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23.4 南方自然资源51茗香幽远人称“美人鱼”的儒艮，在中国海域“功能性灭绝”了吗?几个月来，这个话题持续升温发酵，惋惜者多多，质疑者多多，求证者多多與论旋涡卷向广西北部湾近海全国唯一的儒艮自然保护区。“美人鱼”，真的是你吗?儒艮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地处北海市合浦县沙田镇一带。来到这里，满目尽是“美人鱼餐馆”“美人鱼旅社”“美人鱼商店”“美人鱼小镇”保护区内以儒艮为特色的广西海洋生物多样性科普教育基地正在扩建，室内展馆建设面积 1 620 平方米，是原来的 4 倍，计划2023 年“五一”开馆迎客。“美人鱼”之乡的热烈氛围，与“功能性灭绝”的悲观论断形成鲜明反差。在中国，儒艮此前主要分布
2、于北部湾的广西沿海及其紧邻的广东雷州半岛西部海域，海南、福建和台湾海域也有分布。在广西沿海，从北海市的合浦县英罗港至防城港市东兴市的竹山港，都有儒艮活动的记录，其中，以合浦县沙田镇一带海域最为多见。20 世纪 50 年代中期，我国近海儒艮总数在 500 800 头之间。1958 年后，当时的合浦县沙田公社获得上级授权捕猎儒艮，5 年间共有 216 头儒艮落入网中。庆幸的是，沙田镇一带近海依然幸存儒艮群体。1963 年出生的儒艮自然保护区沙田管护站站长王宗翔，是土生土长的渔村人，他回忆孩童时候，每一两年都有儒艮在红树林滩涂搁浅被困死。村里人知道后，会各自拿上菜刀，前去割下一两块肉回家食用。王宗翔
3、说，当地人把食草的儒艮叫海牛，其实它们只是同属一目的海洋哺乳动物，不过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海牛肉”，吃过一次后再也不愿意碰了。上点年纪的当地人记得，1975 年至 1976 年间，相关科研机构在沙田海域先后捕捉儒艮 28头，其中 3 头上岸后依然存活，被安置在近岸盐场池塘饲养，喂食蔬菜，可惜只活了几个月。“美人鱼”，何日再见君“美人鱼”，何日再见君 杨晓佼，袁 琳，蒋欣妍 儒艮 图源自网络南方自然资源2023.452茗香幽远自 1977 年起儒艮被禁止捕捉，1988 年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为一级保护动物，1998 年设置保护区管理机构，抢救力度不断加大。遗憾的是，这种让人遐想的“美人鱼
4、”，在中国近海越来越难得一见了。在广西合浦儒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还有可能再见到撩人心魄的“美人鱼”吗?根据渔民目击及其他记录，1997 年至2006 年，保护区及其附近海域先后发现儒艮 31头次，其中，活体 28 头次，死亡个体 3 头次。最新的一起物证，是 2009 年沙田镇渔民何必毅提供的，何必毅在近岸海域捕鱼时发现疑似儒艮的粪便。保护区管理中心主任张宏科接到报告后，立即带领一组有经验的工作人员赶到现场。经观察测定，粪便为椭圆体，直径5 厘米、长 6 厘米、重 63 克，符合成年儒艮体长约 3 米、体重 300 500 千克的特征。粪便中含有未完全消化的海草根，水下海草床上也有一道 10
5、多米长的啃食痕迹。草食海洋哺乳动物只有儒艮及其同目的海牛，而比儒艮更为濒危的海牛在我国海域没有分布，熟悉儒艮的何必毅、张宏科等人确信这是儒艮的粪便。2010 年至 2017 年，仍然不时有渔民报告发现儒艮或疑似儒艮的动物。其间，保护区联合南京师范大学等多家科研单位开展调查，却未能获得儒艮活动的直接而可靠的证据。2022 年 11 月，保护区与自然资源部第一海洋研究所合作，在核心海域首度安装海洋哺乳动物水下声学实时监测系统，100 多天里监测到海洋哺乳动物声学片段 1 000 多条，中华白海豚和印太江豚均反复出现，按天数计算出现频率约为 40%，而最受期盼的目标儒艮尚未“现声”。儒艮在中国“功能
6、性灭绝”了吗?2022 年 8 月 24 日，中国科学院深海科学合浦儒艮自然保护区一处近岸滩涂上，有一片总面积约 100 公顷的静水塘，几年来人为影响较小，海草自然恢复加上人工补植，水底长出了鲜嫩海草 陈天颖/摄 2023.4 南方自然资源53茗香幽远与工程研究所副研究员林明利等人和伦敦动物学会（ZSL）教授塞缪尔特维合作，在英国 皇家学会开放科学期刊发表题为儒艮在中国功能性灭绝的论文，认为儒艮 2000 年以后在我国再无可确认的目击记录，即使仍可能有少量个体存在，也不足以形成稳定的种群，可以认为已经“功能性灭绝”。这一结论引发中国民众高度关注，相关话题随即登上热搜。“功能性灭绝”是一个生物学
7、术语，通常指生物种群数量在自然条件下已减少到无法维持繁衍的状态，可以理解为“准灭绝”。当今，尚无国际权威机构编制“功能性灭绝”生物种群目录。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编制的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是目前全球最全面的动植物物种保护名录，也被认为是生物多样性状况最权威的指标。通常来说，“功能性灭绝”物种对应 IUCN 濒危等级中的极危（CR）级，不过极危级的物种并不一定“功能性灭绝”。在沙田镇，笔者遇到每年多次前来儒艮自然保护区考察调研的生物保护学专家、山东大学教授祝茜，他认为，在缺乏海洋实地调查，也缺乏多地大范围声学监测的情况下，仅凭有限的口头问卷，即断言“儒艮在中国功能性灭绝”，为时尚早。据了解，
8、儒艮在中国功能性灭绝一文采用访谈调查的方式，在广西、广东、福建、海南 4 个沿海省（区），对 22 个市 66 个渔业社区的 788 名居民进行访谈调查，这些居民没有看见儒艮的平均时间长度约为 23 年，其中，只有 3 人在过去的 5 年中见过儒艮。论文作者据此结合历史资料，得出“儒艮在中国功能性灭绝”的判断。在保护区工作了17年的管理中心主任、高级工程师张宏科表示，该论文的调查方法存在诸多瑕疵，结论不严谨。作者所访谈的 788 名居民目力所及范围，对于中国广阔海域而言不过是沧海一角。即便论文谈及的 4 个省（区）近海儒艮“功能性灭绝”的说法成立，我国南海九段线内靠近有儒艮分布的越南南部、泰国
9、湾、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海域，不排除有儒艮的存在。“老家”国宝荟萃，“美人”可在深闺?合浦儒艮自然保护区于 1986 年 4 月由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成立，1992 年 10 月国务院批准升格为国家级，1998 年 10 月设置管理机构。保护区位于北部湾铁山港海域，主要保护儒艮、中华白海豚、印太江豚、绿海龟、文昌鱼、中国鲎、圆尾鲎等珍稀濒危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近年来，保护区生态环境退化势头得到遏制，海洋野生动物和候鸟的数量明显增多。2017 年至 2021 年监测调查表明，保护区及其周边海域中华白海豚数量为 106 111 头，2022 年监测调查发现增加到了 150 头。6 年来中华
10、白海豚种群稳定壮大，“青壮”豚成为主体，幼豚比例大增，年龄结构得到优化。作为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亚太区鲎观测网络计划的组成部分，北部湾大学在 2021 年首次监测的基础上，于 2022 年 6 月组织监测调查组再次来到保护区，发现沿岸滩涂遍布中国鲎，单位样方最大密度高达 53.1 只/100 平方米，平均 1 只/2 平方米，跃居全国第一；与 2021 年监测的单位样方最大密度 15.6 只/100 平方米相比，提高了 2.4 倍。与中华白海豚的情况相似，中国鲎幼体覆盖度较高，幼鲎数量占调查范围总量的 36%以上。2022 年入冬前后，大量候鸟飞来合浦县越冬，儒艮自然保护区滨海鸟类监测员每天都观茗
11、香幽远南方自然资源2023.454测、拍摄、记录，这个冬季保护区回归候鸟 46 种68 827 只，比上个冬季增加 12 倍以上。在这“美人鱼”之乡，众多国宝级动物栖息繁衍，家族兴旺；远方的“亲朋好友”年年来归，成群结队；唯独“美人”真身多年不见，未免让人牵肠挂肚，怅然若失。久违的“美人鱼”啊，你究竟深藏何处，或者已经远走他乡?夙愿壮而美，来日再相会！每年发布的中国生态环境状况公报显示，广西近海水质多年处于一流水平。儒艮自然保护区海域水质较好，长期保持类水质标准，完全适宜儒艮等重点保护动物生存繁衍。问题在于，属于海牛目的儒艮仅以海草为食。历史上北部湾广西浅海滩涂海草生长茂盛，成为儒艮食之不尽的
12、天然草场。后来，受港口建设、航道施工和渔民挖耙贝类、沙虫等影响，海草大面积减少，儒艮生存环境受到破坏。有专家认为，我国近海已经十分脆弱的海草资源，难以维持儒艮种群的生存繁衍。保护区监测结果显示，之前有儒艮活动的海域，海草床面积在 2005 年前后还有100 500 公顷，到 2019 年降至 10.23 公顷，理论上仅能维持数头儒艮的食物来源。此后有较大幅度恢复，2022 年实测值为 38.79 公顷。保护区近年来联合多家科研机构，努力探索海草床恢复技术。几经失败后，海草人工培育取得成功，并且顺利进行了野外滩涂移植。保护区一处近岸滩涂上，有一片面积约100 公顷的静水塘，几年来人为影响较小，海
13、草自然恢复加上人工补植，水底一块块、一片片地长出了鲜嫩的海草。生机勃勃的长势预示着，再过一两年这里又将形成浓密茂盛的连片海草床。保护区计划与科研机构共同探讨论证，将这里科学设计为儒艮科研繁育场地，努力实现儒艮半野化回归。儒艮分布在世界 37 个以上国家，1990 年的调查数据表明，全球儒艮数量约为 10 万头，其中，澳大利亚约有 8.5 万头。2000 年，儒艮被列为濒临绝种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I中易危（VU）物种，当今仍允许在特殊情况下（例如科学、学术研究等）进行无贸易行为的活体引种。关于引进儒艮的合法手续和办理程序，合浦儒艮自然保护区管理中心已经咨询清楚。据调查，与中国一海相连的东南亚国家中，越南南部、泰国湾、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海域，各有儒艮种群数个，每个种群数量在数十头到 200 多头之间。业内人士认为，中国南海九段线内靠近这些地方的海域，完全可能也存在儒艮的稳定种群，或者迁入种群、随机种群，很有必要组织全面的科学调查，届时不排除会出现“儒艮在中国没有功能性灭绝”的惊喜！（作者单位：广西海洋局）鲎 图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