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3 年 3 月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Mar，2023第 2 期(总第 222 期总第 39 卷)Journal of Shandong Youth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No2 No222 Vol39收稿日期:20221013基金项目:上海学校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项目“社会主义发展史视域中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ZX2020YJ11)作者简介:陈向义(1972)，男，黑龙江海伦人，教授，硕士生导师，学科方向负责人，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社会发展理论和社会形态理论;曹宇(1996)，女，河北邯郸人，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
2、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两个无限”视域下的数字资本主义批判陈向义，曹宇(东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1620)摘要:对数字资本的批判已成为资本批判的重要一环。“真无限”和“恶无限”这两个概念首先由黑格尔提出，后经马克思创造性地运用在资本批判的研究中。“真无限”被用来描述资本作为一个自我规范的主体所进行的自我更新循环。“恶无限”代表着资本无法遏制地追求量的增加。在当今数字时代背景下，数字与资本的融合使得资本的“真无限”和“恶无限”循环出现了诸多新的特征，一定程度上使得异化现象相较之前将更具隐蔽性和迷惑性。“数字拜物教”也随之衍生出“商品拜物教”所不具备的典型特征。用马克思“两个无限”的视角
3、分析数字资本对消费、政治和精神等方面的异化影响，对于我们摆脱“自我异化”陷阱，树立正确网络观念，谨防偏离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理论预判和最终目标具有重要意义。关键词:数字资本主义;恶无限;自我异化;资本批判中图分类号:F0919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68329(2023)02002007最初黑格尔曾将数学领域中对有限、无限的大量论证应用于哲学辩证法领域，从而诞生了关于“真无限”与“恶无限”的最初定义。“真无限”被描述为一种为达到绝对精神所必须经历的一种螺旋式的上升与循环，是部分有限发展出来的整体无限，是思想主动建立起自洽原则的动态过程。而“恶无限”则代表量的无所约束、无穷无尽的
4、扩张，“永远不断地规定界限，又永远不断地超出界限，而并未进展一步的厌倦性”，最终寓意着永远无法抵达尽头彼岸的一种割裂和遗憾，因此“恶无限”也代表了“真无限”发展过程中必须扬弃的东西。1 后来马克思创造性地丰富发展了两个无限的理论，并将两个概念用于对资本再生产的批判，但我们要清楚地知道马克思的“两个无限”相对于黑格尔而言，其定义和角度均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同于黑格尔所描述的对象 精神，马克思所描述的对象是资本。马克思认为，资本作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实体和主体，自发地创造出自己的生产条件，并通过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环节的内部关联性，最终拥有把一切有价值之物吸纳到自身逻辑体系当中的趋势。2 此为
5、资本的“真无限”，是不加干预的资本运作自然状态。而资本主义的“真无限”逻辑注定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恶无限”，马克思在 大纲(即 18571858 年经济学手稿)中借助黑格尔“量”增长的恶无限来分析资本增长的恶无限，认为资本“固定地表现为财富，表现为财富的一般形式，表现为以数量来衡量的价值，因此它就不断地驱使自己去克服量的限制:这是一个无限的过程”。3 这表明了资本的增长缺乏一种刹车机制。亦有学者提出，资本的恶无限不仅体现在其扩张的无限性上，而且还表现为它对劳动的社会性和创造性的否定。4 因此，它意味着资本自我循环过程中必然会为了量的无限扩张而无限地剥削有价值之物，不断榨取人的创造力和劳动，最终导
6、致人的异化。资本“真无限”作为一个自我规范的主体，每吸纳一种新的资本要素都会相应产生出新的特征以及需要扬弃的“恶无限”。第四次科技革命背景下，资本主义与数字技术的结合使得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全方位的重大变革，由此诞生了数字资本主义的说法。资本主义社会迅速将数字资本纳入其体系内的“真无限”循环中，而由此产生的“恶无限”及其社会影响则是我们当下最应该关心的问题。这就需要进一步探究数字资本在两个无限循环中的生成过程、特征和影响。过去对“真无限”和“恶无限”的研究已经初步02DOI:10.16320/ki.sdqnzzxyxb.2023.02.012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232确立了“两
7、个无限”这一研究资本的重要方法论，例如学者陈飞首次用两个无限性的方法解读马克思在资本论 中对于资本的批判，作者进而认为资本在“真无限”和“恶无限”的展开过程中会使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社会结构整体转型。5 但文章中并未就带来转变的具体方面做阐述，因此我们也可以就此展开，深入探究数字资本对社会具体方面的影响。我们越早地了解数字资本的“真无限”循环趋势和“恶无限”运作方式，就能越快有效规避数字资本的双刃剑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尽早树立正确的网络价值观。我们越早揭开数字资本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神秘面纱和虚幻泡影，就越能深入本质去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所极力隐藏的不公平和自我异化。只有这样，我们才不至于沉溺于数字资本营造
8、的虚假乌托邦，而遗忘现代化的宗旨和目标是到达彼岸，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一、对数字资本主义“真无限”过程的解读在马克思的描述中，资本生产过程中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是有机统一在一起的四个环节，每个环节和要素并非割裂的个体，而是共同构成实现资本再生产过程的整体，此过程的循环往复可以理解为“真无限”。首先，我们应该清楚的是“真无限”的运作模式。在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中，资本因其贪婪性，要把世间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收入囊中，通过“GWG”循环以满足其“资本增值”的根本诉求。在这一逻辑下，土地、能源、科技乃至作为劳动力的人都是被编排在资本逻辑之下的物品。而资本再生产过程的“真无限”循环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
9、，不自觉地挑选着最具价值的事物装进自己的口袋，吐出的则是不完整的碎片，人丧失其创造性，而被资本选中的有价值之物则成为幕后操纵者。其次，“真无限 循环”内的价值主体不会一成不变，而是会根据生产力发展而不断变化，体现出一种有规律的消长。“价值不断地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在这个运动中永不消失，这样就转化为一个自动的主体。”6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资本主义发展早期的殖民掠夺、圈地运动，是通过强行掠夺廉价劳动力资源和土地资源来实现资本原始积累的，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后，蒸汽机及其使用技术成为发展生产力的第一动力，马克思这样评价:“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
10、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7 直到今天，科技革命依然是资本主义“真无限”最渴求的动力源泉。最后，在资本主义“真无限”循环中，具有变革性的新科技往往一经诞生，就会被拉进资本主义再生产的循环中，从单纯的工具成长为一种异己的权力反过来统治人。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总结出资本“真无限”循环的三点规律:第一，资本“真无限”过程会吸纳有价值之物。第二，有价值之物会随生产力变革而不断变化，科技革命是当今资本“真无限”发展的第一动力。第三，伴随科技革命而生的有价值之物一旦处于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中，就会作为一种异己的权力，对全社会产生深刻影响。因此，要用“真无限”循环来解读数字时代所表现出的新权力的崛起和社会的转
11、变，需要我们弄清楚下面几个问题:(一)数字技术如何开启数字资本主义的“真无限”?数字技术提供了一种高效、交互、高信息储存量的中介和工具，可以说是构建了一个新的生产方式，在此基础上产生了参与数字资本“真无限”循环的价值主体 数据。数据的使用价值可以分为显性价值和隐性价值。前者体现在一切明码标价的数据产品或资源中，例如付费软件和程序、线上服务、付费数字内容，甚至包括作为商品被售卖的用户个人信息，在此过程中，数据本身被视为一种资源，此类交易虽然是小范围和一次性的活动。但因为电子信息的交易本身具有信息技术高效率、低成本的特性，因而有着线下交易无法匹敌的优势。后者体现在社交媒体、电商和一系列视频播放 A
12、PP 等对用户免费的平台上，例如微信、微博、淘宝和抖音等平台，他们向用户索取得的只是注意力和时间，用户在随心所欲地使用平台上所有数字资源的时候，已有第三方为其买单。另外，此类平台还通过订阅和关注等方式培养潜在的粉丝群体和消费者，牢牢锚定用户需求和喜好，以实现更长远的盈利。这便不得不提到数字时代兴起的“注意力经济”。注意力经济学之父”迈克尔戈德海伯在其文章 注意力经济 网络的自然经济 中指出，当今的网络空间催生出的新经济依然是一以最稀缺资源为基础的，而在信息泛滥的时代，最重要和最稀缺的是人们的注意力。8 信息吸引来的注意力越多，其为平台创造的商业价值就越多。这种依靠数据隐性价值盈利的平台往往一开
13、始的目的就是建立海量的用户基础，因而具有更低的准入门槛、鼓励分享的程序设定，以及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应用，12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232使得数据具有高流动的特征。数据的虚拟性、高流动和低成本最终会投射到数字资本身上，使得数字资本的特性不仅拥有资本共有的逐利性，还具有高增殖性和虚拟性。高增殖性为数字资本主义“真无限”的运转提供了基础和动力。而其虚拟性则将资本逻辑从物理层面扩张到意识与精神的层面上来。数字资本的两个不同于其他资本的特性无疑使数字资本主义“真无限”的进程更加迅速，影响更加深刻。(二)在“真无限”原则下，数字资本主义如何实现资本扩张?为了追求无限的剩余价值，必然在生产过程中尽可能的引发
14、全社会的生产变革。马克思曾分析过蒸汽机技术的发明如何演变成全社会的变革，并成为资本主义世界最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从中，我们知道“真无限”的运转往往不会局限于自身某个领域，当一种资源具有普适性时，“真无限”的运转会自觉将这一资源转化为资本并迅速扩展到社会各个领域。其中，“真无限”原则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同理，最初创造互联网应用技术的目的是应用于国防，如今却不自觉的将信息化和数字化推向生产、流通、消费、市场等各行各业多领域，形成了独特的资本存在形式。原本，资本向全社会的扩展并无可厚非，但在资本主义“真无限”环境下，数字资本的扩张过程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信息无论是数据创造者还是数据接收者，均处于
15、资本逻辑控制之下，数字资本在“真无限”逻辑中不仅是无限扩张，还是无序、无节制、无底线的扩张。这种数字资本的劣性扩张中必然诞生出凌驾于人之上、反过来统治人的权力，这便是数字资本权力的诞生。正如蒸汽机技术的发明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但并没有用于改善多数劳动者的生存条件，反而逐渐发展成为凌驾于人的权力，使受剥削的主体扩展到妇女和儿童，劳动者工作时长也不减且增。如今，数字资本扩张符合数字资本主义“流量至上”的逻辑，每一次点赞就如同一声“阿门”，每一个评论都像一句祷告语，每一次转发都像是一次“传教”，在无数次类似宗教行为的重复下，具有巨大流量的作品获得了某种类似神性的权威性，权力反过来引导人的行为，人的选
16、择和信息质量不再重要。在信息反复交互中，数字资本通过算法了解到人们的情感欲望和需求喜好，最终获得控制人头脑的权力。用户每一次看似主动浏览和点击都是在构建自己的“信息茧房”，算法不断投送用户感兴趣的信息来榨取更多的注意力。(三)数字资本“真无限”循环为社会带来怎样的异化影响?在哲学史上，自从毕达哥拉斯学派强调数字的本位地位后，众多学者都强调过数字的重要性，但这种程度并不足以导致现实中的“数字拜物教”。只有到了资本主义时代，数字与资本紧密联系在一起之后，才从商品、货币和资本“三大拜物教”中衍生出“数字拜物教”的辅助概念。而在以往的研究中，“数字拜物教”多被理解为促成“商品拜物教”的一种手段。学者徐英瑾阐述了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与数字拜物教之间的关系，认为数字拜物教为商品拜物教提供了必要的思想土壤，而权力的介入使得数字拜物教转化成商品拜物教。9 顺着这个思路我们可以继续深入思考，当数字仅仅是一种衡量工具时，它只具有辅助和引导的作用，而在“流量至上”的数字时代，数字资本亦成为“真无限”循环中独立的一种极富价值的权力，对劳动形式和人的社会关系产生深刻影响。数字资本的诸多新特点使得我们应该更新对其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