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收稿日期2022-05-09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需求导向的家庭养老照料困境及其支持政策研究”（20BSH023）。作者简介龙玉其，管理学博士，首都师范大学管理学院副院长、副教授、硕士生导师；贠慧雯，首都师范大学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数据来源：根据 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2021）、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2011）整理。这里的乡村人口是指乡村户籍人口而非常住人口。角色紧张视角下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负担研究龙玉其，贠慧雯（首都师范大学 管理学院，北京，100089）摘要受诸多因素影响，我国农村人口老龄化程度和老年人失能率均高于城市。目前农村失能老人主要由配偶及子女提供照护服务，其照护能力和
2、质量均有待提升。由于农村老年人及其家庭存在入不敷出的情况，老年人具有较强的照护依赖，失能照护工作难度大、任务重，消耗了照护者大量经济、时间、精力等角色资源，由此产生角色紧张，导致失能老人照护者在经济、健康、职业、社交方面承担了较重的照护负担。因此，建议建立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的经济补贴机制，尽快建立长期护理保险制度并覆盖农村居民，统筹推进喘息服务与照护技能培训，完善农村互助养老模式，发展农村社会养老服务和志愿服务，减轻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负担。关键词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照护负担；农村中图分类号F323.89文献标识码A文 章 编 号1003-5478（2023）03-0131-10DOI10.1
3、9649/22-1009/d.2023.03.0142023年第3期总第231期CHANGBAI JOURNAL No.3 2023Sum No.231人口老龄化是我国的重要国情，农村的人口老龄化程度和发展速度远高于城市。2020年，乡村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乡村总人口的比重为23.79%，比城市高出7.37个百分点。从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增长幅度来看，2010年至2020年间，农村与城市分别增长了8.81%和4.94%。从老年抚养比来看，2020年农村为28.13%，明显高于城市的14.64%。从老年人失能情况来看，20102020年我国失能老人规模由523万人增加到618万人，20
4、20年，城市、镇、乡村老年人口失能率分别为2.07%、2.32%和2.55%，乡村高出城市0.48个百分点。1家庭照护作为我国农村主要养老方式之一，从现实来看，农村家庭照护者存在照护服务供给困境，家庭照护者面临沉重的照护负担和机会成本，提供家庭照护不仅减少了经济来源，还可能对身心健康带来不利影响。2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发展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优化孤寡老人服务，推动实现全体老年人享有基本养老服务。在我国农村人口老龄化程度高、老年人失能率高，以家庭照护为主的背景下，应当重点加强对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的支持，缓解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负担，这是巩固家庭养老基础地基于
5、2166个样本数据的分析-131位、弘扬家庭养老传统的必然要求。一、文献综述、理论视角与研究思路（一）文献综述在人口老龄化进程加快的背景下，学者对于失能家庭照护负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家庭照护者负担的分类：其一，依据照护内容分类，主要分为经济负担、生活照护负担、精神慰藉负担。3其二，将照护负担分为主观负担和客观负担4。客观负担指照护过程中需要花费的时间、劳力和金钱，更注重老年人的照护需求；主观负担是指因提供照护服务而产生的压力、担忧、内疚等心理体验，更注重照护者的需求。其三，按照老年人需求将照护者负担分为经济、人力、潜在负担三个方面。5在失能老人照护负担的特点方面，照护失能程度更深的
6、老人或男性失能老人的照护负担更大。67有国外学者认为随着老人年龄的增长，照护依赖程度逐步加强。8同时，高龄失能老人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认识，甚至比较固执，容易加重照护者负担。9相反，赵怀娟、罗丹凤发现老人年龄越大，照护者负担越轻。10在失能老人照护负担的测量工具方面，ZBI是国内外使用频率较高的测评工具，量表分为个人负担和责任负担两个维度，涉及照顾者身体、心情、经济、社会生活4个方面，最高分为88，分数越高，负担越重。王烈等将其翻译为中文，经过计算信度为0.87，效果较好，是目前使用最多的量表11。徐薇等采用 Zarit照护者负担量表（ZBI）对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进行调查，结果显示负担属于中度
7、水平，90.2%的照顾者有不同程度的照护负担。12国外学者通过系统分析以往研究发现，25%54%的照护者存在照护负担。13陈俊羽应用了照护者负担问卷(CBI)量表测量照护者的负担，从时间依赖性负担、发展受限负担、生理性负担、社交性负担、情感性负担五个维度去探讨照护者的负担内容。14高度卷入的照护者极有可能承受沉重的负担，4049岁与50岁两组的照护者负担显著高于其他年龄组段。15在照护者性别因素方面，女性照护者的负担大于男性。16以上相关研究从不同层面对失能老人照护负担问题进行了探讨，为了解失能老人照护的负担程度、加强失能老人照护者支持提供了有益参考。由于失能老人家庭照护问题的重要性和复杂性，
8、目前的研究仍显不足，主要体现在：第一，相关研究对失能老人关注较多，而对照护者关注不足。第二，大多数研究主要关注城市失能老人照护问题，对农村地区失能老人家庭照护问题的深入分析不足。第三，从医学与护理的学科视角进行探讨较多，而从社会学、公共政策层面的分析不够，相关研究的理论视角和学术性不足。第四，目前对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研究缺少从照护对象层面的验证分析，缺乏大样本的数据分析。第五，对照护负担的具体成因分析不够全面、系统，难以真正了解失能老人照护的负担程度及其具体原因。因此，本研究在国内外研究的基础上，以角色紧张为理论视角，对2166个样本数据进行分析，探讨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的负担程度及其具体成
9、因，对减轻照护者负担、完善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体系提出建议。（二）理论视角1960年，古德提出了“角色紧张”的概念来探讨社会行动与社会结构。17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形成丰富的角色关系。而角色关系则是一系列的“角色交易”，是在不同的角色行为中进行决策与选择的持续过程。因此，每个个体都有一个非常复杂的角色系统（角色集）。“角色紧张”则被定义为个体在履行角色既定的义务时感到困难。个体在角色系统中会面临不同类型的角色需求与冲突，如何分配自己的精力、技能，使得整个角色系统易于管理，将角色压力降低到可以承受的程度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家庭照护者在促进、维护、恢复失能老人健康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10、，他们承担照护责任和赡养义务，扮演着失能老人的照护者角色。同时，他们身为社会中的一员，也扮演着工作者、持家者等其他角色。然而，个体的经济、时间、精力角色资源是稀缺且有限的，必须在各个角色之间进行分配与平衡，处理好不同角色之间的关系。在此过程中，照护者不仅要面对个人价值观、理想与角色义2023年第3期-132务的冲突，还需要面对稀缺资源在角色分配时的力不从心。因此，从角色紧张的视角进行分析，有利于更好地认识失能老人照护者的困境与压力，推动失能老人照护体系的完善。（三）研究思路本文聚焦于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负担问题，运用老人与家庭照护者的配对数据，透过照护服务供需双方视角，总结家庭照护状况与特征，
11、运用ZBI照护负担量表测量照护负担程度，将个体置于角色系统中，分析照护过程所消耗的经济、时间、精力等角色资源，挖掘产生角色紧张及照护负担的成因（见图1）。本研究的对象为农村失能老人及其家庭照护者。本文将家庭照护者定义为在家中为老年人无偿提供照护的家庭成员，包括子女、配偶等。照护内容包括生活照护、医疗护理、精神慰藉等。参照 长期护理失能等级评估标准（试行）（2021），将失能老人定义为因年老、疾病、伤残等，导致人体的某些功能部分或全部丧失，从而正常的活动能力受到限制或缺失的60岁以上老年人。本研究的数据主要来源于民政部政策研究中心“托底性民生保障政策支持系统建设”项目中的农村照护依赖老年人调查数
12、据，调查对象以家庭为单位，包括老年人及其家庭照护者的配对数据，问卷内容分为老年人模块和主要家庭照护者模块。当老人处于失智状态时，则由主要照护者代答。经数据筛选，最终确定2166个农村家庭作为分析对象，家中有两位或两位以上照护者时，以主要照护者为调研对象，因此，本文的研究对象具体为2166位失能老人和2166位家庭照护者。该调查在2020年9月进行，主要调查地区是浙江省和山东省的常山、桐庐、即墨、胶州、莱西、平度六地。调查问卷ZBI照护负担量表的Cronbach s 系数为0.958，效度指数为0.944，具有良好的信度效度。二、农村失能老人的家庭照护状况对失能老人照护状况的把握是分析其照护负担
13、的前提。结合数据分析，目前农村失能老人的家庭照护状况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照护主体：以配偶与子女为主选择家庭养老的农村失能老人，主要由其配偶或子女进行照护。由子女照护老人的情况最多，占44.0%（952人）；其次是由配偶照护的，占43.4%（940人）；由父母、兄弟姐妹、孙辈等其他亲属照护的共占12.6%（274人），人数相对较少，且比较分散。家庭照护者的性别分布比较均衡，男性占51.9%（1124人），女性占48.1%（1042人）。在照护者的年龄方面，最大值为96岁，最小值为25岁，均值62.93岁。总体来看，60岁以上（包括60岁）的老年照护者人数最多，占57.4%（1242人）
14、，其中还有7.5%（162人）的8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还要扮演家庭照护者的角色，39.3%（852人）的照护者为处于4159岁的中年，照料者子女配偶父母持家者职业者休闲者交际者过度占用角色系统分配角色资源经济时间精力供给不足老人收入少低收入家庭多享受救助难照护依赖强失能老人：生活自理能力低照料需求种类多照料者：难以获得相关知识技能经济匮乏：老人与家庭均入不敷出挤占时间：照料依赖导致难以脱身消耗精力：照料难度大任务重角色紧张图1 角色紧张视角下的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负担成因角色紧张视角下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负担研究-133这个年龄段的人大都是劳动适龄人口，也在承担着“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责任；
15、2040岁家庭照护者仅占3.3%（72人）。可以看出，农村失能老人的家庭照护者年龄呈现偏大的现象。（二）照护表现：态度积极但能力有限在照护意愿方面，大部分失能老人认为照护者愿意为自己提供照护，但是照护者自身表示希望能够有机会摆脱照护者角色。62.7%（1359人）的老人认为照护者愿意为自己提供照护服务，但是69.5%（1505人）的照护者还是希望能够把老人交给他人照护，减轻自己的照护责任与压力。在照护能力方面，17.5%（379人）的老人认为照护者表现出力不从心的状态。40.9%（885人）的照护者表示自己在提供照护时存在专业护理知识不足的困难，82%（1776人）的照护者认为自己能够在护理老
16、人上做得更好，照护能力仍有提升空间。（三）照护提供：内容多元且时间较长从照护供给情况来看，照护内容包含基本生活照护服务、医疗护理照护和精神慰藉三大方面。94.0%（2036人）的照护者提供了基本生活照护服务，50.4%（1091人）的照护者提供了医疗护理服务，42.3%（916人）的照护者提供了精神慰藉服务（包含娱乐）。具体来看，在进食、洗澡、如厕、穿衣、室内活动五项日常基本照护服务中，有相关照护需求的失能老人基本都得到了其照护者的帮助，无人帮助的情况均在3%以下。在照护时长方面，一周7天内平均值为98.92小时。其中42.4%（918人）的照护者提供了168小时照护服务，占比最大，他们的照护时长相当于一周的总时长，几乎时刻在老人身边给予照护与帮助。（四）照护效果：基本满足需求但质量有待提升总体来说，认为照护者提供的照护服务“比较能满足需求”的失能老人最多，占50.5%（1093人）；10.2%（222人）的老人认为完全能够满足需求；认为“一般”“比较不能满足”和“完全不能满足”的占39.3%（851人）。具体来看，在851位未对照护效果持积极态度的老人中，认为照护者应该加强基本生活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