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4 6卷 第2期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V o l.4 6N o.22 0 2 3年3月J o u r n a l o fY a n g t z eU n i v e r s i t y(S o c i a lS c i e n c e sE d i t i o n)M a r.2 0 2 3收稿日期:2 0 2 2 1 2 1 2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非遗数字化保护与传播研究”(1 6 J J D 8 6 0 0 0 9)第一作者简介:张国超(1 9 7 3-),男,河南西平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文化产业研究。欢迎按以下格式引用:张国超,张恩荣.共同体视域下
2、黄梅岳家拳文化生态及其调适J.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3,4 6(2):3 0-3 4.共同体视域下黄梅岳家拳文化生态及其调适张国超1,2 张恩荣3(1.武汉轻工大学 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4 3 0 0 2 3;2.武昌理工学院 商学院,湖北 武汉4 3 0 2 2 3;3.华中师范大学 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4 3 0 0 7 9)摘 要: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生态环境的历史变迁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三个方面,其发展面临载体保存困难、传承人老龄化、外来文化冲击、信任模式制约等现实困境。在尊重外部环境规律的基础上,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应发挥主观能动性,顺应外部
3、生态的发展,增强其在当代可持续发展的能力,依靠自身力量,主动调节内部生态与时代发展不相适应的部分。调适内容包括三个方面,即物器的技术层、制度的习俗层、心理的价值层。关键词: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文化生态结构分类号:G 8 5 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 6 7 3-1 3 9 5(2 0 2 3)0 2-0 0 3 0-0 5 黄梅岳家拳是岳飞为抗金自创的一套用于沙场练兵的拳法,由岳震、岳霆及其部将传于黄梅,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岳飞曾两次来到黄梅。第一次是在绍兴元年(公元1 1 3 1年),“张俊请岳飞同讨李成”。之后,岳飞留下四子岳震统兵镇守黄梅。第二次是在绍兴十一年(公元1 1
4、 4 1年)春,岳飞向高宗奏请“欲乞亲至蕲、黄,以议攻却”1(P 4 3 4)。岳霆在岳飞风波亭蒙难后,投奔岳震。他们共同在黄梅隐居,日夜习拳练武,岳家拳在黄梅世代流传。黄梅岳家拳于2 0 0 8年申遗成功,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本文考察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内外环境的历史变迁,着眼于其现实困境,分析其外部生态环境对于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内部文化生态的影响,研究如何利用内部文化生态适应外部文化生态的更迭。一、共同体理论阐释共同体分为人和自然命运共同体以及人和社会和谐共同体,人和自然命运共同体对标黄梅岳家拳的自然生态环境,人和社会和谐共同体包括黄梅岳家拳的政治环境、经济环境
5、、文化环境。只有在尊重自然环境、政治环境、经济环境、文化环境的前提下,坚持人的主观能动性,才能维系民间习武共同体和自然、社会友好和谐的关系。共同体理论架构如图1所示。民间习武共同体是指以师徒传承为纽带,以习武为共同目标,集合在一起的社会群体。民间习武共同体本质上是将保护对象从传承人转向以师傅为中心的共同体。维系民间习武共同体的重要纽带是共同目标、归属感和身份认同,民间习武共同体的社会文化基础是差序结构(乡土性)、宗法制度(伦理性)和文化传承(传承性)。2民间习武共同体的存在源于对师傅的崇拜和对武术项目的爱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曾提过“长老统治”的概念,即师傅相当于宗族的长老,在以师傅为中心
6、的宗族制度中,弟子尊重且敬仰师傅。通过拜师礼仪,师徒之间被第4 6卷 第2期张国超等:共同体视域下黄梅岳家拳文化生态及其调适 一种模糊的类似血缘关系的精神纽带所勾连。图1 共同体理论架构 在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中,师傅和徒弟分别是传承人和继承人。从理论上来讲,徒弟将来也有成为师傅和传承人的可能性,黄梅岳家拳就是在传承人和继承人交互发展的基础上继承和发扬的。杰出弟子成为传承人,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黄梅岳家拳的可能性更大。黄梅岳家拳杰出弟子有雷杰、张业金、岳进,等等。他们是黄梅岳家拳的重要传承人。与单个传承人相较,民间习武共同体的传播范围以及影响力更大。二、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文化生态的历史变迁
7、 岳家拳在时间的长河中吸收接纳外来文化,发展成现在不同地域的岳家拳。岳家拳具有非孤立性、功利性、活态性和可接受性等特性。非孤立性是指岳家拳和外部环境存在密切联系;功利性是指其起源有一定的目的性(用于军事作战),习练者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发展;活态性是指岳家拳在时代的发展中不断孕育出新的内涵;可接受性是指岳家拳能够被民众普遍接受和学习。这几种特性相互交织,相互影响。3(P 1 0 2)(一)自然环境不同的地域会造就不同种类、形态各异的拳种。东枪西棍、南拳北腿、峨眉拳、少林拳代表着不同地区的文化特色,它们多是由当地人民的身形特点与地域生存环境所孕育的。北方人性格豪爽,身形普遍挺拔伟岸,擅长用下肢进攻
8、;而南方人显得更为小巧,擅长用上肢灵活攻击。中国北方平原地区地势平坦,活动空间大,天气寒冷,习武之人多以奔跑、跳跃为主。北方的文化气候孕育了北方人的豪爽大气,形成了通背拳、形意拳、八卦掌等拳种。相反,南方气候温热,活动空间小,南拳流派多以柔韧为主,以南拳、南刀、南棍等动作,集中在人体的头、颈、胸、腰、上肢等区域,常以发声吐气助长发力。4拳种不仅和生活大环境有关,还和生物多样性相联系。仿生拳种多因生物习性而来:王郎见螳螂捕蝉之巧,悟出以短击长的道理,故以螳螂习性和动作研习而成螳螂拳5(P 2 0 52 2 3);张三丰遇雀蛇相争而悟“以柔克刚之理”6(P 2 7 6),创造出太极拳;鱼门拳是按照
9、鱼在水中的形态和幅度来编排的。黄梅岳家拳的起源、发展和黄梅当地的自然环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黄梅岳家拳由岳飞创编,是岳家军上阵杀敌之拳,有着相应的目的性。史书记载,李 成 率 领 的 一 支 游 寇 队 伍 最 让 南 宋 王 朝 头疼。7(P 9 4)绍兴元年(公元1 1 3 1年),岳飞接到剿平流寇的诏书,驻守黄梅,在黄梅石榴坡激战不止。绍兴四年(公元1 1 3 4年),岳飞率岳家军主力驻守蕲州、黄州,屡布抗金事宜。8(P 7 81 2 5)黄梅是军事要地,岳家军经常在此和金兵开战,因而岳家拳不仅要根据金兵击打的套路编排拳法,同时也要兼顾黄梅的地形特征。黄梅岳家拳招式简洁明了,演变到现在,有
10、抱腿五绝招、防腿七法、技击二十招、擒拿与解脱、双三门等。9(P 1)(二)社会环境在政治上,南宋延续了北宋“三冗两积”(冗官、13 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3年3月冗兵、冗费,积弱、积贫)特征。将领只有执行权,决定权和领导权掌握在文官手中。1 0由于种种限制,军队战斗力未能得到发展。在经济上,宋朝改变了自唐朝以来的坊里制度,开放了大街小巷,推动了商品经济的兴盛。领土接壤西夏和金,背靠海岸,海外贸易发达。人们发明了交子,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刺激了经济发展,但是,“苛捐杂税,巧立名目”,“富在朝廷,穷在百姓”。之后,元政权颁布了“禁止习学枪棒”政令,明确禁止汉人习武。1 1元朝是黄
11、梅岳家拳传承的寒冬期。但是,尚武人士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从明转暗,私下偷偷学习武术。同时,元朝是一个民族大融合的时期,元军中不乏武术高手,他们以各种形式将武术传承下来。1 2(P 1 0 3)岳飞的故事流传千古,崇拜他的民众也加入到学习黄梅岳家拳的队伍当中。据 赵家贩家谱 记载,岳家军和当地的村民联姻,将黄梅岳家拳的影响进一步扩大,很多具备其他拳种基础的人也学习黄梅岳家拳,黄梅岳家拳的内容进一步丰富。黄梅岳家拳初创于南宋,在元朝时得到普及。明清初期到民国期间,武术走向艺术化。明朝前期,统治者励精图治,一度出现社会稳定、经济繁荣、文化发展的盛世局面。明朝中后期,“南倭北虏”,内乱不断。清代“康乾
12、盛世”后,社会矛盾因内忧外患而激化。但明清时期,武术发展却十分繁荣。抗倭战争促进了拳派之间的跨地域、跨文化交流,“向实”思想使得文武壁垒被打通,武术和养生术结合,尤其是气功得到普及。1 3(P 2 5 3)明清京剧开始盛行,武术作为一种元素被注入京剧中,但更多的是武术表演,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传统武术。由于政治的影响、价值观的更替、社会环境的变化,黄梅岳家拳发展出“岳氏散手”“岳氏连拳”“虎拳”等拳种。民国时期,战乱频发,传承人纷纷逃命,黄梅岳家拳的文化生态支离破碎。1 9 0 1年,武科举制度被正式废止。其后,武术开始以民族传统文化及体育运动形式走入百姓生活。民间秘密教门会社以武术作为载体,传习
13、各类武术拳种及器械,促进了武术在民间的传播。国家倡导抵御外侮、强国强种,改称武术为国术。随后,国术又在西方文化的熏陶下,开始向运动、教育方向发展。1 9 4 9年以后,武术归属国家体委管理。同时,专门设立武术管理部门,成立武术组织,开展全国武术运动。1 9 5 4年,国家体委体育研究会改国术为武术。随后,武术比赛繁荣发展,武术文化教育兴盛,武术国际组织也相继成立,武术开始走向规范化、系统化和科学化。1 3(P 3 0 3)改革开放以后,国家成立挖掘整理武术文化遗产小组,湖北省也成立专班对黄梅岳家拳进行挖掘整理。黄梅岳家拳起源在乡村,发展在乡村,所以根就在乡村。但学习黄梅岳家拳的农村青壮年十分稀
14、少,黄梅岳家拳的传承面临着断层危险。随着非遗保护立法的逐步完善,黄梅岳家拳的传承状况有所改善。由于经济全球化的影响,跆拳道、空手道等竞技类运动相继出现,黄梅岳家拳的运动价值功能与这些体育运动项目的价值功能重叠,但缺少趣味性、竞技性和娱乐性功能,其传承逐渐式微。(三)文化环境朱熹和陆九渊曾有鹅湖之会,对是以“理”为先还是以“心”为主进行辩论。到了元朝,理学有了更大的发展,占据主流位置。“二程”学说主张“性即理”,强调天理与人欲的对立,强调通过内在的修为功夫,使天理得以恢复。岳家拳创立初期只为战场杀敌,皆为阴狠手辣之招,招招致命,一击必杀,但其内在却讲求太极、阴阳、八卦,无不受理学思想的影响。元朝
15、时期,武术拳种惯用借力打力,以柔克刚。明朝时期,理学有了进一步发展。岳家拳于改朝换代中不断创新,理学思想对岳家拳的映射已经逐渐稳定,心学的影响开始生根发芽。岳家拳讲究入形入意,用气息调动肺腑,用意念控制丹田。心若不稳,畏手畏脚,拳便不能行得端正威严。近代以来,岳家拳向着竞技武术延伸。2 0 0 8年竞技武术申奥失败,岳家拳开始思考回归传统武术的发展路径。(四)内部环境黄梅岳家拳在黄梅县各个村广泛流传,赵家贩、雷家嘴等村庄都有持器械练习黄梅岳家拳的身影。大多数传承都是自上而下,血缘相传。黄梅岳家拳属于传统武术,拜师学艺是习武的基本武德,以师傅为中心进行传承也是黄梅岳家拳传承的一种方式。村中建立了
16、岳飞小学,学习武术,传承黄梅岳家拳,但传承方式过于单一。三、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发展面临的现实困境 组合要素的调节和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环境演变造就了黄梅岳家拳的形态演变,目前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面临亟待解决的现实困境。(一)载体保存困难目前黄梅县村落遗址保存完好,但是与黄梅岳家拳相关的物质载体保存面临困境。例如,位于黄23第4 6卷 第2期张国超等:共同体视域下黄梅岳家拳文化生态及其调适 梅县苦竹乡养马村聂家湾的岳霆、岳震之墓,久未修缮,只有一条窄路直通,路旁长满了野草,墓前爬满了青苔。武穆遗书 被岳飞后人岳进交给国家。武穆遗书 重现了黄梅岳家拳的全貌,是黄梅岳家拳的文字载体,但是黄梅县并没有相关复刻本或数字记载。(二)传承人老龄化统计数据显示,我国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平均年龄为6 3.2 9岁,老龄化已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发展中最为棘手的问题之一。1 4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传承具有以传承人为中心扩散式传播的特点,凭借师傅和徒弟之间的交往,不断吸收、接纳、融合、发展,演变成现代的形态。目前,黄梅岳家拳习武共同体构建失衡,没有形成有效的共同体体系。知名传承人仅雷杰一人,他已经5 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