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成都 体育学院学报 年(第卷)第期:国家 在 场的身体知识:民国时期武术近代化的身体谱 系苑城睿,戴国斌摘要:对民国武术史料进行谱系学研究后发现:社会精英一方面以强国强种话语将国民身体与国家 身体相关联,既利用“女子习武”拓展国人的身体赋权范围而促进国家文明进步,也对“童子军 身体”进行深度征用而隐喻国家的新生力量;另一方面,他们以“病夫”话语将中西作比较,既对武术进行教育化新探索,也开启竞技化新征程,并交汇于“土洋之争”及其背后所彰显的国族身份话语和权力意识的塑造。总之,在近代武术身体知识的国家性话语中,于民族国家话语权的场域下,武术以其所兼具的“切身性”和“民族性”而成为振兴民族、铸造共
2、同体意识的工具,国民身体在知识与权力的运作下也将国家共同体的“想象性”作肉身化体现。但因其矛盾的“古今中外”认识,致使他们既以传统为傲也以西方体育 为憧憬,及其近代武术既以西学 为 师也以其为对手的发展之样。关键词:民国时期;社会精英;民族国家;武术;身体知识;话语;谱系学中图分类号:文献标志码:文章编号()作为想象共同体的民族国家并不仅仅被表 征为一种 精神集体,更是一种全体国民的切身性认同。国家通过政治、教育、媒体等方式创 造 相关的身体性话语和知识,让国民在 学习和接 受过程中,亲 身参与到民族建构的活 动当中。其间,武术形成颇具时代特色的生成谱系。一方面因为 武术作为一种身体文化运动始
3、终以身体为载体,另一方面由其“国术”之称的“国”字头而具有国家化和民族化的身体意蕴。而且武术“国之大事”的发生源 头也使民国武术在强国强种话语下成为“国民身体改造”的药方。民国武术“国术化”的转型标志着近代民族国家的出场和儒家伦理性国家的隐逸。因而,本文希冀通过对民国武术史料的谱系学考察,在历史场的一个侧影中窥见民族国家的出场方式、知识话语的构建模式,并从政治的边缘和微观处揭橥民国时 期国家意志如何借助 武术的改造潜移默化地下降到国民性之中,以及武术如何在体育化、军事化、教育化等进程中创生了新的道德谱系。基 金项目:国家 社 会 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 国武术 文化遗 产数 据 库 建设的研究(
4、):第一作者简 介:苑城睿,博士研究生,研究 方向:武术文化与社 会;:,通信作者:戴国斌,博士,博士 后,教授,博士 生导师,研究 方向:武术文化与社 会;:二作者单位: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上海 收稿日期:修回日期:在民国武术的谱系生成中,蕴含着一种微观权力,但与传统权力不同的是,这种微观权力与知识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二者也形成了“权力知识”的关系,即“知识型的权力”。在米歇尔?福柯看来,权力制造知识,知识为权力服务,不相应地构建一种知识领域就不可能有权力关系,不同时预设和构建权力关系就不会有任何知识,权力与知识的构建也把身体变为认识对象而加以干预和征服。武术作为一种身体技 术,在知识型权
5、力下进行着文明化的改造。武术关于技击的身体规范系统,以不正常身体为规范对象,通过身体训练 形成规范化技术。在理解武术知识的形成过程中,通过话语体系解读历史 背后权力与 利益关系 的谱系学可 为解读武术提供启发。谱系学 具有分析局部话语的能力话语”是一种媒介,知识通过话语这一媒 介显现出来,没有话语,知识将不复存在。故可以通过武术话语的分析找出背后蕴藏在社会之中的“知识权力”关系。在民国武术以治疗“病夫”为起点的“国家化”历程中,曾徘徊在权力边缘的习武者的身体首次成为民族国家的知识工具和话语手段,国家对身体的规训 和征用(尤 其是 军事 训练模式)既属于一种国家化的“自我”建构和增强手段,又是一
6、种统治新型国民的政治技 术。武术一旦转型为国术,也就意味其身体训练具有了“知识性”“道德性”,而国家以武术教育的形式将新的国民知 成都体育学院学报 年(第卷)第期识和道德灌入到身体性之中,还让伦理化的身体在此知识话语的 驯化下完成向“身体想象共同体”转化之使命。“强国强种”话 语下国民身体与国家之关联女子习武:群体主义知识论转向 中身体的广泛赋权近代之前的宗法社会为女性赋予了“柔弱”“无才便是德”等话语,在赋权理论看来,由于等级的观念与社会的分层,导致女 性群体的“无权”,女性没有机会获得相应的权力、资源 与机会。在中西文明的交织与碰撞中,近代中 国的性别观念发生了嬗变。传统妇女被重新构建了“
7、安身立命”的位置与意义。群体主义知识论开始由男性群体转向女性群体,被赋权的女 性谋求 着性别同等的社会行动,并以这些社会行动 呼应国家的政治诉求。吴冰倩在女子体育之我见中指出:“女子为国民之母,母弱则子弱,母强则子强,其亦知慈母为子女之榜样。母甘为玩物,则子女亦相率而甘为玩物否耶,故舍精武女子体育,其谁与 归。”她认为只有女子精武,方能摆脱沦为玩物。这样,“尚武救国”的话语由最开始提倡男子习武以卫国保民,转变为 呼吁女子习武以复兴民族国家,女性的身体被赋予担任复兴民族国家的重任。在强国强种的话语下,社会上掀起了一阵女子习武之风,以此唤醒酣睡的女 性同胞,养成健强的体格,以备解放运动的基础。例如
8、,黄葆荷在妇女与国术运动中提出:“妇女最适 宜的运动,当然首推国术,一举一动都 合于 生理学力学的原则,常 练可以舒展筋骨,调 和血气,增 长气力,充实精神。”栾秀云认为女子习练国术的目的是“欲增强康健的体力,有了强健的体力,才 能与男子共负复兴民族的重任,要做到复兴民族主力军的地步,方不愧是一个中华民国的国民。”黄畹香 在女子与国术之关系中呼吁:“吾谓中 国之不振,皆由于压制女子,使之束,两其手足,两其耳目。吾 原女界分其余暇,精研国术,使吾二万 万善女人,反弱为强,无在种祸于家国也。”可见,在社会精英将女子习武 与民族国家的振兴紧密相连之中,时人拓展了国人的身体赋权范围。之所以将女子身体与
9、国家相关联,那是因为,“妇女体格健全与否,确与一国的兴亡,有密切之关系,现代女子是将来国民之母,母体不健,将来国民岂有健全之可能。故女子身体之孱弱,亦为复兴民族上一大障碍,要人 人踏上健康之路,必得唤醒女界同胞,共负其 责,则复兴民族之基础始得稳固。”所以,中央国术馆与精武体育会等近代武术组织纷纷开设学堂与女子训练班,以培养身体康健的“国民之母”。如中央国术馆 发起“敬劝女同胞速练国术备纾国难书”,添设女子国术教授班,招考志愿学武女子参加训练,并以普及全国女界练成健强躯干为女子训练班宗旨。年,在馆长张之江的带领下,国术 代表队赴 柏林奥运会进行表演,其中的女子选手翟涟沅、傅淑云、刘玉华被称为“
10、奥运国术三女杰”。在近代国家权力与知识运作的女 性话语转变中,不仅女性身体得到解脱与 唤醒,由最开始不被允许通过身体训练和竞技比赛强化其躯体,被规定为“柔美”“优雅”“娇小”的身体,转变为鼓励“女子习武”,在身体上与男性获得了平等的地位,在教育上可以获取新兴的知识。故通过国家的权力与话语,女性被培养成 具有新思想的现代身体,国家运用女性的现代身体彰显着国家的文明与进步,促进着国家的文明进步与政治进程。童子军身体:知识宣传下身体的深度征用源于英国的“童 子军”是国家对 儿童进行社会军事教育的组织,其组织儿童进行野营、侦查等活动也被各国效仿,而成为了一个世界性的组织,并在留美学生的影响下,引入了中
11、 国。在民族 危亡的局势下,童子军由国民政府 统一领导,向学校普及。身体是国家最原始的一种 资源,童 子军的身体作为国家军事的后备力量,在“尚武”话语的规训下,由“幼小之躯”转变为“强健之体”,开始出现在众多媒介上,进行着“民族国家”的知识宣传。例如,陈锡龄在国术与儿童中写道:“国术对儿童唯一之效率,其最显著者,如我国南北各省,凡儿童会授以国术学识者,则多体格英伟,筋力饱满,并能助长儿童之发育,观乎此,则国术与儿童之关系,岂浅鲜哉。”不难看出,在当时社会精英的 眼中,儿童象征着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国家通过对童 子军身苑城睿,戴国斌:国家 在 场的 身体知识:民国时 期武术近代化的 身体谱系
12、体的深度征用,利 用大众 媒 介的舆论宣传,不仅使童子军的身体物化为摆脱“东亚病夫”污名 的工具,而且还以童子军身体展现民族国家的生气与 活力,显示“少年强则中 国强”的寓意。例如,在政策引导上,国民党在负责全国童 子军教育时提出“考选童子军时,应特别注意国术等特殊技能,以便在国外表演,藉以宣扬国粹”。在展演宣传上,时人还通过童子军展演来体现民族精神的振兴。据第五届全国运动会概况记载:“国术比赛及表演之成绩,俱极优良,太极操之表演尤佳。计 京师各小学 学生参加太极拳操表演者二千三百六十人,所有制服球鞋均由会定制赠送,以资一律。其余如拳术表演,器械表演,对手表演,毽子表演者 等均有优良之成绩。”
13、在第六届全国运动会开幕中,张治平与于荫棠两位幼童进行了一场刀术表演,表演照片被中山周报外部周刊图画周刊天津商报画刊等多家报刊 刊载。在 教育培 训上,中央国术馆不仅举办儿童国术训练班,并且还在第二次“国考”中进行了“全国童子军大检阅”,由中央国术馆国体专 校童子军队伍在大会场上表演团体太极操和全套“满江红”()。由此可见,学校、运动会、国考、报纸、杂志、期刊等都成了宣传童 子军的媒介,国家也通过这些媒介的宣传,深度征用童 子军身体。至此,童 子军的身体已不单单是幼小的身躯,而是被赋予使命的“国家希望”之所在。国家策 略与计划中的童 子军身体,还作为国家的新生力量代表了国家的面貌与形象,隐喻着国
14、家的实力与民族精神。“病夫”话语下中西似之比较近代以来,人们对待 传 统的态度出现了转向。在民族性的比较与辩护中,形成了刘小枫所言中西之间的“似”关系。如从年何炯中西体操比较说“古人六艺之教,射、御居二,已开体操、拳勇之先声”之论可见,作为他者话语的“体操”在国人“中 国 中心”中成为论证中 国话语的工具,但在西方的“坚船利炮”将“中 国 中心”转为“西方中心”之后,他者的话语也变为抨击中 国话语的利器,并使近代中 国从文化自信转为文化自省,进而 开启了身体改造的探索之路。体育化武术:武术教育化的新探索“体操”是最早传入中 国的体育概念,在年上海申报刊登的振兴学校论一文介绍曰本教育时所提及的“
15、体操”一词,后经黄遵宪等人创 办的时务报的频繁使用,终于 年钦定学堂 章程正式使用。溯其根源,体操最先出现在德国,长期分裂的普鲁士为了建设统一的德意志国家,在教育中向青少年灌输军国民主义,创编具有军事色彩的“德国体操”,其 将全民身体征用 为国家资源的举措也使德国在击 败法国后迅速 成长为世界列强。日本为了进行明治维新改革,积极 学习德国,推行军国民主义教育,而将“德国体操”本土化为“日本体操”,以振兴国家。无独 有偶,中 国经历了鸦片 战争与甲午战争的失败,大批留日学生及社会精英与洋务派 滋生的“强种”观念致使“日本体操”传入中 国,并效仿日本,推行军国民主义教育,以祛除病夫污名。从谱系上看
16、,体育的传入是近代中 国身体知识汇入的滥觞,这种知识的输入从一开始 就与民族国家的出场休戚相关。民国时期的知识阶层认为,国家羸弱的根源归于统治者的“重 文轻武”,舍弃六艺的身体教育,致使社会上充斥着颓废的气息,今之士大夫不曰:“孱弱之躯,不堪重任”,即曰:“多病之身,诚亡国倾頹气象也”。加上冷兵器在战场上的溃败以及热兵器的大量使用,不仅武术淡出了军队,而且清廷的武科考试还出现“谕武场改试枪 炮:会试自光绪二十七年始,一律改试枪 炮,其默写 武经一场,著即行裁去”之变。为此,张之江提出:“我国古代教育纲领为“文武 并重”“术德兼修”六艺之“射御”,实为奠定军国民教育之基础,养成知仁勇健全之素质。秦汉以后,六艺不立于学官,射御渐被轻视,历代政府,既不倡导推进,而人民亦复泄萎靡,致使文武分途,轻重悬殊,忽视既久,种族弱而国家亡矣。”鉴于当时的国人大多认为,日本之所以能够战胜俄国,是因为日本 大力提倡柔 道的缘 故。所以,时人提出:“中 国之击剑、枪术、弓法、骑法等为最佳运动”,主张以此内容,“以代西式体操”。并在知识阶层的大声疾呼下,从“中央”到各级教育机构开始将体育知识中 国化,将原本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