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OI：10.13766/j.bhsk.10082204.2022.1210科学传播研究专题主持人语：现代科学不仅影响科学共同体内部，也对社会生活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公众也积极关注重大科学事件，参与相关话题的讨论，甚至影响科学决策。负责任地开展科学传播已成为科学共同体不可推脱的责任。习近平强调：“科技创新、科学普及是实现创新发展的两翼，要把科学普及放在与科技创新同等重要的位置。”本专题刊发的两篇文章均以典型案例为切入点，分别以“争议性科学事件科学话语的社会特征差异分析”和“公共危机中的科学传播挑战及其应对”为主题，探讨、反思科学传播活动中出现的争议性事件，希望借此能对中国科学传播的研究与实
2、践提供启发。于金龙（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党委书记，副教授）争议性科学事件中科学家间争论焦点研究詹琰，张议文（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北京100049）摘要：爆发于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争论在进入公众视野后，争论焦点由认知要素向社会要素过渡，呈现出复杂的问题情境。为了厘清公共科学争论中持有不同观点的科学家群体的争论焦点，对王贻芳与杨振宁二人关于大型环形加速器环形正负电子对撞机超级质子对撞机（CEPC-SPPC）的争议性科学事件展开个案研究。根据编码数据梳理出双方争论的焦点是平等观念和经济问题，并对围绕上述焦点的科学话语展开文本分析。研究发现，在公共科学争论中，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
3、争论的焦点本质是对多元主体利益的不同衡量方式，这种不同恰又体现为科学共同体成员能否超出科学共同体的立场来思考科学决策。关键词：科学共同体；争论焦点；科学争论；科学决策；科学话语分析；环形正负电子对撞机超级质子对撞机（CEPC-SPPC）；多元利益主体中图分类号：G206.3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2204（2023）02010008FocusofControversyamongScientistsintheControversialScientificEventsZHANYan，ZHANGYiwen（SchoolofHumanities,UniversityofChineseAcade
4、myofSciences,Beijing100049,China）Abstract:Whenthecontroversyamongthemembersofthescientificcommunitycomesintopublicview,thefocusofthecontroversywillshiftfromcognitiveelementstosocialelements,presentingacomplexproblemsituation.Inordertoclarifythefocusofcontroversyamongscientistswhoholddifferentviewsin
5、thepublicsciencecontroversy,thepaperconductsacasestudyofthecontroversialscientificeventbetweenYi-FangWangandChen-NingYangregarding the large circular accelerator,i.e.the Circular Electron-Positron Collider and the Super Proton-ProtonCollider(CEPC-SPPC).Itisfoundfromthecodeddatathatthefocusofthecontr
6、oversybetweenthetwosidesisthenotionofequalityandeconomicissues.Therefore,thepapercarriesoutthetextanalysisofscientificdiscoursesconcerningthisfocus.Andthestudyfindsthatinthepublicsciencecontroversy,thefocusofthecontroversyamongthe members of the scientific community is essentially the different ways
7、 to measure the interests of multiplestakeholders,whichinturnisreflectedinwhetherthemembersofthescientificcommunitycanthinkaboutscientificdecision-makingbeyondthestandpointofthescientificcommunity.收稿日期：20220914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20&ZD043）作者简介：詹琰（1973），女，陕西西安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科学传播.第36卷第2期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V
8、ol.36No.22023年3月JournalofBeijingUniversityofAeronauticsandAstronautics(SocialSciencesEdition)March2023Keywords:scientificcommunity；focusofcontroversy；scientificcontroversy；scientificdecision-making；scientificdiscourseanalysis；CircularElectron-PositronColliderandtheSuperProton-ProtonCollider(CEPC-SPP
9、C)；multiplestakeholders一、问题的提出科学的公共争论是现存的科学与社会关系之间张力的表现，这一观点包含了公共科学争论中所涉及的复数利益主体之间的复杂关系。目前，争议性科学议题的研究主要体现在科学传播的参与模型中，围绕科学共同体、媒体、产业界和公众之间一对一、一对多以及主体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展开。其中，以探讨科学共同体与公众之间关系的研究成果最为丰富，相关研究多侧重科学争议治理问题，如袁海军从知识论和社会政治问题两个角度分析了柯林斯、基切尔和安德森提出的治理模型，指出对科学争议治理的思考应当从专家知识与大众利益之间的关系转换为公共知识与公共利益之间的关系1。Carvalho
10、 和 Riquito关于地球工程（geoengineering）上游参与的研究排除了专业人士，为具有不同立场的公众开放了对争议性科学议题进行政治讨论的空间，该研究为公众对争议性科学问题进行多元化的政治解读提供了参考案例2。此外，媒体如何呈现科学争议也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角度，如赵云泽和项甜甜通过追踪健康争议性话题在社交媒体上的传播机制，指出应对其所产生的诸多负面影响加以治理3。综上所述，在既有研究中，科学共同体通常被视为一个不可分割的研究主体，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争论则被识别为“认知争论”，但随着科学与社会之间关系的演变，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争论产生了公共属性，不仅体现为争论空间的扩大化，还体现
11、为提供了大量可作为价值判断资源的争论内容。然而，在现有研究中，相对于科学共同体与公众之间的交流，关注科学家之间交流的成果较少，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争论所凸显出来的科学共同体与社会之间存在的新关系未能得到足够的重视。笔者拟选取一个小的切入口，即由探讨科学家之间的争论焦点，来分析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的表达如何与社会因素产生联系。据此，笔者拟聚焦公共争论中持有不同观点的科学家群体之间的互动，试图回应以下研究问题：在争议性科学议题的公共讨论中，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争论焦点是什么？笔者依托的典型案例是爆发于王贻芳和杨振宁之间的公共争论。该争论围绕是否应该建设大型环形加速器环形正负电子对撞机超级质子对撞机（
12、CEPC-SPPC，以下简称“大型对撞机”）来展开，伴随双方阵营在社交媒体、公共讲座、公众号稿件等面向公众的公开表述，争论逐渐超出了专业领域的“认知争论”范畴，构成了一场公共科学争论。胡娟认为，“后常规时代”（post-normalage）中，科学活动的自治合理性受到了挑战，一个明显的表征是科学争议从认知层面迈向公共领域，并成为聚焦政治维度与伦理关怀的“社会争论”，即在以持有不同观点的科学家为研究主体的公共争论中，虽然认知因素与社会因素兼具，但是公共争论作为一种抵御科学决策社会风险的形式，正是通过将科学不确定性置于前台，试图扩大与多元主体共享的认知空间（sharedcognitivespace
13、），因而，围绕认知争论的公共表达同样以社会争议的方式呈现，最终科学争议表现为各方科学家对己方观点进行差异化的社会价值阐释4。笔者基于这一理论视角，将公开的认知争论一并视为社会因素分析的资源，进而从科学家具有差异的社会价值阐释中来寻找争论的焦点，并在此基础上，尝试分析科学共同体与社会互动的新关系形式。二、研究方法（一）资料来源笔者采用质性研究方法，研究中所有材料皆来源于科学家面向公众发布的一手资料，鉴于笔者将研究范围限定为持有不同观点的科学家之间面向公众的科学争论，因此，需要对研究材料的内容进行进一步限制，即从现有材料中，剔除期刊论文，筛选兼具科普意义和社会维度分析的科学家言论。在此基础上，考虑
14、到大型对撞机争论中，王贻芳和杨振宁分别为“挺撞”派（即“支持方”）和“反撞”派（即“反对方”）的核心人物，二者在互动中发布的言论能够覆盖各自派别的主要观点，结合样本数据的代表性和争论的时间跨度带来的观点更新，笔者选取了二者第36卷第2期詹琰等：争议性科学事件中科学家间争论焦点研究 101 在两个时间段内具有对话性质的代表性言论作为分析对象，分别如下：王贻芳2016 年 9 月 6 日发布于科技日报的文章中国建造大型对撞机正当其时和 2019 年3 月 18 日在“我是科学家”平台上发表的公开演讲为什么我们需要一个大型对撞机？。杨振宁2016 年 9 月 5 日发布于知识分子的文章杨振宁：中国今
15、天不宜建造超大对撞机和2019 年 4 月 29 日在中国科学院大学讲座中对高能物理研究所（以下简称“高能所”）人员的回复。（二）基于三级编码的科学话语文本分析具体操作为：遵循质性分析的发现模式，以归纳的思路对科学家言论进行科学话语文本分析。从科学话语的差异中，探寻双方的争论焦点。首先，将分析资料置入 NVivo11 软件中，逐句提取原始信息点进行编码，形成三级节点；其次，整合具有相似意义的三级节点来形成二级节点，此时已经初步呈现出支持方和反对方在对话中围绕同一子议题的不同论证角度；最后，通过分析二级节点中呈现出来的共有特征，即以二级节点中呈现的立场是否基于科学共同体自身为基准（或者说，分析二
16、级节点中的言论是否关照了除科学共同体外的更广泛的权利主体），将一级节点确定为“超出科学共同体立场的科学话语”和“基于科学共同体立场的科学话语”。对一级节点加以区分，二者最大的区别体现为处理与各利益主体关系时界定自身的方式不同。“基于科学共同体立场的科学话语”强调，各权利主体共同为大科学项目服务，即以保障科学共同体的诉求为前提，与其他社会主体展开有策略的互动，并有诉诸专业知识或专业领域议题挤压其他权利主体话语权的倾向。“超出科学共同体立场的科学话语”则在提出决策建议时，不以保障科学共同体的利益为核心，因而在与诸权利主体的互动中通过结合现时状况，能够并置各权利主体并作出综合判断，表现在行为上为议题的开放度较高，且有可能作出违背科学共同体诉求的判断。例如，所属“超出科学共同体立场的科学话语”的节点从“高能物理发展问题”的学术前瞻角度，论证了依赖对撞机进行高能物理前沿研究的科学不确定性，用以反对建造大型对撞机，与科学共同体希望建造更多大科学装置推动更多成果产出的期待相悖。此外，根据上述两种科学话语的特点，存在围绕同一争论子议题的表述分属两个一级节点的情况。例如，围绕建造大型对撞机在估价方面的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