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历史与文化丝绸JOUNAL OF SILK近代女子足服观念的转变及原因The transformations and reasons of the concept of women s footwear in modern times张媛媛，李梦雪，张竞琼(江南大学 设计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摘要:近代中国的社会变革与思想变革运动推动了女子足服的变革，女性选择足服、穿着足服的观念随之产生转变。文章采用对比论证结合史料文献的研究方法，比较古代和近代社会对于妇女缠足、天足的态度，以及女性社会行为等方面的变化，归纳近代女子足服观念转变方向，并探析其原因和影响。研究表明:在近代女子足服观念转
2、变过程中，足服的形制、色彩、材质趋向多元化，实用性与舒适性增强，进而成为近代妇女整体服饰形象的重要部分。从缠足女子的弓鞋到天足女子足服的多样化，再到不同阶层女性的足服消费行为和穿着方式，从中折射出近代女性人格与形象的解放、国货制鞋业的壮大，其实质是近代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关键词:近代;女子足服;观念;变革;女性独立;制鞋业中图分类号:TS9431;K892 23文献标志码:B文章编号:10017003(2023)02016308引用页码:021304DOI:103969/j issn1001-7003202302019收稿日期:20220505;修回日期:20221227作者简介:张媛媛(199
3、9)，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近代服装史。通信作者:张竞琼，教授，j qchang126 com。足服，即“护足之服”1，指鞋履。近代女子足服观念，是指 1840 年鸦片战争至 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一历史时期女性对穿用、选择鞋履等方面相对一致的认识。近代中国兴起不缠足运动后，依放足与否将女性群体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缠足女性，她们维持着“小脚美”的传统观念，拒不放足，仍着弓鞋;第二类也是缠足女性，但她们响应政府号召开始放足，解放脚带，着放足鞋;第三类则是未缠足女性，着天足鞋。且随放足运动的进一步深入与先进思想的冲击，天足者渐多，西式皮鞋、橡胶靴鞋等新鞋取代了弓鞋。新女性们在挣脱缠足枷
4、锁、享受足服自由的同时，也对穿着足服的生理卫生、时髦流行等方面有了新的要求，即女子足服观念产生了根本性的转变。目前学术界关于近代女子足服相关研究内容主要有二方面，一是以吴昊2、张雪飞等3 学者为代表，立足于缠足、放足视角，探讨女子足服变革与近代服饰变革、社会变革之间的关系;二是以张竞琼等4、胡小平等5 学者为代表针对某一地区或族群女性绣花鞋形制工艺、文化内涵的研究。而从女性足服视角探讨女子足服观念变化的研究，则较为少见。1女子足服观念转变方向近代，女性蜕变成为平权主义追求者、社交活动参与者、时尚风气引领者，女性主导着自己鞋饰的选择和穿着，积极投身社会生活中。1 1劝禁缠足 平等观中国古代社会对
5、于女性缠足持肯定和赞美态度，尤其以文人为代表，竭力讴歌女子的小脚。缠足研究学家高洪兴6 认为“在提倡赞美者之中，文人是极为重要的角色，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视”，文人推动了缠足风俗的流行。由表 1 中各朝代文人墨客对于女子缠足的态度可见，由唐代至清代，文人对金莲的态度由欣赏逐渐变得扭曲、病态，如“酒杯行酒”“足趾敬烟，掌承烟碟”等行为，清代方绚的 香莲品藻 甚至对小脚做出“五式”“三贵”“九友”“十八品”等多类评述，以玩赏的姿态歌咏缠足，缠足妇女成为任人摆布的玩物。与古代对待缠足态度截然不同，封建社会天足女子则受到大众的唾弃与羞辱，“元丰以前犹少裹足，宋末遂以大足为耻”7。人们不仅以天足来区分身份的
6、尊卑，还将缠足与否视为婚配嫁娶的必需品。近代社会对于缠足与天足的态度与古代全然相反，缠足大势已去(表 2)。首先，众多知识分子以期刊报纸为阵地对女子缠足口诛笔伐，认为妇女因缠足而妨害身体发育，影响生育，弱国弱种;又进一步指出只有废除缠足，才能兴女学，争女权，“然后男女平权可望”。其次，以梁启超、谭嗣同等为代表的维新人士设立天足会等组织，提倡妇女解放，反对缠足恶习，不缠足运动此消彼长。再者，1928 年国民政府直接颁布法令禁止妇女缠足，并通令各省市政府依此条例执行，女子放足361Vol 60No2The transformations and reasons of the concept of
7、women s footwear in modern times表 1古代对于女子缠足与天足态度的比照Tab 1Comparison of the attitudes of women s footbinding and nature feet in ancient times对象作者概述文献名对于缠足苏轼“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菩萨蛮刘过“洛浦凌波，为谁微步，轻尘暗生知何似，似一钩新月，浅碧笼云”沁园春咏美人足张元幹“吴窄绫，藕丝重，一钩红忆弓弓”春光好林坤“天宝间，桃源女子吴寸趾，以足小得名”诚斋杂志萨都剌“罗裙习习春风轻，莲花贴贴秋水擎。双尖不露行复顾，犹恐人窥
8、针线情”咏绣鞋王实甫“翠裙鸳绣金莲小，红绣鸾鸟玉笋长”西厢记关汉卿“玉笋频搓，绣鞋重攧”闺思廖道南“白练轻轻裹，金莲步步移;莫言常在地，也有上天时”裹足唐寅“第一娇娃，金莲最佳，看凤头一对堪夸。新荷脱瓣，月生芽，尖瘦帮柔绣满花”咏纤足俳歌朱宸濠“匝来玉笋纤纤嫩，放下金莲步步娇。踢碎香风抛玉燕，踏残花月上琼瑶”咏宫妃濯足梁清标“锦束温存，罗藏暗玉，行来欲仙想娇憨欲睡，重缠绣带;蒙腾未起，半落红莲。笋印留痕，凌波助态，款款低回密意传”沁园春美人足李渔“选足”“验足”闲情偶寄王世贞“手持此物行客酒，欲君齿颊生莲花”渔矶漫抄方绚对妇女小脚描摹、品评和赞美香莲品藻蒋湘南“旧藏亦画华清宫，丰肌大脚香雾浓。
9、今朝才看凌波小，遣事或堪补天宝”春晖阁诗抄选旷望生“今夫物之以小为贵者非妇人之脚乎哉。脚之小者其形必尖，尖而瘦焉斯愈形斌媚矣。脚之小者其气必郁，郁而臭焉则别绕风味矣”小脚文对于天足冯梦龙“有大脚妇乘轿，置脚于外，轿夫耻之”墨憨斋三笑吴震方“大家富室闺阁则缠之;妇婢俱赤足行市中以为良贱之别”岭南杂记洪昇“柳腰松段十围，莲瓣滩船半只”长生殿窥浴福格“母以为耻，夫以为辱，甚至亲串里党，传为笑谈，女子低颜，自觉形秽”听雨丛谈浙江余姚“一个大脚嫂，抬来抬去没人要”缠足史河南彰德(今安阳)“裹小脚，嫁秀才，吃馍馍，就肉菜;裹大脚，嫁瞎子，吃糠馍，就辣子”缠足史四川蓬安“一张纸儿两面薄，变人变成大脚婆，妯娌
10、嫌我大脚板，翁姑嫌我大脚鹅，丈夫嫌我莫奈何”缠足史闽台地区“小脚是娘，大脚是娴(即婢)”福建省志 闽台关系志陕西宝鸡“大脚蛮，不值钱”宝鸡县志江西上饶大脚为丑，称“大脚婆”上饶县志河南濮阳“一点君，二点臣，三点兵，四点营，五聚保，六宝豆，七阎山，八不够，是个大脚俺不娶，取个小脚换石榴”濮阳文史资料表 2近代文献中对于缠足与天足态度的比照Tab 2Comparison of attitudes to footbinding and nature feet in modern literature对象作者概述文献名对于缠足郑观应“妇女缠足，合地球五大洲九万余里，仅有中国而已夫父母之爱子也，无所不至
11、，而钟爱女子尤甚于男儿，独此事酷虐残忍，殆无人理”盛世危言女教篇康有为“最骇笑取辱者，莫如妇女裹足一事”请禁妇女缠足折梁启超“缠足一日不变，则女学一日不立”变法通论程佑甫“普劝中国女人脱缠足之苦，享天足之乐”天足引胡玉孙、张幼臣“一、五龄女子吞声哭，哭向床前问慈母。母亲爱儿自孩提，如何缚儿如缚鸡”劝放足歌郭筠倩“妇女缠足是耻辱的，是阻碍社会的进展的，是反美的”谈妇女缠足周鼎甲“徐娘死去罪无穷，两足缠开万恶风。弱种弱身兼弱国，妇女界亦盲从”寄缠足女子陈天华“禁缠足，弊俗矫正”猛回头偰吉康“伸张女权，若是仍然裹脚，一样不能做成”论缠足之害华吟梅“缠足，岂特猥亵而已，实为弱种，种弱则德育不能备”劝止
12、缠足论道“缠足 穿珥 本无诸国故习，对于妇女大有不便之处，行动卧起，诸感困难”缠足和穿珥笑“举步艰难不自由，何须缠足苦风流”建设之障碍 缠足461第 60 卷第 2 期近代女子足服观念的转变及原因续表 2对象作者概述文献名对于缠足谭嗣同“本会所以立会之旨原为同会之人互通婚姻不致以不缠足之故为世俗所弃”湖南不缠足会嫁娶章程十条严秉衡“如妇人入会已缠愿放者，赠以匾额，女子入会，愿终不缠者，赏以银牌”阴翳:创设不缠足会(宿迁)东海“名闺命妇深悉天足之善，于是创立天足分会，与上海总会互相应求”天足会之发达(杭州)沈敦和“于创设天足会之始即设立女学堂以附之，以为女子如果受教化、知学问，则缠足之习可以不期
13、然而渐除”天足会必需附设女学堂说曹立斋“痛陈缠足之害，天足之乐，劝导局外之人，愿入会者即书名为据，如再违犯，愿罚若干为押解，皆拍手赞美”创设天足会(泰州)对于天足无极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大脚好，大脚乐，去操作，多快活，又不裹来又不缠，又不疼痛又省钱。大脚大，大脚大，阴天下雨我不怕，大脚好，大脚好，阴天下雨滑不倒”无极县志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大脚大，大脚大，大脚骑马打天下。大脚好，大脚好，大脚下地能割草”中国歌谣集成 北京卷烟台市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天足好，天足好，石头瓦块绊不倒，上山下地到得早，挑柴担水干得了”烟台市文史资料徐有礼“大足板，跑得快，办事麻利省时间;大足板，不用缠
14、，省时省布省时间;小足丑，小足丑，小足背五升，大足背五斗”民国时期河南社会研究中国远安县委党史办公室“放足好，放足好，乡间农事忙不了;若是妇女不裹脚，割麦插秧都能搞”林海风云嵇发根，湖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维新运动提倡天足，反对缠足，民国始明令禁止，此风渐绝”湖州市志觚斋“女生三五结香俦，天足徜徉极自由。小树胶鞋新买得，归途更续踏青游”成都花会竹枝词咸阳市妇女联合会，咸阳市地方志办公室“观音菩萨是大脚，为啥给娃尖尖脚，放了脚，能干活，老人满意男人乐”咸阳市妇女志钟彩银“大脚片，就是行，走起路来噔噔噔，干起活来踢踢腾，上山爬洼脚不疼”庆阳民谣一千首阿辛“入学女子个个放足”津门莲事记略杨式震
15、“议婚者不以足大为嫌，亦文明进步之渐”满城县志略得到了法律的支持，各种劝缠措施在广大城市和乡村付诸实践。天足则是大势所趋，得到社会家庭的大力提倡，在各地方志、民谣中都有体现。从表 2 可以看到，近代社会提倡天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天足女子可以自由活动、便于劳动，女子双脚的价值由审美转为实用，女性进入社会发挥自我价值的思想隐隐萌芽。中国古代以服饰象征人的等级高低、判定人的身份尊卑，反言之，处于不同阶层妇女的服饰规范具有很大差异。而1912 年民国政府颁布服制法令，取消了自古以来的服饰等级标识，讲究人人平等，从法律上打破了服饰等级观。1915 年，新文化运动引进并倡导“德先生”与“赛先生”，从思想上打
16、破了服饰等级观。在这样的背景下，近代中国女性的地位与权利得以提高。在中国古代，普通女性地位同庶民一般，在其成长过程中不断听命、取悦于男性，最后沦为男权的附庸，缠足便是这种附庸性最直观的表现。至近代，尤其是新文化运动后，“人”与“平等”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打破了中国传统社会礼制至上的观念。陈独秀说“新文化运动就是人的运动”，而“人是自主的而非奴隶的，盖自认为独立自主之人格以上，一切操行，一切权利，一切信仰，惟有听命各自固有之智能，断无盲从隶属他人之理”8。女性在新文化运动先驱的倡导声中摆脱封建礼教的束缚，追求平等享有法律上人民应享有的权利，戒除缠足便是妇女在追求平等权利上迈出的重要一步，由此产生的结果是:在服饰上，女子足服与脚的关系又回归合理与和谐，从“脚为鞋而饰”到“鞋依脚而造”9，女子开始掌握足服服饰选择的主动权;在生活中，“昔日女子多柔顺之气，今日女子多英爽之气，昔日女子谨守闺中羞不见客，今日女子靴声橐橐马路中疾行如飞”10，女性获得足部自由，也因此走出家门，主动求学，选择职业，从而获得人格独立，经济独立和婚姻自由。1 2崇洋求新 时髦观中国近代西风东渐，城市风气大开，尤其是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