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语言文字学术研究 24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话语互动中“换句话说”的功能研究郭舒莹【提 要】“换句话说”作为经常使用的话语形式之一，在日常交际中已经具备了一些话语标记功能，但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其语篇功能分析和话语标记功能的形成动因，对于其在自然会话中所产生的互动功能的研究并不详尽深入。文章在互动语言学话轮转换理论基础上对“换句话说”的互动功能进行考察，以期从不同角度考察该词的语用价值上，补充现有研究的不足之处。【关键词】话轮转换 互动功能“换句话说”一、引言“换句话说”作为现代汉语中经常使用的连动结构动词短语，具有话语标记的作用。张振亚（2013）通过研究“换句话说”在语篇分布上的情
2、况提出该词在篇章分布中的变化促成了其向话语标记的发展。范旼（2019）现代汉语补说性标记研究以“换句话说”和“就是说”为对比对象，从形式特征、演变历程和语用功能方面进行研究，提出课堂教学的思考。李晓琴（2020）在其博士论文现代汉语换言标记构式研究中讨论了典型换言标记“换句话说”的前后项语义关系、相关语用问题及来源与演变。治洁（2021）考察了“换句话说”的语义关系，对其语用功能及与近类形式进行对比。但关于“换句话说”关于话语互动功能及模式考察还是空缺，很少有学者涉及。二、话轮位置及分布情况话轮转换是指在会话过程中，交际者不断改变自己的角色，即不断进行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的角色转换，是会话最显著
3、的特征之一。话轮转换理论认为，在一个理想的交际环境中，两个交谈者会不断变换角色，会话条件在会话者之间形成 A-B-A-B 的一连串分布，以确保会话的顺利进行。从话轮位置来看，“换句话说”在话轮中的位置分布有两种类型。（一）位于话轮之首“换句话说”位于话轮首发句的起始位置，承接上一说话人的话题，前附于后项。言者通过“换句话说”开启并占有一个新的话轮，实现从听者到言者的身份转变，该词处于新的话轮之首。例如：（1）A：“然而，心智可以超越时间运作，脑子却没有这种能力。”B：“换句话说，上帝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要脑子能安静，能超越时间，上帝就能在心中运作。”（超越时空：20 世纪最卓越的两位心智大师的
4、对话）（二）位于话轮之中1.处于话轮首发句，但内嵌于话轮，前后有小句。此时言者通过该词持续占有话轮，不涉及话轮转换。例如：（2）A：“我觉得你不善于控制调节情绪，换句话说，傻。”B：“我不适合有情绪你就记得别拧太紧就好了”（BCC）2.位于话轮之中，前有单句。（3）A：“早上刚看到一句话，再美的爱情也敌不过锅碗瓢盘，好庆幸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负累，只有满满的情意。”B：“是的。换句话说。就是：铁打的闺蜜，DOI:10.14014/11-2597/g2.2023.01.038语言文字学术研究 25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流水的男人。”（BCC）例（3）言者 B 通过“是的”对言者 A 的说
5、话内容表示赞同，并通过“换句话”继续持有话轮。在这一过程中，由于后项是对言者 A 的表述的总结性发言，前项可视为言者 A 的说话内容及言者 B 的赞同发言“是的”。（4）A：“问题来了：一条狗和一个人哪个重要？”B：“怎么比？假若你养了几年的狗和一个陌生人你自己觉得那个重要？”A：“人命重要。换句话说，如果是你家的人重要还是别人家的狗重要？”B：“不能相提并论。”（BCC）在例（4）中，言者 B 通过“换句话说”开启一个新话题，持有话轮，不涉及话轮转换。考察语料发现，在会话过程中，“换句话说”的位置较为固定，其位置及换言过程可以抽象为三种情况：第一种，A：xB：换句话说，Y第二种，A：x，换句
6、话说，yB：z第三种，A：zB：x，换句话说，y由于“换句话说”的换言性特征，其前后项缺一不可。位于话轮之首时，前后项分别由不同言者所述，即两位言者共同完成了换言过程，但言者 A 被动而言者 B 主动。位于话轮之中时，前后项属于同一言者，换言过程不需要其他言者参与即可完成。三、互动功能及话语模式“换句话说”作为话语标记，具体功能是标记换言关系，实现换言这一言语行为从而达到交际目的。但换言过程既可以由交际双方变换话轮身份而共同完成，也可以由一方展开并完成换言，这说明在言语交际过程中，“换句话说”有其独特的话语交际模式，而不仅限于换言功能。对 CCL 和 BCC 语料库收集到的一百余条口语语料进行
7、分析归纳，最终将其互动功能及话语模式总结为以下几种：（一）表述解释模式在这一模式中，前项内容或信息繁杂或术语专业，会造成听者理解上的困难，言者预判会话难度后，通过“换句话说”占有话轮，引出后项，对前项进行降阶解释，降低听者的理解难度。例如：（5）总之，在作业方面，我分了很多股、有明股、有暗股。换句话说，有的是跟国民党捉迷藏、有的是明着让他们知道。（李敖对话录）在例（5）中，后项的“跟国民党捉迷藏”和“明着让他们知道”分别是对前项中“暗股”和“明股”的补充解释，这一解释通过“换句话说”引出，以此来适当降低理解难度。在这一模式下，“换句话说”承担过渡引导作用。（6）A：“要看到真相并不需要任何解说
8、，只要观察就够了?”B：“不够，人类还是没有理性，他们照样口里高喊着和平，实际上却互相残杀。博姆博士已经为我们指出，科学家虽然认为人类的通性是理性，可是他们在私下的生活里还是欠缺理智。现在我们提出的问题是：请用科学的方式为我们说明人类为什么没有理性。换句话说，请为全人类说明他们为什么会陷入不理智的状况，又为什么会接受这种状况。我们可以说这是因为习惯、传统，或是宗教使然。”（超越时空：20 世纪最卓越的两位心智大师的对话）在例（6）中前后项为言者抛出的问题，通过“换句话说”使话轮得到保持的同时，后项的“为什么陷入不理智的状况”和“为什么接受这种状况”对前项内容进行适当的拆解，将一个宏观问题聚焦为
9、两个层面，降低听者的理解难度。在这一模式中，有一种特殊情况为听者通过占有话轮来对上一言者的表述进行解释，以期得到该言者的反馈，判断自己的理解是否有误，确保会话顺利进行。（7）A：“然而，心智可以超越时间运作，脑子却没有这种能力。”B：“换句话说，上帝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要脑子能安静，能超越时间，上帝就能在心中运作。”语言文字学术研究 26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A：“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看出来脑子的结构中具有时间的成分，因此它无法对我们的心智作出正确的反应。”（超越时空：20 世纪最卓越的两位心智大师的对话）在这个例子中，言者 B 通过“换句话说”承过话轮，并表达对言者 A 表述内容的
10、理解。通过言者 A 的继续表述可知，虽然两人共同完成了换言过程，但其后项与前项语义真值并不一致，言者 B 通过抛出自己的错误理解来推动会话深入开展。（二）承接转换话题模式说话人认为自己的话轮已经结束，放弃自己的话轮，将话轮转交给其他人。新的说话人延展上一说话人的言语内容，开启新话题。此时“换句话说”前后项属于相关的两个话题，话题标记可以自然地引出新的话题，使前后项信息衔接更加自然。例如：（8）A：“问题来了：一条狗和一个人哪个重要？”B：“怎么比？假若你养了几年的狗和一个陌生人你自己觉得那个重要？”A：“人命重要。换句话说，如果是你家的人重要还是别人家的狗重要？”B：“不能相提并论。”（BCC
11、）（三）事实评价模式前项为客观事实或现象，后项为对该事实的主观评价、态度等。（9）大家看看阿基米德，他在地上画他的几何图形的时候，外面的军队进来了。他不管你军队不军队，敌人不敌人，他还研究他的几何，结果被杀掉了。换句话说呢，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机会，还是会有意外。（李敖有话说）例（9）前项为阿基米德被杀前仍研究几何事件，后项对这一事件进行评价，焦点聚焦为“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机会。还是会有意外”，达到言者引用阿基米德事例的目的，完成会话。（四）陈述总结模式（10）大家想想看，像是当年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一样，爱因斯坦不是讲了个故事吗?他说他的相对论出来以后，如果最后证明相对论理论是正确的，法国人
12、说他是世界公民，德国人说他是德国人。为什么呢？你是光荣啊，所以德国人不认为他是犹太人了，德国人说他是德国人，可是法国人恨德国人，法国人就说他是世界公民。可是，这个相对论如果证明失败的时候，他说法国人就说他是德国人，因为法国人恨德国人，德国人出丑了，法国人说他是德国人，德国人说他是犹太人。换句话说呢，他是哪一国人要根据政治来确定。（李敖有话说）（11）A：它确实是存在的。现在“某甲”站出来说它是存在的，于是你这位科学家就说：“拿出证据来!”接着“某甲”就回答说：“你们这些聚在一起从事研究工作的科学家，虽然在研究的领域里是理智的，然而在私下的生活里却丧失了理智。你们必须从生活做起，要毫不费力，没有
13、任何欲求，也没有信仰或意志力，才能和那个背景接上。”B：换句话说，即使在科学的领域里也需要彻底保持理智，否则就无法贯彻到底。A：科学家只能多少保持一些理智罢了。（超越时空：20世纪最卓越的两位心智大师的对话）言者 B 通过“换句话说”承接话轮，表达自己的观点，前后项属于同一话题，后项是对言者 A 所举例子（前项）的总结陈述。在以上模式中，有一种模式与它们共现，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浮现，即信息焦点模式。凸显信息焦点是话语标记最基本的语用功能之一，“换句话说”作为话语标记，同样在句中起到提示会话重点的作用。四、分布情况及形式特征（一）“换句话说”的分布模式根据标点符号和前后项形式的不同，“换句话说”
14、在文本中具有不同的分布模式。1.从标点符号看范旼（2019）根据标点符号的不同将“换句话说”归纳为六种分布模式，治洁（2021）在此基础上提出其他两种分布模式。现有研究共归纳了“换句话说”的八种模式，分别为：1.X。换句话说，Y。2.X，换句话说，Y。3.X；换句话说，Y。4.X？换句话说，Y。5.X，换句话说 Y。6.X，语言文字学术研究 27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换句话说：Y。7.X（换句话说，Y）。8.X换句话说Y。考察现有语料可以发现，“换句话说”由于标点符号不同而有较多的分布模式，除以上八种外，还发现其他几种分布模式：“X”换句话说，Y“苟外能利物，内以遣忧，亦各从其志尔”
15、换句话说，倘若外不能“利物”，内不足“遣忧”，此等“伪学术”也就没有存在价值了。（BCC）而这应视为新的分布模式。X。换句话说Y厚土的实践则以其内心的真诚和机敏的感觉融进对历史的客观描述，并由此而追求更准确、更本色、更浑然的效果。换句话说创造而不做作。（BCC）X换句话说，Y在谈判过程中，狄更斯很机智地提出：应该让马儿在前，拖车在后，可不能马儿套在拖车后换句话说，应该以图配文，而不是倒过来，文以配图。（BCC）后两种可以看作 8 的变种。2.从前后项形式看治洁（2021）认为“换句话说”前后主要为句类，陈述句比例最高，也可以是祈使句、感叹句，疑问句。在话语交际中，“换句话说”前后不只有句类，还
16、可以是词或短语。例如：（12）A：“我觉得你不善于控制调节情绪，换句话说，傻。”B：“我不适合有情绪你就记得别拧太紧就好了。”（BCC）（13）我们把他从一个高雄市很肥的地区，就是换句话说，可以拿油水的地区，把他调开，调到我们现在这个警察局门口看门站岗。（李敖有话说）（二）“换句话说”的形式变体从本体形式看，“换句话说”的变体形式可分为两种类型：整体变换、添加变换。1.整体变换“换句话说”可以变换为“换言之”“换句话讲”“换句话”等，例如：（14）感觉戏外的锦云也差不多这性格，还有点活泼可爱。换言之，锦云适合娶回家做老婆。（BCC）（15）如果在爱情里本来甜蜜温暖的两个人，因为家庭和要生活在一起的这些芝麻绿豆的家常事变得不可接受那多可悲，换句话，如果恋爱一开始就涉及两个家庭适应彼此不也少了恋爱的感觉吗？（BCC）变换后其位置及语义和语用功能不变，而“换句话说”使用频率更高，因此可以将这些表达式视为它变体形式。2.添加变换第一，添加非语气词的变体形式。“换句话说”后可以添加“就是”“叫”再引出后项话语内容，其前也可添加“那么”“或/或者”等形式承接前项或上一话轮。例如：（16）A：“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