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岸田外交与安倍外交的异与同陆忠伟 内容提要：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岸田政府大力推行“抗俄援乌”外交。从表面看，岸田外交反安倍外交之道而用之，反安倍外交之意而行之。从深层剖析，岸田外交与安倍外交在推动日本改行军事强国路线、在新战争领域发挥攻敌之“矛”的作用，以及扮演美国印太战略马前卒上，并无本质区别。“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日本应顺世界大势而为，而非逆流而动。关 键 词：岸田外交 安倍外交 政策异同 俄乌冲突 日俄关系 对华关系 作者简介：陆忠伟，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原院长（北京 邮编：）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岸田文雄被视为“安倍学校”的优等生，岸田外交对安倍外
2、交既有继承又有所差异。年 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岸田政府大力推行“抗俄援乌”外交，对俄外交表现出反安倍外交之象，但在推动日本军事强国路线、扮演美国印太战略马前卒上，与安倍外交并无本质区别。拙文围绕俄乌冲突，拟就岸田外交与安倍外交两者之异同发表浅见。一、“抗俄援乌”，别出“新”裁 年 月 日，岸田文雄接替菅义伟出任日本首相。岸田上任伊始的外交三把火，恰与国内的参院选举、安倍遇刺、吊唁外交、通货膨胀、日元贬值、舆情恶化等关乎政权稳定的“政局病毒”交叉感染，更是与俄乌冲突、能源危机、朝鲜射导、北约峰会、北约北扩及美国中选等关乎其国家航向的地缘政治异变时空交集。很显然，内外形势剧变之下，日东北亚学刊 年
3、 第 期（总第 期）本外交和安全战略所受冲击不可谓不大。正缘于此，身为自民党总裁的岸田文雄在赢得参议院选举后，仍忧心忡忡地表示：并不认为政权因参议院选举大胜就稳定了，日本仍处于最顶级的危机状况。所谓“最顶级危机状况”，既指经济复苏乏力、财政捉襟见肘、阁僚丑闻迭出等内政困局，还包括外交举步维艰、国际空间缩小等安全环境恶化。因为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岸田政府在跨大西洋联盟策动的对俄制裁及倾力援乌上，置日本外交于“抗俄援乌”的立场：唯跨大西洋联盟马首是瞻，采取“史无前例”之配合：出钱出力，鼓噪呐喊，如冻结普京总统在日本的个人资产，停止从俄进口石油天燃气，参与对俄油气出口价格设置“天花板”。此外，日本还
4、推动国际刑事法院开展对俄战争罪行调查，游说他国将俄逐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如上所述，岸田外交为“抗俄援乌”发挥的“巨大作用”及力度，不仅远超跨大西洋联盟的规定动作，且层层加码，别出“新”裁，加大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学界有观点认为：岸田外交给安倍通过“宠物外交”和“温泉外交”烘托起来的安普蜜月氛围及日俄关系转圜划上了句号。此举标志着岸田政府“重拾冷战外交”，“对俄政策发生转变”，与安倍外交渐行渐远；此举源于安倍之死改变了自民党的派系力学，岸田派 “宏池会”获取推行岸田路线的政治权力。看起来，岸田外交葬送了安倍大费周章烘托起来的日俄首脑外交的热烈氛围。但“挂墙的美女做不了妻”，岸田和安倍两者对俄外交
5、之异仅是换了墙上画而已（仅剩柔道），而非葬送了日俄关系实质改善。实际上，两国即便蜜月期也未能在领土与签署和平条约的外交悬案上取得突破。缘于此，美国外交学会亚太问题研究专家希拉 史密斯指出，岸田外交“终结了安倍外交为签订日俄正式和平条约付出的长期努力”。安倍二次执政以来的日俄关系大事记佐证了史密斯的观点：年 月 日，普京出席亚太经合组织（）利马峰会时重 东北亚学刊 年第 期“宠物外交”和“温泉外交”是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对俄外交的一种方式，安倍曾两次在访俄时（年和 年）向普京总统赠送秋田犬，年普京访日时安倍在其家乡的温泉旅馆“大谷山庄”与普京举行会谈。，“，”，申南千岛群岛（日本称“北方四岛”，下同
6、）“是俄罗斯拥有主权的领土”，同时又提出希望与日本在此开展“共同经济活动”。年，普京再次公开质疑领土可以换经济援助的想法。与此同时，俄罗斯加快推进南千岛群岛的军事现代化，在择捉岛和国后岛部署了“棱堡”和“舞会”两套岸基反舰导弹系统。据俄军事专家披露：“棱堡”系统使用的“缟玛瑙”超音速导弹，足可摧毁 公里内的水面和陆地目标；“舞会”系统可摧毁 公里内的水面和陆地目标。无独有偶，日本对俄直接投资则从 年（同年 月安倍第二次执政）的 亿美元骤降至 亿美元。俄乌冲突爆发近一年来，岸田政府紧随美国起舞，主动贴靠北约，对俄发动“第一次混合战争”，为跨大西洋联盟的欧亚战略作最佳服务。年 月 日，岸田赴新加坡
7、出席英国国际战略研究所主办的亚洲安全会议香格里拉对话会时扬言：“对俄入侵乌克兰不可隔岸观火”，“今日之乌克兰或是明天之东亚”，故应视为“自己的事”。换言之，日本虽未直接参战，但其勾连美西方国家对俄发动“经济闪电战”及“毁灭性制裁”，实属“混合战争”范畴的非常规作战手段。岸田政府企图以层层加码的高要价换取高收益，在美西方以“战”空耗俄兵力财力，将俄拖垮，使其发展空间更小，地缘环境更恶劣。二、安倍外交影响持久 岸田文雄与菅义伟交接权柄的“日本丸”这艘大船，是经安倍晋三长达 年经营，关涉国家航向的经济、贸易、科技、外交、防卫乃至情报体制，构建与“政治大国”相匹配的重要制度框架：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出
8、台战后首部 国家安全战略，突破防卫预算 占比 的界限，使之逐渐攀升至战后新高。年 月，驻日美军海军陆战队出动两架 隐形战斗机在日本“出云”号进行加油及起降试验，所获数据用于其姊妹舰“加贺”号的航母化改造，日因之拥有了名副其实的双航母战力。换言之，安倍政府推动日本走军事强国路线，小步快跑，大步不停，致使战后恪守的“专守防卫”已荡然无存。在对日本国家航向从“经济动物”到“政治动物”，从“孱弱花朵”到“军事怪物”之全面右转的认识上，大西洋两岸的学界歧见不大，多认岸田外交与安倍外交的异与同为岸田外交继承了安倍外交衣钵。德国 商报 驻日资深记者马丁科林指出：“安倍施政理念至今仍影响日本的经济和外交政策。
9、”英国著名记者、资深日本问题专家比尔埃莫特也持相近看法。埃莫特于 年 月，在日本老牌纸质媒体 每日新闻 发表 安倍首相的政治遗产 一文指出：安倍留下的“最大功绩是外交和安全领域”，“年的日本外交立场，无疑远比安倍二次上台执政的 年更明确且强有力”。美国学界不乏类似观点。安倍遇刺后，外交政策 网站刊文 安倍外交遗产将留传下去。文章引用兰德公司东亚安全专家杰弗里霍尔农的观点：安倍“大大加强了日本外交政策及其在全球舞台上的作用”。纽约时报 驻东京分社前社长戴维桑格撰文指出：“卸任很久后，安倍影响力仍显而易见。”桑格引用曾任乔治布什政府高级外交顾问、日韩问题专家迈克尔格林在其所著 优势线：安倍晋三时代
10、的日本大战略 中的观点：“安倍所作所为改变了日本国家安全态势”，“推动西方抗衡中国在亚洲的行动”。鉴于此，“学者们说，安倍的影响力将是持久的”。综上所述，岸田掌舵的日本，已进入突破战后体制束缚的“战略觉醒时代”。从安倍到菅义伟，再至岸田，这三届政府的外交与安全政策轨迹显示，日本不甘屈居“非正常国家”行列。面对国际大争之世及交替格局，日本将竭尽全力与美英等核心军事梯队联手，加快推进与美军军力无缝衔接，加快推进与北约集团战略接轨，充当美国印太战略马前卒。这一国家发展方向，既不会因国内外反对而搁置，亦不会因政权更迭而停滞。不论岸田政权抑或后岸田政权，都将沿循安倍政权铺就的“俯瞰地球仪外交”轨道，不断
11、推进超越“吉田主义”的新战略 “俯瞰地球仪外交 版”。三、傍美联欧，弱俄遏华 年至 年，即安倍外交与岸田外交的十年间，两者的共同点逐渐清晰：日本外交愈发重视对日美与日欧、日俄与日中这两组不同双边关系的布局。换言之，这十年日本外交，愈发凸显日本政府对傍美联欧及 东北亚学刊 年第 期 马丁科林：安倍之死或对日本产生这样的影响，商报 年 月 日。安倍元首相残遺産外交安保、存在感目指、毎日新聞、年 月 日、：。弱俄遏华的谋划运筹。不言而喻，日本视日美关系为外交基轴。“安倍明白：日本在防卫、安全、外交上独立于美国是不可能的”。故而，安倍“谋求的是，发挥美国 战略性代理 作用，即在地区外交、军事关系中行使
12、独特影响力，成为美国更加重要的盟友”。美国从 年参与一战至 年特朗普入主白宫，置安全或战略重心于欧洲长达百年之久。六年前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的“驴象更迭”，恰逢国际格局从“欧主亚从”向“亚主欧从”嬗变。俄乌冲突爆发，美国增加对欧军事投入。显然，战略资源捉襟见肘，延宕了美国全球范围的兵力调整，从而凸显美国在推进战略东移之际，面临对印太、欧洲和中东三大战略场的统筹。正缘于此，拜登政府的抗俄援乌外交，有其全球战略调整考量：巩固欧洲东翼，推动北约北扩，弱俄遏华及欧洲矮化，再集中资源于印太。总之，美国亟欲摆脱两线缠斗，加快推进“印太小北约”及“太平洋威慑”战略落地。年度美国 国防战略报告 的主笔科尔比就此
13、坦言：“需要节省资源用于主要斗争。”科氏的阐释，折射美国战略界对国际安全格局乃至战略矛头指向之主次的描述。若按科氏所言推论，那么俄乌冲突乃美俄之战，或北约对俄之战，“节省资源”用于美国北约对中国战略竞争。对于欧洲与印太两大战略场的互动，日本学界的确有一种思潮在抬头，认为俄乌冲突“大大改变了地缘政治观点，而非地缘政治现实”。“地缘政治现实”，既包括“俄罗斯构成的短期挑战”，也是指“中国在中长期内仍是压倒一切的威胁”。对此“如何平衡至关重要”，但更需“保持对中国的战略聚焦”。岸田外交“傍美联欧”及“弱俄遏华”的主线与安倍的“睦北外交”异曲同工。安倍执政期间，频频举行“安普会”：从索契、利马、山口与
14、东京；明知普京不致拿领土换经援，仍保持峰会节奏，欲实现更宽广地缘岸田外交与安倍外交的异与同 安倍元首相残遺産外交安保、存在感目指、毎日新聞、年 月 日、：。，“，”，：战略目标；唯领土、唯条约、唯双边，又不唯领土、不唯和约、不唯双边。其意图，一是诱俄远华，弱化两国军事合作；二是彻底缓解北方安全隐患，减缓北部的安全压力，借此打开受困于俄中朝的地缘安全环境。正缘于此，基于对俄乌冲突前景、美国全球战略重心调整及其对大国博弈影响之分析，日本“肯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担心俄中联合对付它”。“新瓶装旧酒，酒同瓶不同。”在对华关系上，岸田外交与安倍外交一脉相承。年 月，岸田访英时妄称，日本在涉乌问题上的坚决
15、回应，“是遏制中国大陆对台行动的关键”。月 日，岸田在与访日的拜登总统举行联合记者会时宣称：“日美将在多个与中国有关的课题上紧密合作。”日本驻美大使富田浩司坦承：拜登访日，“为美国新经济战略打响了发令枪”。月 日，岸田在西方七国集团峰会上，对中国极尽抹黑攻击：“东海、南海的情况及其严重。”月 日，岸田在北约峰会上表示：俄乌冲突“宣告了后冷战时代的终结”，“日本有意大幅提升与北约的伙伴关系”。岸田系出席北约峰会的首位日相，其言行表明日亟欲与北约进一步提升军事合作关系。四、引狼入室，不安倍增 岸田政府及执政的自民党，奉“安倍军事学”为圭臬，不断突破外交和防务的法律限制，围绕强兵计划与用兵方略展开辩
16、论。这些言论，“二三十年前还列为禁区，现在政客们可以自由讨论了”，“已故安倍首相是这种转变的推动者”。“自民党内相当大一部分人希望加强军力，希望将防卫开支提高到 占比，希望能用常规武器作为威慑手段来触及对手。”自民党内甚嚣尘上的“三大希望”论，“曾被视为极右翼观点，但现在不是了”。更有甚者，一些政客公然提出修改“无核三原则”，与美国搞“核共享”。在 年夏季举行的参议院选举政策论争中，日本朝野已就“强化防卫能力达成共识”。选举尘埃落定，岸田就力推 国家安全保障战略 等战略文件修订，以塑造军力强大的新日本。东北亚学刊 年第 期 ，“，”，同上。俄乌冲突按下了日本军事强国的快进键。日本正迫不及待地加大对陆海空网天等新战争领域乃至超高音速战略武器研发的投入。日本媒体披露，自 年起，日本防卫费连续攀升。年总额高达 亿美元，占比升至 ，今后五年将提升至 的北约国家平均水平。同年 月 日，日本防卫省公布了“防卫力量整备七大支柱”，主要包括独立防御、综合导弹防空、无人装备防御、跨域作战、指挥控制与情报、机动部署、保障持续性与强韧性七大能力建设，并突出“防区外防御”和“无人装备防御”的能力建设新方向。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