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柯勒律治对莎剧人物类型的新解:新古典主义莎评家认为莎剧中的人物都代表某种类型,而后来的浪漫主义莎评家那么认为莎剧人物只代表鲜明的个体。类型说和个体说之争的本质是古典和浪漫之争。柯勒律治发现单独的类型说和个体说都不符合莎剧人物的本质,从而提出了“个体化的类型。这一理论融合了普遍与一般,更加贴切地理解了莎士比亚,也正确阐释了艺术典型,促进了诗学的开展。关键词:柯勒律治;莎剧;人物;类型;新解中图分类号:J81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 403-0209-03新古典主义诗学侧重普遍化,艺术典型是一个重要的诗学原那么。典型tupos一词在希腊文中的意思是铸模。典型论也叫类型
2、论,就是把文艺作品中的人物都看作是某种类型的代表。类型论只片面强调人物性格的共同性和普遍性,无视人物性格的特殊性和复杂性。亚里士多德在诗学第9章和修辞学第2卷中都论述过艺术典型,他更倾向于其中的共性因素。贺拉斯在诗艺中又将类型说加以发挥。十七世纪法国新古典主义的立法者布瓦洛又对类型说作了全面的总结与概括。他认为写人物必须保持他们的自然本性:写阿迦门农就该写他骄蹇而自私;写伊尼就该写他对天神畏敬之情;但凡写古代英雄都该保存其本性。,110-2十八世纪的批评家依然用类型论来评判莎剧人物。约翰逊在其莎士比亚序言中说莎剧人物代表了一个类型,莎士比亚的人物都是类型人物,“他们的行为和话语受到那种所有心灵
3、都会被触动的普遍情感和原那么的影响。约翰逊在拉塞拉斯Rasselas第10章中也说:“诗人的工作不是考察个别,而是考察类型;评述一般特征和总体的面貌:他不是去数郁金香上的斑点亚里士多德主张理性在特殊中看到一般。约翰逊主张诗人提供一般自然的再现。由此可见新古典主义诗学其实是亚里士多德的变种。随着经验主义哲学和心理学的传播,莎剧人物评论的重心从类型说转到了个体说。到了十九世纪初期,个体说渐渐占了上风。哈兹里特批评约翰逊将莎剧人物当作了类型而非个体。类型说和个体说之争的本质是古典和浪漫之争。类型论对人物的看法比较简单浅薄,与生活实际中的具体人物不符。类型人物偏重表现静态美,缺乏生动丰富的动态感。普希
4、金在比较莎士比亚和莫里哀剧本中的人物时说莎剧人物更加深刻。莎士比亚创造的人物不是只有某种热情或恶行的典型,而是具有多种热情、多种恶行的活生生的人物。例如莫里哀笔下的悭吝人只是悭吝而已,莎士比亚笔下的夏洛克却悭吝、敏捷、怀复仇之念,抱舔犊之情,而又机智灵活。也正如鲁迅先生对三国演义中人物的评论,写好的人,简直一点害处都没有;而写坏的人,又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其实这在事实上是不对的,因为一个人不能事事全好,也不能事事全坏。浪漫主义者全面推翻了类型论,他们强调个性的解放与张扬,主张作者情感的自然流露,在文学作品人物论上必然转向个体论。莎剧人物既不可能是绝对的类型化,也不可能是绝对的个体化,前者过于刻板
5、,后者流于散漫。下面我们来看柯勒律治对莎剧人物如何评价。柯勒律治莎评中,有时对莎剧人物持类型说,有时持个体说,最后又以“个体化的类型来调和。这也是学者们指责柯勒律治莎评矛盾性的一个方面。其实从有机美学圆融的视角来看,这一说法不仅不矛盾,而且是最好的解释。首先,柯勒律治说莎剧角色可以化约为几种类型。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代表一个阶层而不是个人,这种志在核心与理想而非偶然的品质,区别于其余文艺复兴时期的戏剧家,比方琼生;也区别于柯勒律治同时代的作家,如德国通俗戏剧家考兹彪。柯勒律治说正是那些类型人物成就了莎士比亚永恒诗人的地位。LL,I,304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代表一个群体,而不是个人。莎剧中每一类型
6、的人物尽管各有特色,但都具备莎士比亚的核心特色。“在茂丘西奥Mercutio、本尼迪克Benedick和其它几个人物中可以再次看到庇伦Biron,他们都结合了朝臣的优雅和高智商,这些结合与别离的能力只属于知性心灵。但柯勒律治又说:“茂丘西奥是具备全部诗人品质的一个人物:整个世界都服从于他的结合原那么。当他想要记住某一事物时,所有事物都成了他这一目的的仆人:所有事物都在讲着同样的故事,同声合奏。这一官能又与一位完美绅士的礼貌和情感相结合,他自己对自己的能力完全没有意识到。柯勒律治又说,莎剧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个体的,就像生活中的一样。在任何一方面想找到两个相同的人物都是不可能的。莎剧与希腊戏剧的比
7、照就像绘画和雕塑的比照。在雕塑中,也即在希腊戏剧中,人物只能很少,因为雕塑的本质是高度的抽象,阻碍了多个人物合成为同样的效果人数必须受限制,卑微的不能和高贵的并列。上台的不是个体人物,而是一种抽象。不能将全部人物都置于眼前,众多人物的效果不能带有任何不和谐的成分。但是莎剧就像拉斐尔Raphael或提香Titian的画:画中可以有为数众多的人物,甚至狗、猫或乞丐。付出较少的劳动和较少的抽象就可以生产一种效果,同样和谐于心灵,更加忠实于自然,而且有一点胜过了雕塑:对一件作为艺术品的事物的纯粹满足。有品味的人满足于自己无法生产的事物,理智通过想象的帮助可以从中感受到瞬间的真实。柯勒律治在莎评中有时持
8、类型说,有时持个体说,其实,在这次一般与个别的长久论争中,柯勒律治没有落入任何一方。他发现单独的类型说和个体说都不符合莎剧人物的本质。他认为,一个莎剧人物同时占两边,这又是一个想象展现出的调和对立面原那么的例子。莎剧人物既不只是类型,也不只是个人,而是“个体化的类型。莎士比亚同时具有两种功能。莎剧人物同时是个人又是总体。真相是,莎剧人物是将整体浓缩为个体,将诗的整体精神贯穿到了每一个体,到达了个体与类型的调和:莎士比亚独有的优点就是在他整个宏伟的画廊中,我们到处都可以发现个性,但找不到纯描写,他笔下的各色人物中,我们仍能感到在和同样的人性在交流,这一人性无所不在,如同植物的汁液在枝干、叶子、嫩
9、芽、花朵和果实中、在它们的形状、口感、气味中一样。我们可以说莎剧方法论的优点存在于恰当的比例中,是普遍与个别的结合与互渗,永远充满在确定的天才的作品中结合第5章对莎剧中的想象的论述,这一问题可以得到更好的理解,因为莎士比亚是变幻莫测的海神,“时而像流动的河流,时而像熊熊燃烧的烈焰,时而又像咆哮的狮子,不只是一种相似,而是一种进入其中的神性,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对于这样的诗人创作出来的作品,局部与整体互相包含,如同佛教六相圆融的华严金狮子论,一多顿现,人物类型论与个体论的争执就不必要了。亚里士多德在诗学第九章里曾讨论过艺术典型,诗描写的是人物类型,因此,诗的普遍性才使得诗比历史是更接近哲学。新古典
10、主义者将此奉为圭臬,拘泥不化。其实,诗里面出现的还是有名有姓的个体人物,类型只能通过个别来展现,因此人物就必然是一般与特殊的统一,这才是艺术典型的正确理解。柯勒律治的理论还注意个别人物的统一和全剧的统一,看到了二者间的关系。所以柯勒律治对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凯普莱特在舞会上对侄子提伯尔特的责备评论道:“这位老人的冲动和年轻的提伯尔特既对立又和谐,但这会是无尽的重复。橡树上的每片叶子各不相同,但我们仍然只能说,我们的语言欺骗了我们的眼睛,这是又一片橡树叶。莫根的人物论看到了这一片树叶,柯勒律治看到了这一片、许多片和整个橡树。柯勒律治说莎剧中占据人物的类型特征被改头换面、个体化到了每一个人。柯勒律治认
11、为几何学的核心特征之一对于优秀戏剧同样重要,亚里士多德也这样要求诗人将普遍纳入到个别之中。在诗中,真理在个别这一形式之下。莎剧人物之所以能够成为个体化的类型,源于莎士比亚对人物的成熟思考,而不仅仅是依靠观察。约翰逊说莎士比亚给读者提供了忠实的生活和风俗之镜,他笔下的人物是“真正的普遍人性的产物,就像世界平常的样子,就像观察总能发现的那种。柯勒律治认为莎剧人物是沉思的产物,而不是观察的产物。观察只提供了联系人物的外衣和色彩。莎士比亚不属于某个时代,也不属于某个宗教、党派和职业,他的作品来自他汪洋般的、深不可测的心灵。他的观察和学识只提供了人物的外衣。柯勒律治在论方法一文中对观察与沉思进行了区分:
12、观察时,心灵是外部世界印象的被动记录者,就像镜子一样只能照搬。相反,沉思是心灵自身的内部反冲,心灵在其中是主动的,将自己的形式参加感官的被动收集,赋予它们意义。莎剧不属于我们的时代,也不属于任何一个特定的时代,但是莎士比亚将一切表现得很自然,符合戏剧的可能性:“这一情境使得莎士比亚能够通过简单的沉思来真实地刻画形形色色的人物。他只需要模仿人物的一局部,或者在可能的根底上加以夸张,这些人物就同时是自然的和莎士比亚化的。就像人们通过不同的透镜来看太阳,有的说是方的,有的说是三角的或圆的,事实上仍旧是太阳。所以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不管具有何种形式,仍旧是莎士比亚或者他沉思的产物。沉思中参加了作者的意识
13、对材料进行加工,提取个体人物的特质融入类型,又将类型的特质返还到个体人物中。柯勒律治将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乳媪和杰拉德道的肖像画相比,在杰拉德道的人物肖像中,每一根头发都如此精心地描绘,以至可以经受显微镜的检验。莎士比亚并非通过观察老乳媪而写得如此精彩,这种效果不是通过单纯观察而得到的,天才特有的超凡能力就是有时扮演上帝的尊严,有时将本性的一局部加以隐匿去进入最低级的角色,变化为任何事物。莎士比亚的另一个无可比较的优点就是自然的语言。“观察诸如地主和马夫一类的人物,菲尔丁做的很好,但是从内心来构思,刻画那种观察不到的人物,他就不如永远沉湎于白日梦中的理查森。但莎士比亚在两方面都很优秀,朱丽叶的乳
14、媪这一人物表达了观察的精确,此外,主要人物如奥赛罗、伊阿古、哈姆莱特、理查三世这里,他不可能观察到任何东西对于这些不可能观察到的人物,他用那沉思的内在之眼观察自己的本性。他化作了奥塞罗,说着奥塞罗式的话语。人物来自沉思,而不是观察,或者说,来自作为沉思之子的观察。一个拿着袖珍笔记本的人,到外面记下所有见闻,通过练习获得了将所见所闻表达出来的才能。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一行为的特点。这决不同于创立了理论和体系的心灵的观察:所有事物都是真理的个例,反过来证明真理,使他能够表达从生活中观察而来的哲学真理。沉思具有形而上的性质,而观察只是经验的积累,但是沉思与观察并不互相排斥,这是一种有机美学的思维模式。当柯勒律治提到术语“沉思的时候,并不是说莎士比亚不用观察。单纯的观察也可以做到对事物的准确照搬,甚至能够带给人们心灵比照搬者拥有的更多的理念,但这只能是局部和碎片。沉思带着兴趣来看每一角色,将其内含的普遍真实的因素在哲学问题中表达出来。柯勒律治说,莎士比亚熟知所有人性中伟大的力量和冲动,不同的组合就是不同的人,展示了过多和缺乏的互相失衡后如何得到和谐。表达这些真理的语言不是来自什么潮流,而是来自他深刻的道德性,所以可以流传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