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剧组给明星化装的日子晏紫2023年秋天,清晨6点多,搭上最早的一班地铁,我赶到了北京电影制片厂。天还未亮,我攥着热乎乎的鸡蛋灌饼,在寒风中紧盯着北京电影制片厂的大门,开始在那里蹲点。我热爱化装,在深入了解化装后,萌生了在剧组当化装师的想法。了解到剧组不对外招聘化装师后,我打算采取迂回战术假装群众演员混进去,再想方法接触化装组。但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并不可行。后来,我去一所化装学校报了名,通过老师翻开了剧组的大门。剧组化装一般分为负责妆面、伤效的化装和管头发、饰品的梳妆,有时梳化也不分家。我接的第一部戏,是在山东梁山拍摄的古装戏。筹备古装戏需要钩织头套、胡子,制作饰品和发包,服装组组长让我跟着他
2、采购道具。早上8点,在批发市场,服装组组长健步如飞,一边看,一边买。我负责拎东西,在后面一路小跑。电视剧的化装部门一般分为“现场和“家里:“家里给主要演员梳化,“现场那么侧重群众演员的梳化。细分下来,化装师又分为小助、二助和主盯。像我这样的新手,就是现场小助。采购完毕,我开始熨烫服装,看着堆积如山的衣服,我一边熨,一边自我催眠这是给我家“爱豆杨洋穿的我就这样坚持了下来。进组后,化装师会拿到通告单,也就是第二天的工作安排。考虑到演员的档期、场地的租用时间等,拍摄不按剧情的顺序走,而是按通告单走。因此,每天出工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固定。一天,主盯临时让我给她送化装箱,但我在路上穿过了一大片半人高的草地
3、,等抵达主盯那里时,被现场工作人员轮番数落“行动慢。我只能默默忍下委屈。由于经费紧张、时间短,我们经常通宵拍摄。那一年,梁山下了好几场罕见的大雪。冬夜里,我的双腿冻得青紫,还站着睡着过;双手也因为天天接触酒精,起皮开裂,特别疼。戏杀青后,我马上回学校补上了毛发钩织课和古代梳妆课,还在老师的推荐下,参加了一家工作室。工作室有点像化装师的经纪公司,它会帮化装师接戏、指定剧组。3个月后,我接到了第二部戏。“这个伤,你需要做多久?在片场拍戏时,导演问我。我抿了抿嘴,答复:“20分钟。这一幕戏里,男演员脸上被砍了一刀,由我来做刀伤效果,这是我第一次负责现场伤效。我有点紧张,深呼吸了几次,先用刷子和油彩在
4、演员脸上定好伤口的大概位置,然后用调刀抹上调肤蜡,用棉花、血膏和血浆营造刀疤效果。不知不觉,20分钟过去,我化完了妆,导演对刀伤效果很满意,我信心大增。深入接触剧组后,我发现化装师的工作量比我预想的要大得多,一般在拍戏过程中没有假期。古装戏比现代戏的妆发任务更繁重,早上所有男演员都要粘头套。晚上收工回来,我们并不能马上休息,要清洗演员卸下来的头套,这样它们明天才能继续使用。经过高强度工作的锻炼,我的化装水平逐渐提升。第三部戏,我很幸运地接到了电影建军大业的化装任务。电影的化装模式和电视剧不同,所有演员都在现场出妆。名气大的明星都在自己的房车里化装,特约演员和群演那么在帐篷里化装。现场不再有小助
5、、二助和主盯的分级,大家出完妆,就去盯现场,化谁盯谁,互不干扰。电影的制作常有大场面,建军大业有个场景需要上千名群众演员。没有台词的群众演员不需要怎么化装,但发型一定要做,化装师需要根据当天的剧情和衣着来给演员梳头。凌晨4点,我已经抵达现场,比我们来得更早的是场务人员,此时帐篷、桌椅和梳妆台都已经搭好。我们赶紧开始给群众演员梳头,一个人接一个人,有1000多人,感觉没有尽头。这时,化装负责人问群众演员:“有没有会梳头的?可以参加我们。听到这句话,我愣住了,那一刹那,我仿佛又回到了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当时每天等待进剧组的我,大概从没想过自己真的能实现愿望,在剧组里生存。建军大业上映的时候,我和同
6、事特意去了电影院观看。散场时,周围的人陆续离开,我静静地坐着,直到在一长串字幕里找到小小的我的名字。“你觉得主盯应该具备什么能力?在公交车上,我突然接到了考核 。工作室给我接了一部战争戏,职位是主盯。坐在靠窗的位置,微风吹拂着我的脸,我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除了化装的根本功底和工作经验,我认为战争戏的主盯,第一,需要有沟通能力;第二,一定要会做各种伤效接完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方没有提出异议,考核算是通过了。我把握住了升职的时机,从小助成长为主盯。拍戏时,我被分到了这部戏的武戏组。和文戏组相比,武戏组离不开血和伤。每天一到现场,我就和血浆、炭灰、炮灰、油彩打交道,整个人灰扑扑的,现场的脏乱程
7、度一言难尽。演员有时也是“有苦说不出。有一次,一个男演员拍蹴鞠戏,每拍一个镜头,我们就要给他的头套后纱补一次透明的酒精胶,补之前要先用酒精卸掉残胶。反复擦了屡次后,演员脖子上的皮肤开始脱皮、红肿。结束拍摄时,我给他卸头套,卸下的头套还在往下滴汗水。入行第三年,我接到了一部古装剧,主演之一是我童年的“女神赵老师。那天有一场自刎戏,刚拍完,我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给她擦脖子上的割伤妆。这时,一个穿着盔甲的群众演员走过来,声音颤抖着说:“赵老师,我我很喜欢您,我们全家都很喜欢您!可以和您合个影吗?我一边擦血迹,一边感慨这个群众演员胆子真大。一般这种情况,明星的经纪人会冷漠地拒绝。我悄悄抬起头,惊讶地发
8、现,赵老师没有生气,她温和地说:“请等一下,等擦完脖子上的血,就可以合影。这种插曲在剧组并不少见,意外状况更是家常便饭。一天上午,我在河北的微型沙漠“天漠参与拍摄。刚到现场不久,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我当时没在意,去了洗手间。等回来后才发现,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只剩下我们化装的3个女孩,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我掏出 ,赶紧给化装车的司机打 。挂了 ,我们在狂风急雨中等待。远远地,一辆陌生的金杯车驶了过来,我们扑过去使劲拍门,但车没有停。天色越来越暗,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我们陷入无法走出沙漠的恐慌,年龄最小的女孩忍不住放声大哭。终于,司机过来接我们上了车。后来,因为一些行业因素,我能接到的工作也越来越
9、少。正当我心里打退堂鼓时,朋友给我推荐了一部电影,入组需要申请,几天后才能等到结果。同时,另一个好友给我推荐了一部网络大电影,但需要马上进组。考虑到职业上升空间,我拒绝了网络大电影,决定等待电影的消息。终于,消息传来,剧组定下了我。开机的第一天,就要拍有500个军人的大场面。对军人的要求是短发,而500个群众演员的发型各不相同。我们兵分两路,一些人去给主演们梳化、穿衣,一些人去给群众演员剪头发。我被分配了剪发任务。剃着头,我看到碎头发和头皮屑在空气里飞舞有些群众演员十天半月不洗头都是常事。第二天,我戴上了帽子、口罩、护目镜和围脖,全副武装。回归忙碌的劇组生活,我的心又安定了下来。这份工作让我看到了很多不同的人和风景,也被许多细微的温暖感动。剧组如同造梦工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造梦师。现在我依然觉得,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真的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