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道酬勤郭小寒:民谣只要活着就赢了姜雯“春天到了,燕子北归,孩子们在路边追逐玩耍,风吹动杨柳,杨柳轻拂着风,河堤上情侣们停停走走。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头发在沙沙生长,那是树叶在沙沙生长,那是野草在沙沙生长,沙沙生长,沙沙生长这是吴吞的喀什的天空,也是郭小寒沙沙生長这本书书名的由来。郭小寒1982年出生于河北唐山,大学毕业后做了9年音乐记者。从2023年开始带着周云蓬、张玮玮、野孩子、顶楼马戏团、五条人等民谣歌手“走江湖,去很多地方演出。2023年成立了音乐互联网公司“乐童音乐。她也是乐队的夏天里“专业乐迷席上的一员。民谣是什么?这或许是很多“圈外人的疑问,又或者民谣会被误读成“一个人拿
2、着把吉他唱歌就是民谣。民谣不是来自流行音乐工业,而是自然而然生长出来的。例如这个夏天大火的五条人乐队,他们的音乐记录小县城里市井的日常、小人物的人生百态,是一种根源性的东西。被称为“殿堂级民谣的野孩子,他们唱的是西北兰州,是黄河边上,扎根于土地的东西。民谣不是我们习惯的流行音乐的模样,它没有规那么、没有束缚、自由自在、沙沙生长。民谣简单、质朴、直觉,反映了人比拟根源、接地气的那一面,同样的,民谣也会对现实有思考和批判。郭小寒预感到一个时代可能已经要过去了,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个高光的时代,没有留下很多资料和素材。而她完整经历过从开始到即将结束的过程,希望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不一定被很多人看到,但只
3、要被一些人看到,就证明这个时代存在过。为了给这个时代留下一点纪念,南风窗与郭小寒就中国民谣展开了一场对话。三代人,四十年南风窗:对你来说,民谣是什么?郭小寒:我觉得民谣就是一个起点较低,但又很深邃的东西。如果你看不清当代中国的民谣是什么,就可以往前去追溯,例如那时候校园民谣时期的老狼、朴树、叶蓓、丁薇、小柯。比方你可以从鲍勃迪伦身上,很明确地看出民谣是什么。他就是一个小城市来的人,到处弹着吉他去唱歌,他唱的是历史、是社会新闻、是他自己的一些感受,他有很强的表达欲。也许他的声线并不优秀、技术也一般,但他的表达力非常旺盛。民谣歌手要很叙事,相当于是一份流动的报纸,大家用音乐去表达自己所在的世间百态
4、。经过时间的洗礼后,它就变得更有历史性,更具人文色彩。我觉得民谣就是如实地去记录生活。南风窗:你觉得民谣最动人的地方在哪里?郭小寒:好的民谣都是很真实的,而且它反映这个音乐人作为一个创作者,他跟时代的一种矛盾,当然也不一定是矛盾,更像是一种张力。这些东西是经过一些摩擦后的火花。比方野孩子早期的生活在地下眼望着北方,这种歌跟他的生活境遇相关。小河、万晓利那些也是比拟早期的民谣歌手,像是狐狸走过来走过去这些歌,是万晓利作为一个个体的存在和这个时代的作用力在他身上产生的反映,所以他最迷人的就是这种张力。我觉得这种张力在个人生命上的表达,就是一个活着的故事,然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就像是把水装到了不
5、同的容器里,都一样、都挺好看。再来,这些歌曲是手工的,不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是有人味而不是塑料味的。南风窗:你可以大概总结一下,不同世代民谣歌手的共通与不同之处吗?郭小寒:我整本书分成四块:白衣飘飘的年代、漂泊的异乡客会聚在同一条河流、新生代城市新民谣、太平洋的风徐徐吹来。这是我作为一个乐评人对时代的观察,和对所有音乐作品和音乐人的一个总结,在某一个阶段它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线,这个时间线前他就是同时代的人,就有一些共性。方言被污染的程度没有像普通话那么严重,普通话在整个互联网语境中,也在生长、退化、符号化,但方言因为没有那么多人使用,所以还是原汁原味地存在着。每个时代都有它的群星闪耀。一是以高
6、晓松、老狼、小柯、朴树等人为代表的20世纪90年代的校园民谣,那时的民谣是非常光明、光芒的时代,他们是学院派和唱片工业的精英。二是以野孩子、小河、万晓利、周云蓬等人为代表的城市新民谣,他们是清苦的都市异乡客。我在书里一直提到河酒吧,那是因为90年代,很多人在酒吧唱歌、“卖艺,但他又有非常强烈的自我意识觉醒,所以开始做原创音乐,来北京寻找更好的做自我表达的时机,那时候小河、周云蓬、万晓利都是这样来到北京,且开始了自我探索的一个过程。而河酒吧就是在这个时间把这些人聚合在一起,成为他们一个共同的归属地和精神上的原乡。三是以宋冬野、李志、马頔、陈鸿宇、程璧等为代表的互联网时代的新民谣,他们是自由生长的
7、新文化IP。像李志,他是通过MSN、豆瓣开始在互联网上传播,他更面向群众,然后开始有了虾米、网易云等。他们赶上的是互联网时代,所以他们的外界环境是共同的,就把这些人都归到一起。从土地里自由生长南风窗:今年夏天五条人在乐队的夏天2上特别火,可以说说五条人吗?郭小寒:我认识他们也比拟晚,不如周云蓬他们早,他们也没那么早走进公众视野里。五条人最开始在北京演出的时候,我没错过他们的任何一场演出。无论现在大家说他的歌,还是说他的人,又或者去分析他的乐理或歌词,我觉得都不重要。五条人最有魅力的,其实是他的现场,完整的现场,每一场都有一个很好的艺术表达,它都是非常有张力的。我可能看过五条人几十场演出,但我觉
8、得都没有重复感,他们的现场表现力也很好,我觉得非常棒。跟我之前认识的民谣歌手不一样的是,他们更自由、更生猛。也可能他们是生长在南方的语境里,不太关注北方的人情面子、潜意识的圈子或规那么什么的,也体会不了,他们就是很鲜活的一些人。我到现在还特别爱讲的一个段子,就是说以前我带演出,大家在演出前都特别紧张,要么喝点酒,要么就不吃饭,就只有五条人,演出之前会吃很多饭。他们说因为演出是个体力活儿,吃不饱办不了。我觉得就特别可爱。你必须看他串联10首以上歌曲的演出现场,像是早年他们在海丰演出的时候,仁科一边用海丰话演唱,阿茂一边用普通话去解释翻译,然后每一个人也有先后出场的顺序,就像在一个地方大戏台旁边,
9、还有一个讲解员。这种感觉我觉得很有意思,这在乐队的夏天的舞台上是肯定没有表达出来的。南风窗:去年乐队的夏天也是方言乐队九连真人特别火,你觉得方言在民谣中的独特性在哪里?郭小寒:对于群众来讲它是新鲜的、陌生的、刺激的。但对于创作者来讲,像九连真人用客家话去写他的音律和平仄的结构,更好入歌。然后五条人早年的歌,也都是海丰当地的民生、是他们的生活,他就是把生活在他周围的这些人和故事用海丰话记录下,就是如实客观的纪实。对音乐来说,这只是一个语言的处理方式。英语是一种处理方式,汉语是一种处理方式,方言也是一种处理方式。只不过对群众来说,他没听过,听不懂会造成障碍,但另外也会觉得新鲜、好奇。而且方言被污染
10、的程度没有像普通话那么严重,普通话在整个互联网语境中,也在生长、退化、符号化,但方言因为没有那么多人使用,所以还是原汁原味地存在着。何以生活,何以流量?南风窗:你觉得民谣歌手越到后面,要如何平衡“心平气和地生活和“流量至上的时代?郭小寒:不需要平衡,他有他的空间就行了,他不需要和“敌人的力量是对等的,只要活就赢了。在我看来,不是要用很沉重的东西去驳倒很沉重的东西,不是要用剧烈的东西去对抗另一个剧烈的东西。如果有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有一个自己独特的表达,在这一个时代存在、成长,拥有自己的小宇宙就可以了。有些人会随流量远去,但总有人沙沙生长,这些沙沙生长的人无所谓流量不流量。你觉得吴吞需要流量吗?他
11、又不是活不下去了。现在互联网就很吵,比方有一个人用140个字的微博骂人,对方就用150个字骂回去。没必要,对抗的力量不一定要声量大。就是在这样的流量时代,依然还有人很安静地、心平气和地沙沙生长,生长本就是一种对抗,就赢了。南风窗:你有两篇文章都在写胡德夫,你觉得两岸民谣歌手这几十年在音乐上的交流是怎样的?有些人会随流量远去,但总有人沙沙生长,这些沙沙生长的人无所谓流量不流量。郭小寒:接触胡德夫比拟早,因为他最早来北京的第一场演出,我就在做音乐记者。我觉得他本身的故事和音乐,背后承载的东西都很厚重,所以我愿意不停地去记录、去挖掘他。当胡德夫来大陆后,他发现了大陆还有像周云蓬、万晓利、野孩子、左小
12、诅咒这样的民谣音乐人。可能在他自己的语境里,已经找不到同盟了,而在大陆的语境里,他找到了精神上的投射和认同。在交流的过程中,他作为一个“来自对岸的人也在变化和适应,然后他发现原来通过音乐作品,他在大陆有很多仰慕者,然后这些人对他的反响和表达也不一样。所以第二篇主要写影响,第一篇是写存在。胡德夫最辉煌的年代是在台湾“民歌运动开始的年代,而那个年代的人已经没有像他一样,还站在第一线去用音乐表达自己。当他来到大陆的时候,他发现周云蓬在唱中国孩子这样的歌曲,周云蓬是像他一样身上承载了一个时代的东西,是一直在往前去不断突破自己的,他既厚重,又是往前走的。南风窗:对不听民谣的人,要如何让他们去认识民谣呢?
13、郭小寒:这东西放在这了,遇到是缘分,遇不到也不强求。我的书里有很多明线和暗线,就像迷宫一样,埋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如果你喜欢李志,看了这本书,会发现周云蓬、张玮玮也挺有意思的;或者你在我书里会发现有林生祥这么一个人,他是九连真人的“师父。不是磕头拜师那种,从创作的脉络上,他们都是用客家话;九连真人几首歌里都有一个叫“阿明的人,这是他们虚构出来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打拼。而在林生祥最早的交工乐队的菊花夜行军中,整张专辑也是用一个虚拟人物去串联。所以我这里说的“师父就是一种指引。例如五条人,我在写五条人之前写的是顶楼马戏团。顶楼马戏团不是标准意义上的民谣乐队,它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出过一些民谣作品,它是一个实验乐队,而且是一个非常荒誕的乐队。然而,他们却从精神上影响了五条人,而且在五条人最没钱的时候,他们帮五条人弄了一个工厂,把他们的制片人介绍给他,然后才会有了一些风景那张专辑。所以如果你是五条人的粉丝,不仅喜欢舞台上的他们,还喜欢研究他们的每一个作品,就一定不会错过一个叫顶楼马戏团的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