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图书在版编目(C I P)数据多梦时节杨进恒著.-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10.(广西侗学丛书 作家作品选集)ISBNN.978-7-219-06870-0NNNNNNI.NN多 II.NN杨 III.NN长篇小说中国当代IV.NNI247.5.中国版本图书馆 CIP 数据核字(2010)第 004484 号责任编辑张平出版发行广西人民出版社社址南宁市桂春路 6 号邮编530028网址http:/排版设计南宁广印企业策划有限公司印刷广西美源印务有限责任公司开本787mm1092mmNNNNN1/32印张41字数770 千字版次2010 年 1 月第 1 版印次2010 年 1 月第 1 次
2、印刷印数1-500 册ISBNNN978-7-219-06870-0/I 1262定价168.00 元(全套)版权所有 翻印必究杨进恒著多梦时节广西侗学丛书 作家作品选集目录1?多梦时节31?小世界50?瘟猪的一种吃法69?地主与长工83?桥墩110?七奶的故事119?归去来兮146?你住在我家斜对门154?妻子的不幸161?总理171?去城里过年184?人情债199?后记多梦时节假如我没有过每个人必须有过的二十岁,假如我在二十岁的时候便能像今天这样冷静地思考问题,认识世界,那么,便不会有这样一个故事在长久地折磨我了。一那年,我二十岁,正是人生多梦时节,像许许多多比我年轻一岁或两岁,却有着和我
3、同样命运的高中毕业生那样,我背着铺盖,提着那只用了两代人的木桶,走了几十里山路,回到了家里。我不知道,山寨里正有这样一个故事在等待着我。母亲正在门口的石板路上晒谷子,见到我连连用手背抹了几回眼泪。她不是哭,她有泪囊炎,眼角经常挂一颗浑浊的泪珠。上楼梯的时候,母亲说我又长高了一些,长了半块豆腐高。其实,我知道自己并没有长高,且坚信自己永远也长不高了。我是父亲的遗腹子,父亲在母亲怀我八个月的时候,晚上到山里狩野猪,落进人家装山的滑套,吊离地面两尺多高。套主第二天上山收套,父亲已吊成硬条条的了。母亲命苦,只是哭,却把我过早地哭了下来。“生七不生八,生九一枝花。”人们都说怀八个月的婴儿多半难带,可母亲
4、只吃了两只鸡,外带一串腊山鼠,便奇迹般把我带活了。我刚满月,母亲便带我去看先生。八字先生说:“你盘养这娃崽就像扛一只老虎翻坳,要翻过坳才说得准啊。”果然应了这位老先生的话。我两岁前从没拉过一回硬屎,两岁半才走得路。八岁上学,智力平平。一年级时留了两回级多梦时节1uoomengoshiijie梦D多时节才上二年级。直到读高中,全班算我年龄最大,却坐在讲台下的第一排。记得,我小时候非常羡慕二十来岁的大后生。他们可以穿有屁股荷包的西裤,铜头皮带亮闪闪地镶嵌在瘦瘪瘪的肚皮上,可以有一把斜挂在肩上的手电筒,穿村走寨地坐妹对歌,还可以插一把半长不短的烟袋在裤腰上,神气活现地用艾草和公佬们对火,然后叭叭地抽
5、上两口,还可以总之,二十岁之于我,简直是一个充满五光十色的神秘的梦!然而,我的二十岁竟是这样平常:没有皮带,没有电筒,没有烟袋。我不走寨,更不唱歌。回到家后第二天,母亲便从火塘上抽下一根青冈木,让下屋清明哥帮我削成锄头把。于是第三天,我便怅然若失地扛着新锄头,和队里的三等劳动力们下田搞双抢,刮水脚去了。当时正值双抢大忙季节,割谷子,踏打谷机,挖田,耙田,每天黎明即起,月出方归。披星戴月,雨淋日晒。这繁重的劳动对我这样一个身体单薄的人来说无论如何是吃不消的。每天收工回家,我浑身便像散了架似地躺在晒楼的条凳上,母亲把饭送到条凳头放下也不想吃。母亲忧心忡忡地望着我,眼角的泪滴在松明火上一闪一闪的。“
6、听说五里塘的建革工作去了,你要能出去当干部,就免得在家翻禾蔸受苦了!去问问支书啊,几时轮到你?”母亲拉了条独凳在我身边坐下。在她看来,凡到过山外读书的,就非当干部“吃官粮”不可。“阿妈,你连想都不应该这么想!”心里烦躁,我口气有点冲。我知道,凭我这种个子,凭我家这种条件,就是整个大队的后生都当干部去了也轮不到我的分上。建革是什么人啊,是支书的内弟,小舅子!二九月初的一天中午,我和母亲收工回家,正摆开桌子准备吃午饭,支书突然来到我家里。我做梦也想不到支书有一天会光临我家这低矮的木楼,我和母亲都感到十分意外和吃惊。母亲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找板凳时差点把饭桌碰翻。不是我手脚快,那一大碗冬瓜就撒进火塘
7、边的灰堆里去了。2支书接过母亲用衣襟擦了又擦的小板凳,在火塘边坐定,笑眯眯地对母亲说:“嫂子咧,你家娃崽有出息了。”“全靠支书好领导啊。”母亲不知怎么竟嘣出了句非常时兴的话。接着回过头对我说,“还没给支书斟茶!”我连忙起身,从碗架上拿下一只变黄了的饭碗,又从用豆腐乳罐代替的茶壶里舀出一碗茶,递给支书。当时,我心里不知怎么竟想道:我一定要买一个热水瓶和几个玻璃茶杯!支书接过茶碗,一口喝了。一点也不嫌弃那只有锯齿缺口的发黄的碗。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放到嘴上,刚想划火柴,想了想,又从嘴上拿下来,丢给我,说:“昌平,抽口烟。”我心一急,没接住,掉进灰里。于是连忙捡起来,吹掉粘在烟上的灰末。“哎呀
8、,臭虫吃客,臭虫吃客!哪好抽支书的烟!”母亲一连声说道,“快还给支书!”“莫客气,莫客气,二天你有了出息,我再抽你的黄屁股烟仔。”支书挡住我的手,突然问我,“昌平,你有十七岁了吧?”“是哩是哩”母亲在人前总喜欢把我的年纪往小里讲。“不,我妈算错了,我五七年出生,十八岁了。”我也对自己的年龄打折扣。不过我比母亲聪明些,我知道,参军,招工,招干等,年龄一般要求在十八岁以上。“好好,十八岁好,能挑大梁了。”支书连连抽了几口烟,“是这样,今年元旦,公社要搞会演,会演,懂吗?各大队都要到公社唱戏比赛!县宣传队这几天有人在公社开班辅导,公社来通知,每个大队派一个青年人去参加培训。党支部研究决定,派你去。”
9、“我?支书,我哪懂唱戏!”“哎,不要谦虚嘛,过分谦虚的话等于骄傲。你在学校的时候不是唱过戏吗?”“可我,那回演的是红小兵。”我回答道。在学校时,有那么一次,班主任自己编了一个节目,叫做 峻岭青松,写的是一个红小兵配合护林员抓住了一个长期潜伏在山里的逃窜分子,历史反革命。因为我生得矮小,班主任竟物色我演那红小兵。记得,剧本写得很不错,情节跌宕起伏,红小兵智勇双全,护林员临危不惧。班际会演,这个节目获多梦时节3uoomengoshiijie梦D多时节得一等奖。“支书,这事你得让我好好想想”话没说完,母亲踩了我一脚,我赶紧闭上嘴。“支书啊,以后靠你多教育帮助,我这娃崽虽说没什么力气,可嗓子好,能跳能
10、唱,在家里,每天晚上唱歌唱到半夜。唱,唱红歌。”母亲额上的皱纹舒展开了,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我只觉得鼻子一酸,连忙把脸偏过一边去。我每天累得像头牛,晚上躺下便呼呼入睡,哪来神气唱歌啊!“好,这就好!昌平,这是大队党支部交给你的光荣任务。你明天就到公社报到,学习二十天,生产队记一等劳动力工分。回来后,马上在我们大队组织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争取今年元旦文艺会演取得好成绩。”支书拍拍我的肩膀,叮嘱了一番。我默默地点着头。为母亲,也为我自己。支书又点燃一支烟,对我讲了许多鼓励的话,便起身告辞。母亲连忙拴上火塘门,强留支书吃午饭。她说支书第一次跨门槛,一定要打湿嘴巴,吃多吃少领个情。支书强不过,
11、只得又坐下。母亲忙把那碗冬瓜热了一遍,又从坛子里夹出半边留了一年多的酸鸭肉,还把摆在苞谷缸上攒来抱小鸡的八个鸡蛋全部下了锅。一切弄好了,母亲把我叫进房里,压低声音对我说:“你没得酒量,去下屋叫你清明哥上来陪支书喝两杯,就讲我们家来了客。”清明哥是大队民兵营长,和支书是老熟人。我到了他家,把事情和他一讲,他一跳两尺高:“干,干出个样子来,你学习回来后,我第一个报名参加文艺宣传队,搞它个热热闹闹。”他把他家中那坛红薯酒往肩上一扛,“走,喝酒去!”。那天中午,我们吃了很久。支书醉了,清明哥也醉了。他俩手舞足蹈,在我家堂屋里又唱歌又跳舞,还讲对口词。三二十天后,我从公社学习回来了。我觉得,二十天的学习
12、,我大开了眼界,学到了许许多多以前根4本没听说过的东西:丁字步啦,一字步啦,云手啦,亮相啦,移植彩调 沙家浜啦我对自己,对大队文艺宣传队,以至于对会演充满了信心。我走进大队部,找支书作了汇报,并在他面前做了几个基本功动作。他乐得一个劲拍我肩膀。“我没看错人啊,没看错人。啧啧,二十天时间,就学会了那么多手脚。有出息,有出息得很!这次会演,保管得第一名!”他马上广播通知全大队青年,晚上集中大队部开会。晚上,大队部会议室里,汽灯发出丝丝的声音,把四壁照得亮晃晃的。室内坐满了来自十七个生产队的上百名青年男女。人人脸上显出严峻的神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神圣的任务。支书讲话,极富煽动性。他读了“我们的文艺是
13、为人民服务的”和“在旧戏舞台上”两段毛主席语录后,接着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重点讲了组织毛泽东思想文艺队的重大意义。最后交给我两张纸,让大家报名。大家忸怩了一阵,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报名。我正用眼睛在人群中找清明哥,想让他带个头。忽然人堆里站起一个穿红衣服的妹仔,高声喊道:“我报名!”我回头一看,是支书的大女秀琴。“吴清明,报一个!”清明哥忙不迭冲到我面前。在他的带动下,男青年们呼啦一下把我围住了,一下便有四十多个后生仔报了名。可是,女青年除去秀琴外,再没有第二个主动报名的了。女人堆里,大家窃窃私语,你推我搡,就是没人站出来。我僵立着,不知该怎么办好。“我帮报一个,吴妮花!”清明喊了一声,人们
14、顿时哄堂大笑。妮花是清明的妹妹,可却一点也不像他的哥哥。她生得又矮又小,讲话细声慢气,见人未打招呼先脸红。听见清明帮她报名,她羞得连耳朵根都红了。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后生仔们又一直在一边打嘻哈,妹仔们就更加不敢讲话了。我正束手无策,感觉有人在拉我的后衣襟。回头一看,秀琴站在我身后,汽灯下,她两眼闪闪发光。“跟我出去一会儿。”她声对我说,自己先出去了。我不知什么事,便跟了出去。她正倚在荒坪上的破篮球架边等我。月亮把她的轮廓清多梦时节5uoomengoshiijie梦D多时节晰地勾勒出来:椭圆的脸蛋,高高的鼻梁,漂亮的前额,因刚洗过而披散的长发;她不算高,但四肢匀称,身段玲珑,浑身洋溢着一种青春
15、的美。使人想起月光下拂过水面的垂柳。“昌平,你把那伙妹仔的名字都写上,她们都很想参加文艺宣传队,就因为人多了不好意思报名。”等我走近她身边,她对我说。“是吗,这样真好,真是好得很。”我语无伦次地答应着。我和秀琴读中学时虽同一年级,但不在一个班上,平时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并且他父亲是大队支部书记,她母亲是大队赤脚医生,在我们这偏僻的山寨里,这样的人家与一般人家比起来,已然是天上地下了,更何况我这种单亲家庭!因此,我在她面前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以前在去学校的路上,看见她从后面走来,我也要躲进茅山里,让她赶过去后才隔得远远地跟在后面。我做梦也不敢想有一天敢和她面对面地讲话,并离得这样近。我当时心里
16、突然就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她晓不晓得她的父亲在我家里吃过一顿午饭?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父亲在我家吃过饭?这个念头一整夜在折磨着我。我心神不定地把妹仔们的名字都写到信纸上去后,前后一数,竟有近八十多人报了名。按支书的意思,宣传队最多只要三十五人。他把我和清明拉进他的办公室,按报名者的现实表现,历史表现,家庭成分,社会关系以及外貌形象等各方面的情况,圈掉了四十多个名字。并当场任命清明当宣传队指导员,我当队长兼导演,秀琴任副队长。名单落实后,支书让我当众宣布。我把名单一宣布,会议室里意外地出现了长久的沉默。突然,墙角里传出一阵细细的抽泣声。我转过脸去,是妮花。支书说要照顾面上,留下他哥而把她的名字涮掉了。她大概心里很难过,肩膀一耸一耸的,正在哭泣。清明看见了,满脸憋得通红,突然大喝一声:“哭什么哭,文艺队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明年还可以创造条件争取!再哭给你两拳头!”妮花哇的一声,低头冲出了会议室。等我赶到门口,她已转过篮球架边不见了。我心里很难过。我和妮花上家下屋,从小便很要好。我读书这些年,她常上我家帮我母亲忙家务。冬天,还陪母亲过夜,给母亲暖脚。6母亲病了,她便给母亲刮背痧、拔火罐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