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 开 经 济 研 究 NANKAI ECONOMIC STUDIES2022 年 第 10 期 No.10 2022 DOI:10.14116/j.nkes.2022.10.001 3 我国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升级的 本地市场效应 孔令池 郝少博 刘志彪 摘 要：依托本地市场规模扩大实现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提升，是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一个缩影。本文利用中国工业企业和海关贸易数据，对本地市场规模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之间的关系及其作用机制进行考察。通过研究发现，本地市场规模扩大显著促进了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升级，系列稳健性检验证实了上述结论的可靠性。影响机制检验表明，本地市场规模
2、扩大通过提高企业生产率水平、激励市场竞争的筛选机制、增强产业集聚程度推动企业进行产品质量升级。异质性分析结果显示，民营企业和一般贸易企业的正向效应更强，对高技术行业企业的影响效应并不显著。进一步分析发现，地区间市场分割会削弱本地市场规模扩大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升级的作用效力；本地市场的消费升级与本地市场规模扩大一样，能够显著促进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提升。本文的政策含义在于，本地市场规模这一动态比较优势，将取代传统要素比较优势，决定贸易和生产模式的转变，实现国内需求与国际市场、消费侧与供给侧更好对接。关键词：本地市场规模；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新发展格局；市场分割；消费升级 一、引 言 我国的经济发展已进
3、入到一个新时代，高质量发展成为经济建设的主旋律。大量理论和事实表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鲜明标识就是实现企业从成本优势向质量优势转变、贸易发展方式从数量扩张型向质量效益型转变、我国由贸易大国升级为贸易强国。更进一步讲，企业出口产品质量作为国家创新力和竞争力的集中体现，是我国推动质量变革和提高全球经贸地位及话语权的重要支撑(苏丹妮等，2018)。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企业在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模式下，依托资源和生产要素禀赋，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推动了我国企业外贸出口的高速增长。我国逐渐发展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和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非常高的国家之一(吕越等，2018)，企业的出口竞争力有了较大幅度的
4、提升。目前，众多理论和实证研究均表明，我国依然位于全球价值链的低 孔令池，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邮编：210093)，E-mail：；郝少博，南京大学商学院(邮编：210093)，E-mail：；刘志彪，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邮编：210093)，E-mail：。本文受到研究阐释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内需主导型全球价值链视角下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研究”(21ZDA007)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我国城市群协同创新网络研究：结构特征、形成机制与绩效评估”(72003087)的资助。孔令池、郝少博、刘志彪：我国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升级的本地市场效应 4 端环节，“
5、低端制造”仍然是“中国制造”在全球市场中的代表性标签。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过去我国企业加入全球贸易体系时，凭借其低成本的比较优势，偏重于“以价取胜”。那么，如何推动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提升而实现“以质取胜”？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将有助于为企业向“价值链”高端攀升提供新的思路，为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目标提供微观证据。近年来，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要素成本的上升、逆全球化浪潮的侵袭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我国长期以来坚持的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模式面临严峻的挑战。2020 年国家提出“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以出口为导向到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从根本上转变了我国经济全球化
6、的发展模式和机制。这一发展模式的转变并不意味着要关起门来封闭运行，相反要更好地利用两个市场和两种资源，依托国内大循环来优化升级国际大循环，提升我国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那么，我国经济沿着从客场经济全球化到主场经济全球化的路径进行深度调整能否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我国巨大的国内市场规模能否打破粗放型出口模式而为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升级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如何更好地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实现我国企业的转型升级，已经成为影响我国未来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性问题，这也正是本文试图回答的研究问题。就目前来看，似乎少有文献对这一问题做出回答。根据新经济地理学理论和新贸易理论，在规模报酬递增、产品差异化
7、的条件下，内需的扩大会导致差异化产品出口的增加(Krugman，1980)，即“本地市场效应”(Home Market Effects)。具体来说，在存在规模报酬递增和运输成本的基础上，当两个地区进行差异化产品贸易时，拥有相对较大国内市场需求的地区会进行大规模生产并提升生产效率，使得该地区的生产增长大于该地区的需求增长，从而将生产的多余部分供应世界市场，形成出口优势。“本地市场效应”作为新贸易理论的基础，在理论论证和实证检验方面均得到了较大发展和广泛应用。既然在规模报酬递增、产品差异化的假设前提下，本地市场规模扩大能够促进产品出口在数量上的增加，那么当把出口产品的质量特征也考虑在内的话，“本地
8、市场效应”能否像增加出口产品数量一样提升出口产品的质量？从微观层面来讲，产品数量与产品质量都是企业在生产过程中实现利润最大化的决策变量。按照企业产品质量异质性模型的一般设定(Khandelwal等，2013)，针对消费者的效用，企业的产品数量和产品质量是可以相互替代的。在这样的设定下，本地市场规模扩大在促进产品数量增加的同时，也促进了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有鉴于此，本文使用中国工业企业和海关数据，对本地市场规模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之间的关系及其作用机制进行了较为系统的考察。本文的研究在政策层面为我国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了微观证据，证实了国内大循环和国际大循环互促共进的内在自洽性，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和扩
9、大内需等问题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坚持用全面辩证长远眼光分析经济形势 努力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N.人民日报，2020-05-24.这一运输成本是广义的，既包括运输网络形成的有形成本，也包括地方保护引起的贸易壁垒等无形成本。南 开 经 济 研 究 NANKAI ECONOMIC STUDIES2022 年 第 10 期 No.10 2022 5 与之前的研究相比，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第一，进一步补充了有关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影响因素的研究。本文从宏观视角切入，识别了本地市场规模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对现有文献形成补充，拓展了本地市场效应理论在企业微观层面的应用。此外，本文还关注
10、了本地市场规模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效应是否与地区间市场分割程度有关的问题，有效弥补了现有文献对本地市场效应的考察缺乏真实情境带入的缺憾。第二，丰富了本地市场规模经济后果的研究。本文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视角提供了更多的经验证据，拓展了本地市场效应的研究内涵。此外，本文研究发现了生产率效应、企业选择效应和集聚效应三个不同的机制，有助于更好地深化对本地市场效应的理解和认识。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说 随着我国经济实力的显著提升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持续改善，企业产品质量问题受到了广大消费者越来越多的重视，对经济学家来说也是充满魅力的话题。关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两方面，一是关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
11、测算方法的探索与改进，二是关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因素研究。关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测度，较早的文献采用的是产品价格作为产品质量的代理变量(Bastos 和 Silva，2010)。在实际研究中，一些学者认为，单位价值量无法剔除质量以外因素的影响，比如成本对价格的影响(Hallak 和 Sivadasan，2013)。Khandelwal等(2013)综合产品价格和数量的信息，利用事后推理的思路，测算了企业产品质量。基本原理是，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质量高的产品更受消费者的青睐。这种事后推理的方法在国内外得到了广泛的应用(施炳展等，2013；Crin 和 Ogliari，2017)。关于企业
12、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因素，国内外学者做了比较广泛和深入的研究，主要是从需求和供给两方面展开。在需求方面，Choi 等(2009)基于卢森堡贸易数据和家庭收入数据研究后发现，收入分配通过需求影响进口贸易质量结构，对于平均收入相同的国家而言，收入分配更加不平等的国家对高质量产品有更高的需求。Crin 和Epifani(2012)采用意大利制造业企业的贸易数据的实证研究表明，生产率水平较高的企业更倾向于生产高质量的产品，也更偏向于将高质量产品出口到高收入的国家。殷德生(2011)基于加入 WTO 以来我国与世界所有发达国家之间四位数的行业贸易数据，发现单位贸易成本的下降、出口规模的增加均能显著促进我国
13、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韩会朝和徐康宁(2014)基于中国出口数据，通过实证检验发现，出口目的国的人均 GDP 每增加 1%，我国出口产品质量将提高 0.1386%。谢杰等(2018)应用双重差分法分析发现金融危机下外部收入冲击对高质量产品出口的抑制作用强于其对低质量产品的作用。在供给方面，Bernard 等(2006)发现，出口厂商相对于非出口厂商的生产效率、工人技术水平及生产的产品质量更高。Verhoogen(2008)基于墨西哥制造业面板数据发现生产率更高的企业生产的产品质量也更高。在给定产品的前提下，更高生产 孔令池、郝少博、刘志彪：我国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升级的本地市场效应 6 率的企业倾向
14、于以更高价格向特定市场出口更多数量的产品(Bastos 和 Silva，2010)。国内学者主要探讨了资本劳动比(施炳展等，2013)、产业集聚(孙楚仁等，2014)、最低工资(许和连和王海成，2016)、人力资本(陈丰龙和徐康宁，2012)、国有企业改革(王海成等，2019)、进口中间产品种类数量(樊海潮等，2020)等供给因素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此外，众多学者还从融资约束(张杰，2015)、市场进入(李坤望等，2014)；人民币汇率(张明智和季克佳，2018)、贸易自由化(Bas 和 Strauss-Kahn，2015)、“一带一路”倡议(卢盛峰等，2021)等方面考察了企业出口产品
15、质量的其他影响因素。上述文献为考察本地市场规模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提供了有益借鉴。在梳理相关文献的基础上，本文认为本地市场规模主要从“生产率效应”“企业选择效应”和“集聚效应”三条渠道影响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其具体表述如下。第一，本地市场规模通过生产率效应影响出口产品质量。从一国发展的宏观层面来看，市场规模决定了生产要素投入的价值和增值活动能否最终得以实现。只有足够大的市场需求规模作为支撑，企业才能承受起人才、技术等高级生产要素的创新投入成本压力，形成长期积累的技术能力，和在此基础上的技术创新，进而改善企业的生产率水平(Melitz 和 Ottaviano，2008)。“需求引致创新”理论认
16、为，庞大的市场规模会促进企业在研发创新方面的投入和生产要素积累，市场需求冲击会影响企业研发行为的方向和速度(黄先海和张胜利，2019)，进而影响企业生产率水平。随着消费者收入水平的提高，内需市场扩大，对产品的需求从以“数量”为主发展为以“质量”为主，市场需求与企业技术能力的相互依赖和互惠共生增强了本地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实现市场创造技术和企业生产率提升，进而提高出口产品质量的目的(Fan，2005)。第二，本地市场规模通过企业选择效应影响出口产品质量。企业选择效应主要体现为通过竞争使得更有效率或生产率更高的企业得以存续(陈丰龙和徐康宁，2012)。本地市场规模的扩大，会导致越来越多的企业进入，从而增加产品的供给，满足本地市场的需求。大批企业的加入将逐渐减少超额利润，随着需求价格弹性的变化，企业之间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进行激烈的市场竞争。激烈的市场竞争会促进企业对创新的追求，以及对创新的迅速吸收，从而提供满足市场需求的高质量的、差异化的产品，如此不但可以满足本地消费者的多样化需求，也能增强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Melitz 和Ottaviano(2008)分别基于封闭经济模型和开放经济模