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经济与社会文章编号 1002 2031(2023)02 0094 10DOI 10 13239/j bjsshkxy cswt 230209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的网络化扩展与动力机制研究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的网络化扩展与动力机制研究张维阳唐锦玥王逸飞摘要 认识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城市的网络化扩展过程对解析全球要素如何参与建构长三角一体化具有重要意义。通过跟踪改革开放以来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的网络化过程，建立“企业来源地城市特征历史路径特定事件”的多维分析框架，解析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城市扩展的动力机制。研究结果表明，重点外资企业在时间上经历了准备扩展、波动扩展、快速扩展和稳定扩展四个阶段，在空间上呈
2、现出梯度演化的规律。亚太国家企业偏好邻近扩散，而欧美国家企业倾向于按等级扩散。经济基础、营商环境、自然环境和创新能力四类城市属性对企业扩展选址具有显著影响。重点外资企业在网络化扩展过程中存在明显的路径依赖，全球、国家及地方经济政治环境的变化均会对重点外资企业的扩展产生显著影响。关键词 重点外资企业;城市网络;历史过程;动力机制;长三角中图分类号 F279 27文献标识码 A作者简介 张维阳(1989)，男，山东济宁人，华东师范大学城市与区域科学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城市网络与多中心发展;唐锦玥(通讯作者)(1999)，女，山东聊城人，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博士
3、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产业发展与长三角一体化;王逸飞(1996)，女，山东济宁人，瑞典哥德堡大学经济商业与法律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跨国公司地理。基金项目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2271223)“城际竞争关系的量化建构、空间模式及竞合关系研究”。收稿日期 2023 01 03修回日期 2023 01 25一引言日益深化的全球化和信息化促进区域空间组织结构深刻重组，一个重要表现是不断出现以多中心和一体化为主要特征的各类城市区域组织1，例如大都市带2、全球城市区域3、多中心城市区域4 和城市群5 6 等。在我国，注重城际职能分工和互联互通的长三角城市群、致力于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和优化区域
4、空间结构的京津冀城市群等均是区域空间组织重构的典型代表。这种不断发展的区域组织是全球和地方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一方面，资本、技术等要素跨国流动，通过区域门户城市的链接扩散到区域内部，影响了城际职能分工。另一方面，城际要素流动与地方根植性为区域网络化体系建构提供重要基础。因此，城市群的发展并非局限于区域尺度，而是“全球地方”互动的结果 7。换言之，城市群一体化发展既有地方内部力量，又有全球化的外部因素。跨尺度网络研究以地域为节点、以关系为纽带，不依赖于固有的尺度属性，因此，网络关系和要素流动的跨尺度分析可以具象化“全球地方”的交互过程 8。例如，以全球化与世界城市研究网络(GaWC)为代表的学派
5、，以先进生产性服务业为切入点，对企业在全球区域尺度间的商务联系进行调查，为跨尺度理解城市区域发展提供了示范 9。在此背景下，作为“全球化外部动力”最典型的代表，跨国企49总第 331 期城市问题2023 年第 2 期经济与社会业通过地方化扩展推动了区域内部的分工与协作。因此，解析跨国企业在城市的网络化扩展过程和动力机制有助于理解城市群的空间组织模式。改革开放以来，受益于优惠的税收政策、巨大的市场规模、低廉的劳动力成本等因素，大量外资企业涌入中国并形成网络化的空间扩展，参与塑造了以长三角为代表的城市群网络体系。长三角是中国一体化发展程度较高的城市群，也是中国参与全球竞争的主要空间单元，但是该地区
6、也面临着城市职能分工不够合理，行政壁垒影响要素流动等问题。厘清这些问题需要明确影响长三角一体化的“内部因素”(比如本地企业的区域网络化扩展)和“外部动力”(比如外资企业等全球要素的地方化扩展)。然而已有研究多关注长三角内部资源要素的流动格局10 12，较少从外部动力视角解析全球要素在长三角网络化扩展格局与动力机制。已有研究从动机13、模式14、区域分异15、区位选择16、时序演化特征17 等方面对外资企业的空间扩展进行了相关研究。研究发现，随着中国经济开放程度不断提升，外资企业在中国的分布呈现由沿海地区向内陆地区扩展、由中心城市向周边城市扩散的空间趋势。利用计量经济模型对外资企业在中国区位选择
7、的影响因素进行识别发现，外资企业在中国的区位选择与生产成本、消费市场、制度文化、经济集聚等因素密切相关18。在识别东道国区位选择影响因素的基础上，已有文献同时也关注了企业来源地19、历史路径20、特定事件17 对外资企业区位决策的重要影响。在企业扩展所形成的城市网络方面，已有研究以上市公司21 或生产性服务企业22 为代表，对企业扩展所映射的城际网络体系进行了刻画。但限于数据可得性，目前长时间跨度追踪企业扩展路径的研究较少，而历史路径研究有助于更深入剖析区域组织的形成过程，特别是面对当前出现的逆全球化形势，评估长三角吸引外资能力的韧性更需要厘清企业扩展的历史过程与动力机制。另一方面，由于企业网
8、络化扩展具有行业属性，过去针对单一行业网络化扩展的研究较为常见，对世界 500 强等重点跨国企业在长三角网络化扩展共性规律的探索相对较少，而重点跨国企业网络化扩展过程和动力的共性规律亦可为进一步的分行业研究提供参考23。基于此，本文利用 2019 年财富 世界 500 强公司榜单，回溯自改革开放以来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的扩展历程，并通过链锁模型建立企业在长三角的城际扩展网络，分析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的历史阶段和时空演化特征。在此基础上，通过构建“企业来源地城市特征历史路径特定事件”的多维度分析框架，阐述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城市群的扩展历史路径，分析特定历史事件是否以及如何影响重点外资企业的扩展进程
9、。二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1 数据来源财富 世界 500 强排行榜以全年营业额为依据对全球公司进行排名，是评价全球大型公司最权威的榜单之一，因此研究参考 2019 年财富 世界500 强企业排行榜名单，去除其中 129 家中资企业与 161 家在长三角无分支机构的外资企业，以得到的 210 家重点外资企业为研究样本。通过逐一查阅外资企业官方网站和百度企业信用等企业数据库，提取外资企业在长三角地区所有分支机构的名称、职能等级、设立时间和所在城市等信息，进而得到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扩展的基础数据。进一步将基础数据与新闻报道等其它信息来源进行交叉比对，核验了企业在长三角市场的运营信息，从而确保数据的可靠
10、性。在长三角设置分支机构的重点外资企业来自 24 个国家，以欧美国家和亚太国家为主。其中，日 本 企 业 机 构 数 量 最 多 为 483 个，占 比26.70%。美国排名第二，企业机构数量为 431 个，占比 23 83%。2 研究方法研究基于链锁网络模型将企业的城市网络分布信息(城市企业二模网络)转换为城际关联网络(城市城市一模网络)24。链锁网络模型假设有m 个企业分布在 n 个城市中，根据企业 j 在城市 i 所设分支机构的重要性赋予其相应的服务值 vij。已有研究多采用 5 分制来设置企业的服务值，其划分规则包括公司规模或等级25、从业人数26 等，服务值的大小表示在某城市企业分支
11、机构的相对重要性。为了更好地划分外资企业在长三角的等级体系，避免因为资本体量或员工规模等行业差异对分析结果造成偏误，本文采用 3 分制设置服务值:3 表示企业在某个城市设立了中国或亚太总部，2 表示企业在某个城市设立了长三角地区总部，1 表示企业在某个城市设立了一般办事处，0 表示企业在某个城市没有设立分支机构。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 m n的服务值矩阵 Vm n，城市 a 和城市 b 之间的连接值59城市问题 2023 年第 2 期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的网络化扩展与动力机制研究经济与社会rab计算公式如下:rab=mj=1vaj vbj(1)式中，vaj与 vbj分别表示企业 j 在城市 a 与
12、城市 b的服务值。此外，本文运用固定效应模型和“路径依赖”相关模型和分析方法，对企业网络化扩展的动力机制进行研究。三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的网络化扩展过程1 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的历史发展阶段按照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机构年度总数和增长数，可将改革开放以来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的扩展过程划分为四个阶段(图 1)。图 1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地区的规模变化(1)1990 年以前: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的准备阶段自 1981 年三菱商事株式会社在上海成立首家事务所以来，财富 500 强企业的机构数量在19811990 年间以年均 1 7 个百分点的速度缓慢增长。在这个阶段，中国刚刚开始对外开放，重点外资企业投资风险
13、较大，设立的分支机构数量也较少。随着长三角沿海城市逐次开放，特别是 1984 年国务院发布了 沿海部分城市座谈会纪要，1985 年国务院发布了长江、珠江三角洲和闽南厦漳泉三角地区座谈会纪要，1988 年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扩大沿海经济开放区范围的通知 以后，一些主要外资企业陆续在长三角零星地设立分支机构，以此来拓展中国市场，了解投资环境，规避投资风险，为后续开拓中国市场做准备。(2)19902000 年: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的波动增长阶段1990 年，国家实施了浦东开发战略，设立了经济技术开发区和部分经济特区，并出台了一系列免税、减税、允许建立外资银行和允许土地承包开发等政策，吸引外资入驻。同年，上海
14、证券交易所正式成立，为各企业提供证券市场监管和金融融资服务。随着政策、经济和金融环境不断优化，外资企业在上海的机构数量迅速增加，并逐步扩散到长三角其它地区。19902000 年，财富 500 强企业在长三角的分支机构数量从 17 个增长至 330 个，年均新增机构数量约为 28 6 个。其中，上海新增企业数量占长三角新增总数的 64 1%，反映了其作为龙头城市，在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扩展中的重要地位。(3)20012007 年: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的快速增长阶段随着 2001 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中国对外开放的方式和道路发生了重大转变，由双边对外开放转变为以 WTO 为组织和法律基础的多边
15、贸易体制的开放，为重点外资企业在华落地营造了透明的经营环境，消除了政策调整等不确定风险。在此期间，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地区的扩展速度明显加快，到 2007 年，长三角共计拥有 929 个分支机构，平均每年新增 85 6 个。同时，除上海以外，长三角其他地区新增机构数量占到总增长数量的42.1%，上海的首位度下降，企业的网络化扩展速度加快。69城市问题 2023 年第 2 期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的网络化扩展与动力机制研究经济与社会(4)2008 年至今: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的稳定增长阶段2008 年，因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地区的扩展速度大幅减缓。在后金融危机时期，随着全球经济逐步复
16、苏，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地区的年均扩展数量相对平稳，外资分支机构总体数量稳步上升。在这一时期，长三角年均新增73.33 个分支机构，到 2019 年共计达到 1809 个分支机构，总量比 2007 年翻了一番。同时，重点外资企业仍主要集中在上海等核心城市，2019 年上海的首位度为 4 8，略低于 1990 年的 5 5，前 10 位城市的机构数量占比达到 95 1%。从样本企业中国总部的集聚情况来看，上海占比为 83 5%，其总部经济远远领先于其它城市。2 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的时空演化结合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的历史阶段和特征，本文选取 1981、1990、2000、2010 和 2019 五个时间截面分析长三角重点外资企业扩展网络的时空演化(图 2)。图 2重点外资企业在长三角的扩展网络(1)19811990 年，重点外资企业从上海向周边节点城市扩展，形成网络化初步形态自从日本三菱商事株式会社在上海设立事务所开始，全球 500 强外资企业大多选择上海作为其首个分公司或办事处的目标城市，这些企业包括芬兰诺基亚公司、美国 3M 公司、德国大众公司和美国花旗集团等。随着业务的不断扩大，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