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发掘新题材的可贵探索发掘新题材的可贵探索_ _题材挖掘题材挖掘 铁凝内科诊室,钟山2009 年第 5 期 发掘新题材的可贵探索 铁凝在多年写作生涯中不断自我突破,风格称得上丰富多变,短篇力作内科诊室(载钟山2009 年第 4 期),重心转向女性人到中年后的生理和心理变化,其中无可避免地掺有作者对于女性自我的生命观照。小说语言节制而富有张力,其所形成的紧张感与小说结构氛围相得益彰。故事的叙事主轴很简单,女主人公费丽在百忙中抽空到医院听取体检报告结果,发现一切良好,惟一不妥的是自己的胆固醇似乎有点过高,但女医生却出人意表地赞许说,她拥有难能可贵的高密度胆固醇,值得珍惜:“高密度胆固醇失掉后是很难补
2、充的你知道吗”;并且强调,“为什么有人看起来会比他(她)的同龄人年轻许多?我说的年轻是指各方面的,生理的心理的,皮肤的弹性啊头发的光泽啊眼睛的明亮度啊你知道就是高密度胆固醇在起作用啊。”人生的自然规律一如潮汐涨落,大半由不得自己。小说中提到来自母系的遗传是决定因素之一,乍听有点难以置信,却不过是这类观点的表达方式之一。女主人公此时内心有那么一小会儿轻松得意,她真是没想到能够得到医生如此的肯定,她暗中自得地想:这其实是一个中年女人最想听到的赞美。但接下来突兀的是,体检结果讨论完后,女医生忽然执意要费丽替她量血压,而且态度非常坚决,甚至把诊室门关上。这个突如其来并带着些许暧昧意味的举动,非但将医患
3、关系地位颠覆,也显示了女医生潜意识里渴望有强有力的女性替她的健康把脉的心理。说穿了,女医生觉得以费丽的年纪,她的身体状态称得上特佳,更让她不禁回想到更年期以前的自己,并将自己回春的渴望投射在费丽身上。费丽为女医生量完血压,并听她发表完长篇大论后,看见“女医生又开始皱眉了,她的感情不明的眼睛变得有点潮湿”,可能是想到自己逝水难挽的青春,也可能是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往回看,找不到自己逝水难挽的青春;往前看,等在前面的是逐渐衰退的身体机能,以及如巨大黑洞般等着吞噬自己的死亡,这不仅是年华老去妇女独有,而是生而为人都会有的。老之将至,对死亡的省思和恐惧,在女医生滔滔不绝、由生物还原论的局限性到人死后灵魂
4、去向问题,自顾自侃侃而谈的长篇大论之中,都可窥见端倪。此外,小说中不断贯穿 的 Hello Kitty 意象(包括女医生用的手机、女主人公在商店里看见的蛋糕)代表女人的少女青春梦,小说中亦曾指出代表“小女孩子气”,外表严肃专业女医师用的手机却泄露了她的心事。这种手法加重了人物的错位感,却也突显了女医师感怀青春不再,想抓住青春尾巴的潜意识。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是个有能力、向来也乐于掌控现实的女强人,此前一直称得上无往不利,但到了青春的尾巴,又赫然发现生也有涯。人生的炎炎长夏终有尽头,人生的夏末秋初、黄叶凋零之际,“无计留春住”之感,是每一个转型迈入中老年的男女都有可能产生的感受,只是女人由于对外貌变
5、化的敏感,可能会更加伤春悲秋,更加不能自己而已。问诊期间,女主人公不断想起医院住院部对面那间鲜花水果店,小店玻璃窗上并排写着一溜红色大字:鲜花,水果,砒霜。她乍见时吓了一大跳,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认错了字,不是砒霜,而是硅霜听说是医院自产的一种药用护肤霜。可是她每次走过这小店时,还是恶狠狠地错读成“鲜花,水果,砒霜”。何以致之?青春时光 就像鲜花混合着砒霜,服用一点死不了人,但会一点一点地腐蚀人的外表,消磨人的斗志。女医生看到费丽,谆谆告诫提醒,处处为其设想,其实只因看到费丽,就像看到若干年前的自己,并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老去,如今已过了人生的无法返航点而倍觉伤感。中年妇女的危机,中国当代文学中曾着墨探讨的不多,谌容人到中年中的陆文婷算是个典型。但谌容小说的切入点在探讨中年知识女性对家庭社会双重付出而导致心力过度耗损的问题。铁凝对更年期前后中年妇女心思的刻画,可见出其不懈发掘新题材的探索精神。她不着痕迹地将许多线索密织在这个简短故事当中,想表达的内涵尽管并不容易一眼看透,却成功传递出值得深思的讯息及某种悠长余韵。由一向时间控制得宜、分秒必争的女主人公最后竟取消原本一直耿耿于怀的约会,只为了留在家里思索今天诊室内发生过的事情,可窥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