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讨论与争鸣116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国际”一词的新用及相关问题探析张安妮【提 要】当今“国际”一词已不再局限于传统词典释义，在特定的社会经济条件下为实现一定的语用目的临时发展出新的语义特征 高档 专业 服务对象广，其功能是作为标牌命名的极致表达。文章将立足于实际语料现象，对“xx 国际”结构进行形式和韵律上的具体分析，探讨“国际”的新义，以及结合语言的社会性、认知上的经济原则，隐喻机制等分析该现象的发展机制。【关键词】国际 标牌命名 极致表达 发展机制一、引言“国际”是一个复合词，“国”和“际”作为词根，都表实义，“国”是“国家”的意思，“际”是“彼此之间”的意思。现代汉语词典（
2、第 7 版）（2021）认为，“国际”是兼类词，一是作为形容词，表示“国与国之间的”“世界各国之间的”的意思，例如：“国际协定、国际关系”等；二是名词，表示“世界或者世界各国”的意思，例如：“与国际接轨”等。显然，这里的“国际”是一个中性词，用于客观表达，具有世界性 政治性 严肃性 等语义特征，并有其特定使用场合，不是基本常用语汇，不能广泛用于大众的日常交际之中。此前尚未有学者针对当今“国际”频繁出现在标牌命名中的语言情况，探讨其浮现出来的新用，本文将试图联系相关的语言理论对“国际”作为极致表达的语用功能进行分析。二、“国际”新义的浮现（一）相关语言现状现在走过大街小巷，笔者发现各色各样的“x
3、x国际”让人眼花缭乱。姑且调查在命名上带有“国际”二字的武汉市内的所有地标或商铺，我们发现融合商业街区和住宅小区的“xx 国际”总共有 27 个，诸如“汉正国际”“君悦国际”“友谊国际”“徐东国际”等。一些学习机构、爱好培训中心，带上“国际”的也非常多，甭管是跳舞的，还是弹琴的，或者是学习小语种的，一共有28家都带上了“国际”，诸如“舞之梦国际”“樱花国际日语”“西塔国际艺术”“小舞星国际少儿舞蹈培训中心”等。医疗美容高达 25 家，诸如“VQUEEN 国际皮肤管理”“YESIDO 椰岛国际美容”“水肤伊国际皮肤管理中心”。带上“国际”的大酒店也有12家，如“金谷国际酒店”“武汉锦江国际酒店”
4、“武汉万利达国际大酒店”等。就连一些较大众较平价的青年旅舍、咖啡店、餐厅、服装店、纹身店、摄影店、眼镜店也带上了“国际”，如“天星国际青年客栈”“盛唐国际咖啡饮品”“金马门国际美食百汇”“香港国际时装”“刺青国际纹身店”“蒙娜丽莎国际婚纱摄影”“零度国际眼镜店”等。以“国际”命名的高级马术俱乐部有两家，分别是“长江马业国际马术俱乐部”“尚马名士国际马术俱乐部”。一些私立早教机构或是幼儿园也带上国际，一共有 11 家，诸如“爱贝国际幼儿英语”“哈沐德国际早教中心”“托蒙乐国际婴幼学院”。从实际语料出发，这些用于经济开发售卖的小区以及各色商业性质的盈利场所显然不一定都和世界挂钩，和国际接轨；其接待
5、或服务对象也绝不仅限置于外国人；出现在各色商标或者品牌标识命名上的这些“国际”也并不能用“国与国之间的”“世界或世界各国”等专业且严肃的词典释义进行诠释或者替换。DOI:10.14014/11-2597/g2.2023.01.032讨论与争鸣 117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二）“xx 国际”结构的形式分析在品牌命名上的“xx 国际”形成了一个固定结构。首先该结构“xx 国际”具有自由性，其一是能够单独命名，常见于居民住宅区或者商业中心区，诸如“汉正国际”等。其次是能够在其后添加类名对其所属进行补充说明，例如“金谷国际酒店”中的“酒店”就是作为类名对“金谷国际”的补充说明。在会话交际中
6、，由于存在上下文语境或者依据交际者的知识状态，说话人如若预设受话人此前已经知道“xx 国际”的具体指代对象，那么就可以省略其后附着的类名，直接用“xx 国际”实现指称。再次该结构“xx 国际”中的常项“国际”在该结构中具有粘着性，位置固定，不能随意替换为“世界”或者“世界各国”等客观性表达。（三）“xx 国际”结构的韵律分析在语音韵律上，首先，“国际”作为该语言结构中的信息凸显性焦点，为了引人注意，话语中一般以重音为表现形式。如在“樱花国际日语”“武汉锦江国际酒店”“蒙娜丽莎国际婚纱摄影”中音步分别为“2/2/2”“2/2/2/2”“4/2/2/2”，但是口语中都是以“国际”为重读音节。其次，
7、“国际”在韵律上具有平仄感，“国”为平声，“际”为“去声”，“国际”一词平仄起伏，有曲有降，具有抑扬起伏的韵律感，夹杂在标牌命名之中，具备协调韵律的功能。并且“国际”为双音节结构，符合汉语的双音节化的演变趋势，“xx 国际”结构在节奏上具备一定的韵律感，所以在标牌命名中较为广泛地使用，也方便宣传。（四）“国际”的新兴语义表现这些用于商标命名结构中的“国际”，其意义已经由词典的专业释义泛化为表示等级高低的修饰意义，表达“级别极高，达到世界级”的程度意义，并且具有了新的语义特征，即 高档 专业 服务对象广 等，进而在语义色彩上由原来的客观中性义评价态度转变为附有主观立场的积极夸张性的褒义评价态度。
8、标牌命名上带有“国际”，即说明其所属的商业场所在级度层级上远超“地方级”“国家级”，能够上升到“世界级”，也就是在其所属的行业领域的等级极度序列上位居第一。因此可以将当前“国际”的新用法看作一种极致表达，所谓“极致表达”（侯笑盈，2009）就是在会话交际中，描述事物或者事件某一特征的最大或者最小程度的一种方式，人们往往运用这种表达方式以达到一定的交际目的。将“国际”应用于标牌或地点命名上，无疑是为了实现夸张的表达效果，表现命名人对其产业所能达到的效果或者价值的高度自信，从而优先获得消费者的信任和青睐。“国际”的实义弱化，逐渐产生表示“等级极高”的虚义，这正是邢福义先生（2000a）曾经说过的“
9、语用需求引领语法格式和语义内容发生变化”的表现。虽然当前“国际”发展出一定的新意义即极致正面评价义，但不可否认的是，该新用法仅存在于一定的特殊领域，即商业性质的事物命名之中。按照“语言特区”理论（徐杰、覃业位,2015），诗歌文体、标题口号和网络平台是语言特区的三大类型，“语言特区”是指可以有条件地突破惯常语言规律约束的语言运用领域，在这个区域内语言形式可以发生变异，产生新的用法。虽然“国际”的新意义已经在标题命名上取得了普遍性，人们不会将标牌命名中的“国际”视为表示“世界”或“国家之间”的意思，而是看成一种新的表达极致程度的语言形式。但是在日常会话交际或者书面语表达中，人们却很少将“国际”作
10、为极致表达大量使用，除了用在“很 x”结构槽之中，表达一种异感性或者程度性。“很国际”实际也是用于评价某事物具有世界潮流这一性质，不能看作完全标准的极致表达。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很x”结构槽具有特定的评价功能，因而能有限地容纳少数具有凸显性语义特征的特殊名词。三、“国际”新用的发展机制（一）语言的外在社会性机制语言的本质属性就是社会性，社会性就是促使“国际”语义泛化和产生新功能的外在机制。在经济高度发展的社会背景下，“国际”一词发生语义的变化，正是为了满足社会交际功能的需要。改革开放之后，伴随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我国经济实力迅速壮大，与世界各国的交往也更加讨论与争鸣1182023年第1期（总第3
11、25期）密切。“国际”在正式社交场合或者媒体报道中经常出现，在使用上具有了一定的普遍性、在意义上具有了一定的明确性，被大众所熟知。甚至在大学专业上也不乏带有国际二字，诸如“汉语国际教育”“国际商务专业”“国际贸易专业”等，这些专业都具有 世界性 开放性 交际性 的特征。在大众的主观认知心理中，即岀于对国外生活的想象，“国际”逐渐发展出来的隐形评价意义就是所谓的“高大上”。进入新时代之后，人民生活日益富足，社会矛盾也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大众开始向往优质的商品和服务。在经济效益驱使下，商家利用语言的标志性功能，在命名上采取形式上的标新立异和内容上的夸
12、大渲染，吸引消费者关注。消费者出于虚荣或好奇的心理，也倾向于选择在命名上与众不同的商家，来彰显自身的特殊个性，从而导致“国际”在商业命名中频繁出现。根据上文列举的品牌类型数量，以“国际”命名的除了小区、酒店外，主要集中在以女性为主的医美行业，以学生为主的培训行业等，而这些都是与经济实力直接挂钩的第三产业。“xx 国际”最早最为广泛地应用于房地产建筑和高品质级别的酒店命名，后来又逐渐过渡泛化到各种商业性质的盈利场所，诸如餐厅、理发店、美容院等等。吕叔湘先生（1956）在中国文法要略中曾言：“一些程度副词，如很、怪、太等，即一切表示高度的词语，永久了之后都会失去锋芒，不再表示那么高的程度”。包括邢
13、福义先生（2000b）中关于“最”可以用于“最x之一”“第二最x”“最最有名”等，都论证了这一观点。“国际”由于其社会性原因在商标命名中被频繁使用，因而产生了所谓的“高频效应”，进一步泛化后，出现了语义磨损的现象，进而导致具有极致夸张义的“国际”也适用于具有大众消费性质的机构，诸如服装店、餐饮店等等。（二）语言的内在经济性机制语言表达的经济性原则推动了词汇产生出新义或者发展出新功能。所谓经济性原则，其实就是为了在认知层面上实现交际的省力性目的，人们在交际时会尽量地使用尽可能少的语言形式去表达尽可能多的语义内容或者实现其他的语言功能。并且随着社会的发展，新事物新现象的不断出现，为了在交际时减少人
14、们的思维负担，大众会在已有的语言材料的基础上临时派生出新义或者新功能。若该新义或者新功能能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或者大众的表达需要，就会被频繁使用，从而以约定俗成的方式进入语言系统。经济原则和Hopper的“形变滞后”理论相一致，所谓的“形变滞后”（姚双云，2021）就是形式的变化总是滞后于意义的变化，新的意义产生后，旧有的形式并未发生变化，而是保持原状。“国际”也正是在语言的经济原则之下，为了满足语用的需求，传达出所评价事物的极致程度，进而发展出来的临时的新的意义用法。（三）语言的内在隐喻机制“国际”从客观表述走向主观评价的内在机制正是隐喻。认知语言学中的隐喻，是一个认知机制，在这个机制中，一部
15、分认知域的特征被部分映现于另一个认知域上面，后者由于前者而得到部分的理解。具有一定特殊语用价值的隐喻现象一般发生在概念失谐的语境条件之下，所谓“概念失谐”即两个认知域处于不同的语义范畴，在表义逻辑层面上，二者并不能进行组合搭配，否则会形成所谓的语义认知冲突。“国际”就其本义来说，并无“高级”“专业”等评价性质的语义特征，“国际”也并不能作为补充说明性成分，构成诸如“东湖国际”“观澜国际”等“xx 国际”的商业命名。但是将“国际”用于商标命名之中，就构成了概念失谐的特殊语境。又因为“国际”经常与“世界”挂钩，那么在人们的认知思维中“国际”就被激活了“世界级”这样一个比较层级。当“国际”用于标牌命
16、名时，由于和其匹配对象形成认知冲突，就自然会引起人们的主观联想，从而临时过渡到另外的认知域，即表示“优质”“高级”之义。比如：当人们看到“天星国际青年客栈”时，显然不会将该旅社与世界进行匹配，而是在认知中被“国际”激活岀高档专业等评价信息。但是我们需注意的是当前“国际”的新用尚未脱离具体的语境限制，只能够用于标讨论与争鸣 119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题命名之中。“国际”在商标中的运用，具备一定的语境敏感性和依赖性，当前“国际”表示 高档 专业 服务对象广 等语义特征的隐喻义，并没有在日常的口语交际和书面语表达中泛化开来。“国际”必须用于特定的商标命名的语境之中，才能够在认知思维上激活人们的想象，并且唤起人们对该语言形式的注意。当前“国际”的新用具有明确的适用范围，其本源义和隐喻义处在一个“渐变的连续体”的过程之中，其隐喻义并没有沉积为一定的语义概念，获得字面性、语义自治性和语境独立性。四、“国际”相关问题探讨语言是一个系统，自然存在类似现象。“超市”在 20 世纪 80 年代刚刚进入我国时，是“超级市场”的缩略词，用于指示或称代超大型综合商店，由于具有 大型 便捷 价格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