富多样，曲调时而高亢奔放时而温柔悠扬，情绪时而舒缓时而紧张，音乐结构较长大，是盐工号子中音乐表现力最丰富的一类。如死了男人好心焦 龙恋沧海凤恋山 幺姑儿一齐来 鸡初鸣设早朝 吆罗唉。（五）“挽子歌”较有特
5、色，是以人代替牛踩动牛车采卤时所唱，又称“人车号子”，因劳作艰辛甚至失去人身自由又称“班房车号子”。这类号子常抒发对亲人的思念、对不幸命运的控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旋律多流畅婉转、凄美抒情，风格兼具山歌、小调的一些特征。如月亮 送郎 正月里来桃花开（花花号子）老娘推水莫奈何 天辊辊转。（六）“辊工号子”与“风箱号子”是遗存数量很少的号子类型。辊工是负责天车制造及维修的技术工人，因现代制盐业逐渐取代了井盐制造，这类号子亦慢慢消失，目前遗存的有嗨呀佐来。“风箱号子”是盐场工人烧制锅炉时推动风箱所唱，如一根竹儿弯又弯。二、曲式结构盐工号子的曲式结构普遍短小简洁，乐段是最基本的形式，将乐段重复或变奏占
6、比很大，也有两段体、三DOI:10.19340/ki.hhzs.2022.24.00117SONG OF YELLOW RIVER2022/24表 1 盐工号子曲式结构统计段体结构。（一）两句式乐段有平行、对比两种类型，本文统计中共占比 19%。山诺诺号子是重复关系的两个平行乐句，声声报腔（之一）正月十五元宵过 等郎 嗨左 一根竹儿弯又弯为对比乐句。（二）四句式乐段有起承转合、上下片、复乐段等，起承转合式是中国音乐最常采用的，本文统计中占比19%。盐工号子中起承转合的“转”句往往与前后并未形成明显差异或矛盾，更像是第二句的进一步发展，典型的有 十二杯酒 杨森做事好大胆 柳荫结拜。幺幺啊山火中第
7、三乐句因改变节拍、节奏而形成差异，更具有转换音乐陈述角度的“转句”意义。死了男人好心焦为起承转合四句式加一尾声，尾声由衬腔构成。月亮为乐段变奏，第一乐段是四句式起承转合，第二乐段变化为五句式起承转合，因第一乐段决定了音乐发展的基础逻辑，因而划入四句式。复乐段是具备两个乐段规模的结构，两乐段终止式先开放后收拢使其具有了不可分割的统一性，常见复乐段为四句式，如谋家们出世天炮响。（三）三句式乐段有并列、再现、部分重复三种类型，本文所分析样例只含并列型。民歌中采用并列式 abc 三句式最常见，符合中国音乐继承式发展的特色。典型的有清早起来把床下 一股凉风吹起来 清早起来把门开，其中一股凉风吹起来是乐段
8、变奏，第一乐段 abc 奠定了并列式基础，变奏时 a 与 b 之间插入了发展乐句形成四句式，打破了方整和规律性，延长了结构，体现了即兴编创、有感而发的民歌特点。（四）一句式、五句式及五句以上乐段一句式乐段的号子较自由洒脱，有一气呵成、连贯流畅的特点，如幺姑儿一齐来 绷起，后者有两小节尾声。五句及五句以上的乐段常常是基于四句式的变化。五句式如正月里来是新春前四句换头合尾，第五句有综合陈述、结束句的意义；天辊辊转为引子与五个换头合尾的乐句构成。六句式有 短号之七，共三片，每片两句，前两片合尾，第三片改变落音；正月里来桃花开（花花号子）为起承转合再转再合；六句式复乐段有送郎。七句式有双音号子，各乐句
9、为换头合尾，因由男女重唱，音乐主题在两声部间呼应模仿，造成结构较长。声声报腔（之二）由换头合尾的 8 个乐句加一尾声，尾声为重复最后一句衬腔构成。什么软来软如棉共 10 乐句，前 9 句换头合尾，第 10 句改变落音。（五）两段式两段式分有再现的与无再现的两种类型，声乐作品采用无再现形式的主副歌更为多见，更能通过前后乐段的对比表达不同的情感层面，如先咏物后抒怀、先歌颂再励志。就本应短小精炼的盐工号子而言，两段式更能完整地讲述故事情节、揭示音乐形象，这一特点常体现在叙事性、抒情性较强的盐船号子中，无再现两段体如龙恋沧海凤恋山 吆罗唉 嗨呀佐来，其中 吆罗唉B 乐段变奏一次，再缩减一半作为尾声。（
10、六）三段式三段式有并列型、再现型两种。三段式民歌常以并列型为多，ABC 乐段各主题间往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且歌词的连续性、统一性增强了段落的结构力，如老娘推水莫奈何。再现型 ABA 因主题前后呼应，音乐结构力强，如提起地主心头恨。（七）多段体劳动号子采用多段体非常少见，一般产生于持续时间长、劳动强度变化频繁的盐船号子中，激烈高亢、舒缓悠扬的情绪和旋律更迭交错，使音乐结构变得长大。如鸡初鸣设早朝是 ABCDA 再现型结构，属于复杂化单三部曲式，A 段首尾呼应，BCD 乐段均采用新材料，相互间对比明显，歌词内容递进、统一，从船夫铿锵苍劲的吆喝，再唱到大爱流淌的家国情怀，情绪变化丰富、段落层次分明，
11、具有强烈的音乐感染力。三、调式调性与声腔我国民歌多以“三声腔”为旋律基础，即以三个音为旋律发展的核心，与西方音乐中的“动机”相似。我18民族音乐学与传统音乐理论国民歌声腔结构大致有六种，大声韵：1-3-5，大三度加小三度；小声韵：6-1?-3?，小三度加大三度；宽声韵：6-2?-3?、5-1?-2?、2-5-6，纯四度加大二度；窄声韵：2-3-5、5-6-1?、6-1?-2?、3-5-6，大二度与小三度组合；中声韵（近声韵）：1-2-3，大二度叠加；减声韵：#1-3-5 等。（一）三声腔的运用盐工号子以羽调式最多，徵调式次之，亦有羽徵、羽商交替调式，同时具备巴蜀音调的典型特色。巴蜀音调是以羽音
12、为中心音，围绕其发展形成蜀调、巴音。蜀调：羽调式窄声韵，又称窄羽型，以“6-1?-2?”“5-6-1?”为声腔，四度框架中含小三度、大二度音程级进，旋律常按顺级进行，平稳为主。巴音：又称小羽型，以“6-1?-3?”为声腔，五度框架中含有小三度、大三度，旋法常打破顺级进行，有反行六度、五度跳进，较之窄羽型更具有跳跃、曲折感。盐工号子的音调、旋律基本由这些典型的大、小、宽、窄三声腔声韵以不同方式组合而成。表 3 盐工号子以中国五声为基础的音列统计（二）蜀调窄羽型声腔蜀调窄羽型又称蜀羽调，盐工号子蜀羽调占比最大，旋律以三声腔“6-1?-2?”“5-6-1?”与其模进声腔“3-5-6”为主要发展核心，
13、偶尔结合巴音调“6-1?-3?”，再顺行、逆行、来回变化构成。羽调式色彩委婉温柔，能直观表达底层人民悲凉酸楚的内心情感、展现淳朴善良的劳动者形象。另，更有将“6-1?-2?”“5-6-1?”结合的双声腔运用，是盐工号子的显著特色，如正月里来桃花开 正月里来是新春 什么软来软如棉。本文统计蜀羽调有 11 首，9 首为典型，2 首各段落核心声腔窄羽调式特征明显，仅改变结束部分落音，因而划入此范围。这 2 首为什么软来软如棉 鸡初鸣设早朝，前者前 9 句羽调式，结束句落音为商；后者领唱段落大部分落音为羽，合唱部分最终落音开放在角音。双音号子核心声腔为变化的巴音小羽型顺级6-1?-b3?，降低了五度框
14、架音形成减五度，借此变音刻画了盐工疲惫的吆喝声，“嗨唑嗨唑”顾不得音高似准非准，声腔、衬词的结合将艰难心酸的劳动瞬间生动呈现。（三）蜀徵调声腔蜀徵调是以“2-3-5”“5-6-1?”围绕徵音进行的三声腔，包含顺行、逆行、来回变化。本文统计中蜀徵调7 首，徵调式 2 首。其中将“2-3-5”“5-6-1?”结合的双声腔使用较多，如 月亮老娘推水莫奈何短号之七，顺行、逆行，与来回变化的四、五度等跳进结合，音乐时而舒缓悠扬、时而愉悦洒脱。（四）其他调式商调式与宫调式运用较少，商调式有吆罗唉 送郎。宫调式有嗨左 正月十五元宵过。交替调式是盐工号子的另一特色。民歌调式判断需将核心声腔与结束句、落音结合辨
15、析，不能仅以中心音或落音为唯一依据。声腔结构具有多样化，落音也灵活多变，民歌的调式色彩与稳定音也就千变万化。盐工号子中的交替调式常为旋律与落音呈现不同调式，二者在音乐发展时起着几乎相同的重要性，常出现在一领众和中，领唱、合唱的结束音落在同宫系统不同调上。羽商交替有声声报腔（之二），领唱为羽调式、合唱为商调式；谋家们出世天炮响旋律羽调式、结束音为商。羽徵交替有嗨呀佐来 等郎，徵商交替有清早起来把门开 短号之七。而转调作品有辊工号子一根竹儿弯又弯，前半部分窄羽型声腔，结束部分蜀徵声腔，落音为徵，属明确的转调。四、音列与偏音盐工号子以中国五声音列为旋律发展基础，起决定作用的是羽、徵、宫、商、角五音，
16、出现频率也依此顺序降低。表 2 盐工号子调式与声腔统计19SONG OF YELLOW RIVER2022/24典型五声音列占 44%，其余四声、六声、三声、七声逐次减少。偏音出现频率以4-#4-#5-7-#2-b3-b7为降序，且 4 与#4 常同时出现。如 正月里来桃花开 吆罗唉，#4 以小二度辅助进行到徵音，4 以经过或倚音形式向下方商音 2 进行，它们的出现多以强化徵音稳定感或增强向商音进行的推动力为目的。盐工号子的精彩之处并不仅仅在于核心的五声骨架，偏音的运用才是调式色彩和魅力的根源。较有特色的是七音以上的音列，是在传统五声、六声音列基础上加入特色偏音。如吆罗唉音列 1-2-3-4-#4-5-6-b7，4 与#4 出现多次；b7 出现一次是在衬词中，使吆喝声更具色彩性。鸡初鸣设早朝音列 1-2-3-5-6-7-b1-#2，b1 多次向调式主音 6 下行进行，强化了羽音稳定性；#2多以辅助音向角音解决，以增强角音的属音效果。五、节奏与节拍盐工号子的节奏节拍既符合劳动号子的规律性特点，也遵循了自贡地方语言的特色，但并不受限于此，加之衬词衬腔的修饰，既有规律又变化无穷。表 4 盐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