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語天然萬古新談陶淵明田園詩特色 指導教授:周益宗老師報告者: 江凱弘前言在中國田園詩人中,陶淵明是重要的代表人物,元好問在論詩絕句言其: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淵明是晉人。 見九思叢書編輯部編:陶淵明研究第一卷台北:九思出版社,民66.7,頁121。同時,陶淵明也是我國詩人中一心愛好自然、且自甘隱居田園的一個典型。雖然,田園詩人的號稱,並缺乏以概括他生平的成就,但卻能明顯表現出其詩文的重要特徵,本文將深入探討其田園詩之特色。壹、陶淵明其人及創作背景一、陶淵明之家世 陶淵明字元亮,後更名潛。江州尋陽柴桑人。源出陶唐,曾祖陶侃,晉大司馬,封長沙郡公,祖茂,武昌太守。父
2、逸,安成太守。母孟氏,孟嘉第四女也。 見宋丘龍:陶淵明詩說台北:文史哲出版社,民73.8,頁1。 二、陶淵明之生平淵明少有高趣,博學,善屬文;脫穎不群,認真自得。嘗著五柳先生傳以自況,時人謂之實錄。親老家貧,起為州祭酒;不堪吏職,少日自解歸。州召主簿,不就。躬耕自資,遂抱羸疾。江州刺史檀道濟往候之,偃臥瘠餒有日矣。道濟謂曰:賢者處世,天下無道則隱,有道則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對曰:潛也何敢妄聖賢,志不及也。道濟餽以粱肉,麾而去之。後為鎮軍、建威參軍。謂親朋曰:聊欲絃歌以為三晉之資,可乎?執事者聞之,以為彭澤令。不以家累自隨,遂一力給其子,書曰:汝旦夕之資,自給為難,今遣此力,助汝薪
3、水之勞。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公田悉令吏種秫,曰:吾嘗得醉於酒足以!妻子固請種秫,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粳。歲終,會郡遣督郵至縣,吏請曰:應束帶見之。淵明探曰: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即日解綬去職,賦歸去來。徵著作郎,不就。江州刺史王弘欲識之,不能致也。淵明嘗往廬山,弘命淵明故人龐通之齎酒具,於半道栗里之間邀之。暨至,欣然便共飲酌。俄頃弘至,亦無忤也。先是顏言之為劉柳後軍功曹,在潯陽與淵明情款,後為始安郡,經過潯陽,日造飲焉。每往,必酣飲致醉。弘欲邀延之坐,彌日不得。延之臨去,留二萬錢與淵明;淵明悉遣送酒家,稍就取酒。嘗九月九日出宅菊叢中坐,久之,滿手把菊,忽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
4、,醉而歸。淵明不解音律,而蓄無弦琴一張,每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貴賤造之者,有酒輒設。淵明假设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郡將嘗候之,值其釀熟,取其頭上葛巾漉酒,漉畢,還復著之。時周續之入廬山,事釋慧遠,彭城劉遺民亦遁跡匡山,淵明又不應徵命謂之潯陽三隱。後刺史檀出州,與學士祖企、謝景夷三人,共在城北講禮,加以讎校。所住公廨,近於馬隊。是故淵明其詩云:周生述孔業,祖謝響然臻;馬隊非講肄,校書亦已勤。其妻翟氏亦能安勤苦,與其同志。自以曾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後代,自宋高祖王業漸隆,不復肯仕。元嘉四年將復徵命,會卒,時年六十三,世號靖節先生。 見九思叢書編輯部編:陶淵明研究第一卷台北:
5、九思出版社,民66.7,頁8-9。 三、陶淵明之創作背景一戰禍頻仍,民生凋弊自東晉元帝即位健康後,雖暫時維持偏安局面,然潘鎮跋扈,驕將搆亂,荊揚兩系軍閥,彼此互爭雄長,明爭暗鬥,不時發生,百姓夾雜其中,痛苦可知。自荊州系桓溫死後,屬揚州系謝安執政,謝玄北府兵,經淝水一戰公元三八三年,聲勢大振,不幸謝安死後,司馬道父子當國,招權納賄,無所不為,朝政又陷混亂,後桓玄竄位稱帝。晉世時代,可說兵連禍結,社會殘破,民生凋弊的混亂時代。知識份子眼見國家社會的動盪不安,人命的危殆,所以明哲保身,隱名遁世,自屬意料中事,陶淵明也就是在這二百年間,社會最急遽變化的時代背景下所孕育的詩人。 見陳怡良:陶淵明創作背
6、景淺探,中華文化復興月刊,第17卷第1期民73.1,頁47-48。二政治紊亂,文人命蹇在喪亂昏暗之時代中,惠能在黃梅得法後回到南一些士大夫文人之流,無不多愁善感,悲嘆人世多艱,命途多舛,於是各尋避難場所,或寄情事物,故有者住土穴,躲樹洞,韜光遁世,裝嚨賣啞,或寄情酒色,或避居田園,不涉世事,以解脫人間煩惱,但能寄懷大自然中,以作慰藉的樂土,則是最睿智的選擇。 同上,頁49。三儒學衰微,士風頹廢儒學在東漢之世,由於社會安富,尚盛極一時,降及靈獻之後,由於權奸柄政,黃巾作亂,中原鼎沸,民則為之不堪命了。魏武對二百年來之士風,僅有破壞,卻無能提出重建之方,故士風頹廢,魏武確實應負最大的責任,而後來西
7、晉、東晉,士風未改,宦海依然混濁,誠如陶淵明在感士不遇賦之序文中言:自真風告逝,大偽斯興,閭閻懈廉退之節,市朝軀易進之心,當日士大夫之浮華奔競,由此寥寥數語,已見一斑,則益證當日士風積弊之深之久了。故其間竹林七賢之怪誕行徑,浪漫性文學之興起,追原溯始,當皆與此相關。而在這儒學衰微,士風不振之時代中,能保存自我,不隨俗浮沈,雖涉獵廣泛,卻自有心中信仰,而能堅守不變的人,則當屬靈性未泯的眾醉獨醒人了。 同上,頁49-51。四老莊復活,佛道合流 西晉人士均承王、何諸人之風,以辨析名理為主,談尚虛玄,如裴楷精易義,阮修謝鯤好老易,郭象言莊老,於是玄妙之論,輕言之風,大盛於當時,所謂不悟永嘉之中,復正始
8、之音者也。而當時道、佛兩教的流佈、興盛,不但助長了清談之風,也影響及魏晉的文風。 見陳怡良:陶淵明創作背景淺探,中華文化復興月刊,第17卷第2期民73.2,頁30。五思想開放,作風變更儒家之精神,本是現實的,代表思想之著作是六經,富有道德於教訓之要素,有謹嚴莊重積極之態度,注重客觀與實驗之條件,為社會國家建設人文主義。故儒家講求道德禮法,注重修身養性,不只獨善其身,還要兼善天下人,這種人生倫理化的人格主義,在太平盛世時期,確實是全國上下共同奉行不渝的政治哲學。可是到了衰世時期,儒家之弊端,便完全暴露無遺,以往尊奉聖賢與倫理之觀念,易流於虛偽與拘謹,此時因政治紊亂,社會動搖,兵連禍結,民生疾苦,
9、在在都使儒學失去統治人心力量,人們之信心喪失,則心灰意冷,表現頹喪氣餒,得過且過,自屬情理之常,而當日讀書人,對就有之學術知識,亦感懷疑與不滿。 同上,頁31。貳、陶淵明田園詩之特色 鐘嶸言:每觀其文,想其人德。世歎其質直,至如歡言酌春酒、日暮天無雲,風華清靡,豈直為田家語耶!古今隱逸詩人之宗也。 見九思叢書編輯部編:陶淵明研究第一卷台北:九思出版社,民66.7,頁9。王通亦言:或問陶元亮,子曰:放人也。歸去來有避地之心焉,五柳先生傳則幾於閉關也。 同上,頁11。又嚴羽說:漢、魏古詩,氣象渾沌,難以句摘,晉以還方有佳句,如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謝靈運池塘生春草之類。謝所以不及陶者,康樂之
10、詩精工,淵明之詩質而自然耳。 同上,頁107。,由上列論述,足見淵明之田園詩之大致面貌,資就其特色分述數如后:一、自然寫實陶淵明詩文中提到自然一詞,共有四處:質性自然,非矯力可得。飢凍雖切,違以交病。歸去來辭序貴賤愚賢,莫不營營以惜生,斯甚惑焉。故極陳行影之苦,言神辨自然以釋之,好事君子,共取其心焉。形影神序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歸園田居又問聽妓,絲不如竹,竹不如肉。答曰:漸進自然。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這些詩文中所謂的自然,包含有主體與客體兩方面的意義。主體方面指本身個性的自然,客體方面涵括了宇宙萬物,古往今來,萬化遷流,人是演變的自然。而其田園詩最有名者,乃是歸園田居,當中所描寫的農
11、家景色及農事勞動中之感受,如下: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之一 見溫洪隆註釋:新譯陶淵明台北:三民書局,民91.7,頁53-54。以下所引陶詩皆出此書,不另附註。此詩充滿村居的實景,並將田園的自然風光描繪得淋漓盡致。野外罕人事,窮巷寡輪鞅。白日掩荊扉,虛室絕塵想。時復墟里人,披草夸來往。想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桑麻日已長,我土日已廣。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之二此詩寫農家於閒暇時之景
12、況,寫得逼真天然。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缺乏惜,但使願無違。之三此詩更為寫實,清楚描繪出親自耕種的情景,並依實際種作之次序加以陳述。久去山澤游,浪莽林野娛。試攜子姪輩,披榛步荒墟。徘徊丘壟間,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朽株。借問棌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沒無復餘。一世異朝市,此語真不虛。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之四此處在寫浪遊林野,因見荒蕪無人,引起深深的感慨。悵恨獨策還,崎嶇歷榛曲。山澗清且淺,遇以濯吾足。漉我新熟酒,隻雞招近局。日入室中闇,荊薪代明燭。歡來苦夕短,已復至天旭。之五詩中描寫耕種而還,濯足山澗,而後歡來無事,暢飲
13、終夕,田家真樂實景,寫得令人悠然神往,可一窺陶淵明田園詩的寫實風格。二、物我相融王國維先生說: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人間詞話王國維提出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二句,即是無我之境的範例。無我之境是近於自然的一種說法。陶淵明詩中景物之描寫,大都是優美的無我之境,以物觀物,用寧靜的審美心境去觀照自然,而不扭曲自然以順我之情。寫出了山水的原本形色,如他最有名的一首寫景詩,就是他的飲酒第五首,詩中描寫道:結盧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還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在此詩中,詩人心無掛礙,吸引山川於胸懷。個人的情緒和
14、宇宙間普遍而永恆的生命律動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了。沒有思想的累贅,不露個人的痕跡,純是一片天機的流露曹輝東物化與移情試論陶淵明與華茲華斯。陶淵明面對著山水時,能夠完全擺脫他與山水之間的差別界限,泯滅了主客之分,所以能夠悠然地將他的人格個性與自然融合為一。從採菊到見南山,從山氣到飛鳥,都是處在一種自然和諧的狀態,消除了身心內外的阻隔,淵明的性情與自然冥合同一,所以他能夠體會到大自然的真意,能夠說出欲辯已忘言的欣喜。可以說,他是用俯仰自得的精神來欣賞宇宙,而躍入大自然的節奏裡去遊心太玄;因而真氣瀰滿,超世絕俗。這是陶淵明能把自我性情與實際真境融合,不把經物排至心外,而產生的高曠境界。 見陳美利:陶淵
15、明探索台北:文津出版社,民85.6,頁253-254。 淵明田園詩中寫景的佳句俯拾即是,如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之一中的鳥弄歡新節,冷風送餘善清溫汝能評為巧麗絕倫。第二首的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得得靈妙之至,所以膾炙人口,清陳祚明讚美說:平疇二語寫景,神到之句。沈德潛古詩源有以為二句是一時興到,是陶公最正确的詩句。可見陶淵明之表現人與自然的和諧融洽之樂,對田園風物有無比親切的感情,詩中物我交流,情景交融。 見鄭夙姿:從陶淵明的田園詩見其獨特的人生觀,語文教育通訊,第22期民90.6,頁12-13。三、任真簡拙 真可以說是陶淵明人生的根本態度。真者,自然之道也漢書楊王孫傳,是陶淵明自然觀的最積極顯現,陶淵明在日常生活中涵真養素,他不斷地謳歌並追求人生之真,把自然天性視為人生的理想極致,自身能以真率自然的態度面世。因之,顏延之在誄文中說他無適非心,沈約指出他真率的人格。昭明太子說他穎脫不群,任真自得,這些都肯定了陶淵明真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