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6 3卷 第2期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V o l.6 3 N o.22 0 2 3年3月J o u r n a l o f H e n a n U n i v e r s i t y(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s)M a r.2 0 2 3世界中文教育政策的发展现状、特点与趋势王 祖 嫘(北京外国语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北京 1 0 0 0 8 9)摘 要:世界中文教育的发展有赖于所在国的语言政策,通过数据库研究对全球六大洲6 4国的4 5 0余项中文教育政策进行分析发现,各国中文教育政策发展可分为均衡型、引领型和后发型三大类,经历了分化期、复苏期、转向期和制
2、度化时期等四个阶段。政策发展特点体现为主体多元、效力分级,二语教育为主、基础教育为重,内容覆盖语言规划的主要领域,中文一语和二语政策尚未形成合力,政策管制时有发生等。展望未来趋势,各国中文教育政策的基本面持续向好,政策风险主要源自意识形态动机,华文教育和中文二语教育政策需加强协同,中文教育政策研究前景广阔。关键词:国际中文教育;语言规划;中文作为二语教学育;华文教育中图分类号:H 1 9 5.3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0-5 2 4 2(2 0 2 3)0 2-0 1 0 6-0 5收稿日期:2 0 2 21 21 0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汉语国际传播动态数据库建设
3、及发展监测研究”(1 7 Z D A 3 0 6)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王祖嫘(1 9 8 0-),女,山东东营人,文学博士,北京外国语大学副教授,世界汉语教学学会会员。世界中文教育的发展离不开所在国的语言政策,对世界各国中文教育政策的研究对于国际中文教育的本土化和可持续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领域有着丰富的国别研究,为中文教育政策研究提供了坚实基础。目前该领域研究多从社会语言学视角进行,较少从中文国际传播的视角进行比较、分析与审视。鉴于此,本文从国际中文教育事业发展的需要出发,建立“国际中文教育政策数据库”,收录世界各国中文教育相关的政策文件,在此基础上进行统计、分析和研究,
4、以期探究世界中文教育政策的发展现状、特点和趋势。一、世界中文教育政策发展现状本文数据库采取显性语言政策的定义,指政府部门、国际组织及其他非政府组织机构发布的法律、条例、规定和措施,其中包括中文教育的专门政策,也包括某些对中文教育产生直接影响的政策(如关于中文使用的政策)。数据库收录1 9 4 9年以来世界各国中文教育相关政策,形式均为书面文本。数据来源于学术文献及国外政府部门官网,少部分来自相关国家教育部门内部咨询。通过政策文件的筛选、翻译、校对、标注,提取洲别、国别、颁布时间、文件类型、适用范围等字段录入数据库,目前共收录全球6 4国相关政策4 5 5项(含国际组织政策),其中欧洲国 家 政
5、 策 占 比 最 高,为3 3%;亚 洲 其 次,占2 6.5%;再次为北美洲1 5.1%,大洋洲1 3.8%,非洲7.2%,南美洲0.9%,欧盟、联合国等超国家组织的政策合计占3.5%。(一)发展类型据统计,全球各大洲中文教育政策的发展类型总体可分为均衡型、引领型和后发型三类。其中亚洲和欧洲属于均衡型,区域内中文教育政策总量较多,国别分布较广泛,分别有4 0%和5 2%的国家都颁布了中文教育相关政策,区域内国家的政策密度适中,这表明亚洲和欧洲地区初步形成了较为成熟的中文教育政策体系;北美洲和大洋洲属于引领型,中文教育政策总量较多,但主要集中于少数国家,如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引领了整个地区的政策
6、发展,而601DOI:10.15991/ki.411028.2023.02.011其他国家的政策文本稀少,发展明显不均衡;非洲和南美洲属于后发型,政策总量较少,但近年发布新政策的国家不断增多,拥有较大发展潜力(见表1)。表1 世界中文教育政策发展类型分布表发展类型洲别洲内国家总数中文教育政策国别/洲内百分比政策总数政策密度政策最多的国家均衡型欧洲4 42 3/5 2%1 4 81 6.4英国亚洲4 81 9/4 0%1 1 91 6.3马来西亚引领型北美洲2 33/1 3%6 81 2 3美国大洋洲1 52/1 3%6 21 3 1澳大利亚后发型非洲5 41 0/1 9%3 21 3.2南非南
7、美洲1 23/2 5%41 1.3智利 (二)发展阶段1.分化期(1 9 4 9年-1 9 8 0年)这一时期发布的政策占总体的1 1.8%。2 0世纪5 0-7 0年代,受民族主义思潮影响,亚洲新兴独立国家的语言政策同欧美国家呈现显著分化,各国中文教育也受到连带影响,具体表现为,亚洲国家普遍推行母语优先政策,对中文教育以限制为主,如韩国、印尼、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国均对中文的使用和教育采取限制措施。马来西亚 教育法令(1 9 6 1)强调发展以国语为主要教学媒介的教育制度,以华文作为教学语言的中学不再享受政府津贴,且须受到教育条例的限制;韩国 国务总理训令第8号(1 9 6 8)取消中小学教科
8、书的汉字,机关公文全面专用韩文,导致认识汉字的国民大大减少。而欧美发达国家文化多元主义兴起,民族语言政策趋于宽松,为中文教学带来利好。代表性的如加拿大1 9 7 1年发布多元文化主义声明,对少数民族文化、语言及传统采取宽容、尊重的态度,为中文继承语教育打下了政策基础,等等。2.复苏期(1 9 8 0年-1 9 9 9年)2 0世纪8 0年代以来,多语主义在全球复苏,由欧盟等超国家组织倡导,欧美发达国家引领,世界各国密集推出积极的语言教学政策。在此背景下,中文教学开始复苏,美国、德国、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均在这一时期制定了中文教学标准。亚非拉地区中文教育政策也普遍放宽,一方面华文作为民族语言政策开
9、始松绑,如越南部长会议第2 5 6号令(1 9 8 9)规定华人集中地区的华人子弟可以学习华文,成立各种利用汉语表达的文化文艺组织;印尼、马来西亚等国也取消了华语使用限制,为华文教育夯实了社会基础。另一方面中文作为二语教学开展初步尝试,如美国发布2 1世纪外语学习标准,并附加了针对中文教学的文件。不过,复苏期出台的政策总数尚少,仅占总数的6.7%;中文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总体规模很小,多以选修或辅修课开设,较少进入基础教育体系,教学正规化和专业化程度不高。3.转向期(2 0 0 0年-2 0 0 9年)新世纪以来中国经济发展全球瞩目,世界主要国家相继将中文定位为重要战略语言,各国学习需求快速增长
10、。据统计,2 0 0 0年后出台的中文教育政策明显增多,占总数的2 2.5%。发达国家领衔,将对华政策和中文教学顶层设计紧密关联,形成政策链条。如美国关键语言计划(2 0 0 6)、苏格兰(英国)扩大对华接触战略(2 0 0 6)等,部分发展中国家也推出高级别中文教育规划,势头强劲,如泰国的促进中文教学国家战略(2 0 0 5);法国、白俄罗斯、南非等多国将中文纳入国民教育体系,更多国家着手中文课程大纲建设,如法国、韩国、泰国等。本阶段推出的政策级别和深度明显高于复苏期,美、英、法等国基本形成了本国中文教育的政策框架并延续至今。4.制度化时期(2 0 1 0年)2 0 1 0年以来,世界中文教
11、育政策发展进入了快车道。据统计,2 0 1 0年至今出台的中文教育政策占总数的5 1.7%,全球中文学习低龄化趋势有着较强的政策推动因素,将中文教育纳入基础教育体系的国家显著增多,各国将学习起始年级提前,显示出对中文人才培养的高度重视和长远规划。基础教育强调标准和制度,这就对中文教学的相关标准提出了要求。中小学开设中文课的国家纷纷着手建设教学标准,共有1 9国公布了国家或地区级中文教育标准,本文数据库收录的1 0 6部中文教学标准有8 6部产生于这一阶段,占8 1.1%。其中澳大利亚等1 2国已拥有小学至高中全覆盖的中文教学规划,其他2 0余国也已颁布了相关中文教学标701梁宇,王祖嫘,邵亦鹏
12、:世界主要发达国家中文教学标准研究报告,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2年第1期。准,另有部分国家正在积极研发。教学标准成为制度化时期中文教育政策重要的增长极,中文的课程地位在教育制度中固定下来,标准化和专业化程度得到显著提升。二、世界中文教育政策发展特点(一)政策主体多元,效力分级研究发现,世界中文教育政策主体呈现多元化。首先,最重要的主体是国外各级政府部门,政府政策中以立法的效力最强。统计显示,各国有关语言文化的立法仅占总数的4.8%,覆盖美国、加拿大、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等1 1国;但其地位却十分重要,涉及国家官方语言、社会语言应用、语言教育等方面,不少对当地中文教学产生
13、了决定性影响。以政府文件和规定形式出现的政策占3 6.9%,包括各类语言文化战略、计划、决议、倡议、中外教育合作协议等。此外,教学标准是教育部门政策的重要表现形式,各国外语(中文)教学标准合计占4 9.5%,包括语言能力、课程、师资、评估等方面。教学标准往往不具备强制性,但却发挥着重要的引领和指导作用。其次,政府间组织也是重要的政策主体,如联合国、欧盟及其附属机构。欧盟自2 0世纪9 0年代以来发布了大量语言政策,对成员国产生了极大影响,不过这类政策并无法律和行政效力,主要起引导和参照作用,只有被相关国家接受,融入本国政策后才产生实效。再次,非政府组织日益成为各国中文教育政策的推动力量。一批有
14、影响的语言教育专业组织受本国政府委托或自主研发语言教学大纲,发布行业规范,如美国外语教学协会联合中小学中文教师协会研发了 美国中小学中文教学目标,成为全美中小学中文教学纲领性文件;澳大利亚社区语言学校协会推动首都地区立法支持社区语言学校教育,其中中文是第一大语言;马来西亚华校董事联合会总会和华校教师会总会研发 马来西亚华文独中教育蓝图 马来西亚华文独中华文课程标准 等,为全国华文独立中学的教学提供了指导标准。专业组织发布的行业标准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政策,但对主导行业秩序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同时也会反向影响政府决策。据统计,上述各类组织发布的语言规划、标准和项目报告占总数的8.7%,非政府组织作
15、为社会治理的“第三方”力量,在各国中文教育领域扮演着日益重要的角色。(二)中文二语教学为主,基础教育为重2 1世纪以来,中文作为二语教学成为各国政策规划的主要对象。海外早期中文教育政策多面向华人移民,以母语教学为主要形式。2 0世纪8 0年代以来,部分国家陆续开展中文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但总体规模小、发展慢。新世纪全球中文教育政策迎来了根本转变,各国推出的新政普遍面向中文作为二语的学习者,以大量培养本土中文人才为目标,中文成为一门真正实用的外语。为此,各国中文教育的起点前移,基础教育阶段成为规划重点。目前全球已有8 1个国家将中文纳入国民教育体系,在3 1国颁布的1 0 5份中文教学标准中,覆盖
16、密度最高的教育阶段是7-9年级。以泰国和英国为例,两国均通过顶层设计在中小学大面积开设中文课程,泰国“中文教育五年规划(2 0 0 6-2 0 1 0)”提出,“基础教育第三阶段(初中)毕业生中,至少要有4 0 0 0人能接受良好的汉语教育”;“基础教育第四阶段(高中)毕业生中至少要有3 0%的学生学过汉语,并可以用汉语进行基本交流及学习”。英国“中文培优计划”预期在2 0 1 6-2 0 2 0年间培养5 0 0 0名能使用汉语交际的年轻人。可见,中文在世界范围内正由华人社区语言逐步转向普及教学的外语语种。由于政策转向的时间尚短,许多国家的中文作为二语教学仍是一个新领域,同以往母语教学及汉学研究的传统迥异,相关政策体系仍在不断完善中。(三)政策内容覆盖语言规划的主要领域语言规划主要包含地位规划、本体规划、习得规划和声望规划。各国中文教育政策对上述四大领域均有涉及。地位规划方面,许多国家通过立法、政令等方式确立了中文在国民教育体系中的地位。如印尼2 0 0 9年第2 4号法律确立了华语作为外语的法律地位,政府维护华人以华语为家庭用语的权利,但在教育体系中必须作为外语进行教学。本体规划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