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语言文字学术研究 12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都”的语义、分类及焦点传递蔡紫豪【提 要】文章以期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对“都”的语义功能进行定义，并通过新的视角对“都”进行分类。文章认为“都”表示的是一种全程量化，并且这种全程量化是对“都”左侧的句子表层或隐含在句子预设中的复数概念进行约束。同时，通过对语料的分析，发现了重音焦点对“都”功能的影响，所以尝试通过重音焦点的角度对“都”进行重新的分类。【关键词】“都”重音焦点 全程量化 左向条件 序位等级一、引言范围副词“都”的意义及分类在学术界一直是一个具有争议性的话题。就其意义而言，吕叔湘（2001）指出：“表示总括全部。除问话外，所总
2、括的对象必须放在 都 前”。朱德熙（1982）认为“都”是一种范围副词，“标举它前面的词语的范围”。Huang（1996）根据形势语义学的原理，将“都”分析为一个加合算子。Lee（1986）将“都”看做是全称量词，认为“都”与其约束对象间的关系是一种量化关系。同时提出“都”量化其左侧的复数性成分。袁毓林（2005）在Lee 的基础上说明了“b 都”约束的左向条件。蒋静忠、潘海华（2013）进一步对“都”的量化方向进行探讨，认为“都”有左向量化的情况，也有右向量化的情况。对于这种观点，沈家煊（2015）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认为应该将“都”的量化范围统一为“右向管辖规则”。由于对“都”意义作用的不同
3、看法，学术界对“都”的分类也存在着争议。蒋严（1998、2009）、潘海华（2006）认为“都”表示全程量化，所以只有一个“都”。王红（1999、2001）、蒋静（2003）、张谊生（2005）则把都分为了“都1”“都 2”，“都 1”表示总括，“都 2”表示主观评价和说话人的语气。现代汉语八百词则进一步将“都”细化分为三种：“都 1”表总括，“都 2”表甚至，“都 3”表已经。三种观点都有各自的不足之处。第一种观点虽然初衷很好，但是由于受到量化方向的影响，其实还是将“都”分为了两类即左向量化 A 类和右向量化 B类，并将语义上的排他性作为了一个重要的区分标准，这种分化有其自身的矛盾性。第二种
4、分类方法我们可以将其看做主客观对立法，但是这种方法势必会带来新的问题，即王红（2001）、张谊生（2005）在把主观评价表述为一种强调事件的非寻常性时，这种“非寻常性”是属于客观事物本身还是一种主观认知是不容易区分的。第三种观点受众范围最广，认可度也相当高，但是“都3”和“都 2”的区别却没有一个准确的标准。本文在前人的基础上对“都”进行进一步的定义。根据语料尝试对“都”的具体功能进行深层次的挖掘，将“都”的分类结果和分类标准进一步明晰化。二、“都”左向全称量化的特性（一）复数概念在左的“都”的左向全称量化特性 本文将“都”看作是一种全称量化，量化的对象是“都”左边的一个复数概念，这一复数概念
5、一般是句子表层形式中显现出来的，当“都”的左边不具有复数性的概念时，“都”的指向落空，句子不成立。例如：（1）a 这些学生我都喜欢 b*我都喜欢这些学生（2）a 张三的两个孩子都毕业了 DOI:10.14014/11-2597/g2.2023.01.029语言文字学术研究 13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b*张三的一个孩子都毕业了例（1）a 中“都”左侧的“这些学生”是复数概念，“都”有所指，句子成立。例（1）b将“这些学生”移至“都”的右侧，都左侧只剩下一个非复数性人称代词“我”，都的指向落空，句子不成立。例（2）a“都”前的代词“两个孩子”是复数概念，“都”有所指，句子成立。例（2）b
6、“都”左侧的“张三”和“一个孩子”都不为复数概念，“都”的指向落空，句子不成立。所以“都”表示一种全程量化，且这种量化是左向的。另外我们注意到在一些使用中，“都”所指向的成分不一定是一个形式上的全称，例如：（3）许多中学生都有了手机（4）对于这项提案，10%的人大代表都投了反对票（5）大部分学生都是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在上述例子中，“都”指称的范围前都有如“许多”“大部分”之类表达量的词汇进行修饰，甚至有“10%”这样的形式上的小量。所以詹卫东（2004）认为“都”所关联的集合不一定是全程的，只要表示主观大量即可。本文仍然认为“都”是一个全称量词，但其指向范围是需要重新界定的，指向范围的界定标准
7、我们将在后文中详细说明。在上述例句中，都指称的不是包含“许多中学生”的“全部中学生”，包含“10%的人大代表”的“全部人大代表”和包含“大部分学生”的“全部学生”，而是单纯的表示在“许多学生”“10%的人大代表”“大部分学生”这三个集合中无一例外，即是在只成分为之内的全称性。（二）复数概念为在左的“都”左向全程量化特性有时会出现“都”字句中表面形式中没有复数性概念，或者表示复数性的概念出现在“都”右侧的情况，例如：（6）小李都买呢子的衣服（7）我都通知他们了（8）你不说我都忘了（9）天都黑了 例（6）、（7）可以表示复数概念的成分“呢子的衣服”和“他们”，都位于“都”的左侧，但是句子依然成立。
8、这类句子我们认为“都”还是表示左向量化，不过，量化的不是表面的形式上的复数概念，而是句子的预设。例（6）如果“都”指向“呢子”的衣服，那么句子就变成了“小李把所有呢子的衣服都买了下来”，和原义不符。这里应该有这样一个预设“小李买衣服”，预设中的衣服是一个复数的概念，“呢子的衣服”是这一集合的子集，“都”指向的就是这个子集，即“小李买的所有衣服全部属于呢子衣服”。例（7）“他们”是一个复数概念，但同样，句前应该能够推理出一个预设，这一预设是被“他们”所指称的一个集合，“都”指向的应该为该集合。例（8）、例（9）属于没有表面形式的复数概念，对此黄师哲（1996）认为，例（9）可以构成一个“天亮”和
9、“天黑”的复数事件，我们进一步对例（8）（9）中的动词性成分进行分析，发现句中动词性成本身是具有状态实现和为实现两种情况的，也就是例（9）中天“黑”这一动词是否完成和例（8）中“忘”这一状态是否达成的两种状态构成了一个集合。这两种情况组成的集合，可以被看做是句子的预设，“都”指向的就是该集合。也就是说“都”的左向量化也可以指称预设中的复数概念。蒋严（1998、2009）、潘海华（2006）进一步将这两种状态定义为一种梯级序列，对此，本文也有一些新的思考，将在下文中详细说明。（三）“都”的左向全程量化与疑问短语在“都”的左向全称量化中有一类特殊的现象即疑问短语。疑问短语一般出现在“都”的右侧，例
10、如：（10）a 小张都喜欢吃那几种糖？*b 哪几种糖小张都喜欢吃？（11）a 他都去过什么地方？b 什么地方他都去过？在上述例子中，疑问短语必须处在“都”的右侧，句子才作为疑问句成立。例（10）a“都”指向的应该是左向的预设，这一预设为说话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包含多种糖的集合，并试图通过疑问确定具体目标。都指向的是左向具有确定性的“多种糖”的集合。例（10）b 将疑问语言文字学术研究 14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短语“哪几种糖”移至“都”的左侧，句子不成立。例（11）b 中疑问短语不再表示疑问，而表示周遍性，为反问句语义应被理解为“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通过对上述例子的分析我们发现，表示疑
11、问的疑问短语必须出现在“都”的右侧，否则句子不成立。出现此类状况的原因我们将在后文中具体展开说明。三、“都”的重音分类标准与焦点的关系（一）标准与结果Lee 认为“都”作用范围不能超过它所处的小句，并举出了一些例句，我们注意到在文献中被认为是错句的这些例子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使用，例如（12）？他都认识那些卖菜的（13）？小明都喝过青岛啤酒（14）？我都通知小李、小赵、小王了上述例子中，表象的复数概念都为于“都”的右侧，但是当例（12）的重音落于“他”例（13）的重音落于“小明”例（14）的重音落于“通知”上时，句子成立。这种现象如果单纯的使用左向全称量化是没有办法进行解释的，所以，我们直接从
12、重音的位置出发，对“都”进行进一步的探索本文尝试根据句中重音与“都”的位置关系对“都”进行分类。“都”字句的重音位置决定了“都”的指称的取值范围。在上文中我们提到，“都”为左向全称量词，所以“都”所指称的取值范围被大致规定在了“都”的左侧，但是，“都”的左侧不仅包含句子表面形式中的复数性概念，还包含预设中的复数性概念，而“都”的具体指称的准确范围无法去确定，这也就导致了句子的多义。这种多义直接导致了“都”分类的不确定性。本文认为，“都”字句的重音位置完全可以帮助听话人快速确认“都”所指称的取值范围。这与焦点的传递有关。重音是焦点传递的重要手段，重音的位置是听话人需要重点关注的信息。当“都”有众
13、多取值范围时，被传递的焦点信息才是在表达中“都”的准确指称范围。根据这一标准，我们将“都”与重音的位置分为以下几类，并进行逐一分析：（15）张三都毕业了（16）图书馆都关门了（17）那本书他都看完了（18）小红的两个孩子都上学了当重音在“都”前代词上时，例（15）可以理解为“张三学习最不好也毕业了”，通过语用推理可以得知，在该句前有一个预设，这一预设是一个包含“张三”的集合，左向全称量词“都”指向该集合。而在该集合中，“张三”和“毕业”关联最小，此为该句所要传达的信息焦点。例（16）同属此类情况。例（17）比较特殊，例（17）“都”前的代词有两个，一个“那本书”，一个“他”，当重音落在“那本书
14、”上时，语义表达为“那本书那么不好读他都读完了”，即“那本书”和“读完”的可能性之间的关联度最小。当重音落在“他”上时，语义为“他那么不爱读书的人都把书读完了”，即“他”和“看完”之间的关联度最小。虽然由于重音落点不同而导致了传递的语义不同，但“都”的作用保持不变，都为提示该句中的焦点为代词和所陈述事实间关联最小，所以我们可以将所有重音落在“都”前代词的情况分为一类。例（18）同属此类情况所以，当重音在“都”前的代词上时，“都”的指称范围为句子的预设，这一预设为一个包括该代词的集合，“都”指向该集合。“都”表达的语义为在该集合中，句中代词是与陈述事实关联度最小的成分。即“都”的语用功能为提示句
15、中代词与所陈述事实为序位化的最小值为该句焦点。上文中的例（12）（13）就属于此类情况。当重音落在“都”上时，只有例（15）不成立。例（15）和例（16）（17）(18)的区别在于，例（15）中，“都”前的代词为一个不可切分的单数概念。都作为一个全称量词，需要指称的应当是一个复数概念，所以在例（15）中，当重音落在“都”上时，句中的焦点是一个空集，由于句子不能没有焦点的，所以，该句不成立。例（16）的“图书馆”和例（18）的“两个孩子”都是一个复数概念，“都”的指称范围为这一复数概念，句子的传递的焦点就是在这一概念中无一例外。语言文字学术研究 15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需要注意的是，
16、其中例“两个孩子”为显性复数概念，“图书馆”为隐性的复数概念，即这一名词不特指某一图书馆，而是泛指图书馆这种场所。例（17）比较特殊，也是一个隐性的复数概念。例（17）中的“书”为特指“那本”，但“书”是一个可切分的概念，即可以将“书”表达为“半本书”“三分之一本书”，所以，我们仍将“书”看做是一个复数概念。所以，当重音落在“都”在上时，“都”所指称的范围是其左侧句子表面形式中的的复数概念，可以将这一复数概念看做一个集合，句子的焦点是表示在该集合中无一例外。“都”的语用功能类型为提示“总括”这一现象为句子焦点。当重音落在“都”后的动词性成分上时例（15）的动词性成分“毕业”在听话人和说话人的共有认知中具有两种状态即“已经毕业”和“没有毕业”，这两种状态是可以被看作是一个事实性的集合，都指向的就是这一集合。句子的重音落在“毕业了”上，表示句子的焦点是在该集合中的“已经毕业”这一情况之上。例（16）（17）（18）同属此类情况。所以，当重音落在“都”后的动词性成分上时，我们通过语用推理可以得知：在听话人和说话人的共有认知中存在着动词性成分完成和没完成两种情况，这两种情况一起构成了一个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